家乡的稠酒
　　 作者/袁琪
　　
　　 每到酷热的夏天，我便想起了家乡的稠酒。家乡的稠酒浑浊泛黄，但醇香爽口，极具地方特色风味。在炎热的夏天饮用，能解热提神，止渴生津，是家乡人们十分喜爱的美味佳酿。
　　 曾记得我小时候，奶奶酿造稠酒，主要有制曲和装缸两个环节。制曲，也叫採曲，是酿酒的关键环节，时间要选在每年头伏天的晴好天气，先是将干净饱满的麦子磨成麦片，豌豆磨成豆瓣，再将前一年伏天从山里採回的野生柴胡熬成药水，与麦片豌豆瓣搅拌起来，装进一个木升子的容器内压实发酵晒干。倒成方块形状的叫大曲，窝窝头形状的叫小曲。然后，放置在热炕上用艾蒿包起来发酵。当酒曲飘出酒香气味时，即取出晒干，存放在通风干燥处，以备酿酒时使用。
　　 制曲所用的野生柴胡，是一种中草药，有疏散退热、疏肝解郁、升举阳气的作用。奶奶在长期的酿酒过程中，不断摸索积累，懂得了用中药柴胡制酒曲，既可以使稠酒有很好的酒力与品质，也可以产生独特的口感与风味，还可起到良好地保健作用。
　　 稠酒装缸过程比较简单，即，把泡软蒸熟的酒米冷却后，与砸碎碾细的酒曲搅拌起来装缸、封口、发酵。用来酿酒的米是一种有黏性的糜子碾成的黄米，老家人叫它黏米。酿酒装缸的时间大都在头一年农历十月左右，黄酒装缸，封存发酵半年后，等到来年端午节，天气炎热时开缸饮用。也有当年装缸的，一般发酵三四十天，“出月”后即可开缸。
　　 稠酒的饮用在做法上与黄酒不同，要根据饮用量的多少，从缸里取出适量的酒糟，加水稀释用锣过滤，掌握酒精度保持在10度左右即可。过滤了的稠酒必须烧开，才可以使其具有独特的口感与诱人的醇香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记得奶奶在煎稠酒时，先在碗里打几颗鸡蛋用筷子搅均，然后在铁锅内倒油把鸡蛋抛炒成小蛋块，再将过滤好的稠酒倒入锅里烧开，当稠酒在锅中沸腾时，那稠酒与炒鸡蛋混合的香气腾空弥漫开来，顿感酒香四溢，常常使我馋涎欲滴！
　　 我小的时候，家里很穷，没有多余的粮食，祖父和父亲喜欢在夏天喝稠酒，就想办法弄一点黏米酿点稠酒，只在端午和收麦时节喝上几顿，这时候，我也能跟着沾光。
　　 土地承包后，家里有了余粮，家家户户都酿稠酒，从端午节开缸喝起，一个夏天稠酒不断。记忆中，家里过端午节最好喝的就是稠酒，再就是腌猪肉炒煎鸡蛋，稠酒泡饼子，那是端午节最好最美的饭菜。至今我每想起那滚烫的稠酒泡饼子和腌肉炒鸡蛋煎饼，就馋得咂嘴舔唇。要知道，这些食材全都出自家乡的黄土地，是绿色环保的食品，那味道堪称绝佳！
　　 家乡每年的麦收时间，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晌午的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我们收完麦子回到家中，老婆将一大盆香气四溢的稠酒端上饭桌。疲惫不堪的家人，一大碗稠酒下肚，汗流浃背，浑身的疲劳顿时没了踪影。
　　 土地承包后那些年，风调雨顺，麦子几乎年年丰收。打碾麦子的时侯，村庄里都是独庄单户，所以，村民都互相帮忙联合碾场，一家一户挨着碾。每到一家，主人尽其所有，拿出最好的饭菜招呼人，稠酒是必不可少的饮料。在家乡人的眼里，稠酒，就是他们的玉液琼浆。在最炎热的晌午，喝上几大碗稠酒出一身汗，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劲儿。铺麦、翻场、刮尖、挑麦草、起麦堆、扬场……打麦场上，扬麦时木锨的嚓嚓声、呼风的口哨声、扫帚扫麦堆上麦壳的唰唰声，人声喧闹，热火朝天。庄稼汉是从来不怕苦不怕累的，何况，有大碗的稠酒鼓劲给力，这点小苦小累，对久经艰苦磨炼的乡亲们而言，又何足挂齿哉？
　　 品味着家乡的稠酒，不由得让我想起了“磨镰水”的故事：
　　 在一个麦收的季节，天气热的让人难以忍受，火辣辣的太阳照在收割的麦田里，一个神气十足的小男孩，右手提着装有稠酒的罐子，左手提着装饼的篮子，去麦田给正在割麦的爷爷送午饭，路过舅舅家的麦地时，外公正在割麦，就问外孙子：“罐子里给你爷爷提的啥好喝的？”
　　 外孙子说：“不是吃的，是磨镰水。”说着就直接送给爷爷吃喝，爷爷打开罐子一看，是香气喷鼻的稠酒，就喊孙子的外公、自己的亲家快过来喝稠酒。亲家说：“不是给你送的磨镰水吗？怎么又成了稠酒昵！”
　　 惹得爷爷哈哈大笑，摸着孙子的头说：“怎么连你外公都哄呢！”这时顽皮的孙子正在偷着乐哪！从此，把外孙子叫”磨镰水”的这个称呼在我们陇东地区一传十，十传百，都把外孙子叫“磨镰水”。
　　 今年的夏天比往年更加酷热。在这炎热的暑伏天，我愈加怀念家乡的特色佳酿一一稠酒。
　　 2023年6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