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去看桔灯那抹光(散文)
这已非当年的观音堂码头了,而是小桔灯生态文化旅游区。尽管仍属于向坪社区,但从太龙镇划归陈家坝街道管辖,纳入万州城市规划区。其实,以前叫向坪公社中坝大队,盛产古红桔,经体制调整,库区移民搬迁和城镇化后,才日新月异,成为打卡地。
小桔灯,总让我想起冰心的同名作品。虽小,却总是放出光彩。我相信,随着时代的进步,小光亮也会成为大看点。
三峡工程建成,昔日码头淹没,长江流经这里,形成浩渺平湖。一江碧水,两岸青山,满园红桔,美如画廊。既像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又似江南水乡,韵味无穷。小桔灯地标、桔林廊桥、登山步道、露营草坪、亭台楼阁、瞭望塔、栈道、民宿、帐篷等设施配套,服务功能完善,锦上添花,令人目不暇接,流连忘返。我很佩服生活在其中的人们的聪明才智,打造了这么多的景点,这是一个涌现景点的时代,三天不去,半月不去,我感觉自己的眼睛有点傻,一切都焕然一新。
正月初三,我回老家,驱车路过时,游览了景点。不过,我所追寻的主要还是童年记忆,原万县太龙区属单位驻地旧址。半个多世纪了,历经风雨沧桑,大多破败不堪,隐藏偏僻角落,亟待开发利用。我访幽探微,发现居民纷纷迁移,丧失烟火气,外地游客不屑一顾,不禁感慨万千,思绪穿越时空。
粮站古黄葛树尚存,虬枝伸向静谧江湾,礁石环绕,纤痕累累。可谁知,仓库和晒坝湮灭,小时候,我随大人交公粮,在厨房灶膛旁,首次吃上包子,香喷喷的,至今难忘。黄葛树下,寄存着我的美好记忆,所以我始终觉得那棵树是香树,因为它的香是被包子的香熏染的。
农行营业所关闭,砖房顶摇摇欲坠。那位爱绘画的姑娘,曾把青春付诸柜台,业余常到江边写生。附近的男孩,假装去存钱,甚至冒险游泳,只为一睹芳容,博取嫣然一笑。我觉得,这是世间最美的爱情序曲,或许,画面里的人物,没有一个最终获得爱情结果,但应该是他们爱情的一部分,有人想起,想我这样记得,足够了。
邮政支局的绿色信箱犹在,斜挂墙壁,空荡荡的,每日爬山涉水的邮差离世。女话务员,则与农技站小帅哥,通过手摇电话相识,恋爱结婚,后来双双调沙河子,白头偕老。这样的故事,在我的心中,要比《西厢记》里的那些故事真实精彩。
税务所吊牌腐朽,涂画得乱七糟八。卫生院人去楼空,石拱桥遍布青苔。供销社的屋檐,篾篷千疮百孔。林业站也废弃,庭阶杂草丛生。食品站房卖私人,听不见杀猪声了。这些,我并不觉得伤感,因为生活方式要求这些曾经的设施改变,让我很想去寻找它们现在的样子。
这些地方,在我儿时,热闹非凡,恍若集市。过去不通公路,上县城靠乘船,码头紧邻下端,无论阴晴寒暑,路人成群结队。即使不上街,也到此闲逛,从早至晚,络绎不绝。太龙中学还放露天电影,隔三岔五,吸引着十里八村的人们。我也摸黑打精神牙祭,归途缺伴,过河沟森林生怕撞鬼。记忆很可笑,有时候我自己吓唬自己,其实,这种吓唬的成分我很希望再大些,让我更真实地走进曾经。
如今,新景观造就,相距不远,老场坊萧条。周末,城里人自驾车,一般当天往返。他们更喜欢游山玩水,围炉煮茶或烧烤美食,横躺草场赏景晒太阳,聊天打牌,拍照留影。在农家院子,我遇见一位留守老人,仍开着商店,货架简陋而商品零乱,生意冷淡,他谈论起旧日的时光,兴高采烈。几乎所有的人,年纪大了,都会走进旧时光,需要慰藉,即使曾经的时光很一般,在他们的回忆里也会加进酵母,发酵起来。
古道荒凉,卡门屹立,清代摩崖石刻风化,功德碑也无人问津。赶船人和搬运工都消失了,磨得光滑的青石板路残缺,不知留下多少脚印和汗滴。自从陆路四通八达,客轮多退出江湖。现在,我想坐机动船,从蜿蜒山道走回家,断乎不能,只好凝视荒踪野迹,怀古叹今,岁月不复返了。
“点亮桔灯,给心灵放个假”,此乃公园主题,别具一格。当代社会节奏快,不时因贪婪无度,资源有限,内卷严重,许多人埋怨,却难以改变。为什么慢生活,物质匮乏,交通滞后,反倒知足常乐,相安无事,友爱互助?我凭栏望,大江东去,山无言语,水没响声,独有春风,轻拂而过。
爱我所在,一盏盏小桔灯,撒这种温柔的光,那些风景在光与影的交互里,满足着我的心,乡愁是光与影里变成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