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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晓荷】冉幺姑(小说)


作者:深深山人 布衣,145.9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80发表时间:2024-03-08 12:18:46
摘要:筠州成镇乡一个美丽传说,以一对青梅竹马的苦难爱情和以身殉情故事为线索,来展现爱情的纯美。

龙洞口是龙镇场的生命泉,泉水终年不息,清洌甘甜,冬暖夏凉。因为它,许多年来人们便在此结邻而居,世代繁衍。
   龙洞口缘于一个凄美的爱情传说。
   冉幺姑是龙镇的“阿诗玛”,是冉老汉的独生女,生长在大山深处,受天地灵气滋养,吸纳青山绿水的意韵,年方二八就出落得楚楚动人,明眸皓齿、玉颜朱唇、粉面桃花、顾盼传神,有人说幺姑的娘是与仙人媾合后生下此女。十里八乡的男子,有事无事总爱绕道此地,或驻足忘返,或跌破头皮。幺姑一出现,他们往往呆楞楞地忘了吞口水,能被冉幺姑看上一眼,往往几天晚上都睡不着。据说有一次幺姑去乡场上买酒,酒店老板两眼发直,口水滴到酒坛去了,老板娘大为光火,将老板那招风耳拧了两圈半,老板痛得嘴角都连到眼角了还盯着幺姑。
   幺姑大了,提亲的人不少,冉老汉两口子却高兴不起来,甚至很闹心。因为幺姑心里早就有人了——罗冬,一个让冉老汉听起来就头痛的楞头二流子。
   罗冬这个名字听起来就不舒心,因为是出生在冬天,而且那个冬天连续下了三十二天的雪,所以他老子为了让儿子能好养,就起了这个叫冬的名字,邻里时间长了都叫他冬哥。罗家住在冉家屋后坳田口,罗冬娘老子没死前,两家是近邻走得近,走得勤。两个娃娃没穿封裆裤之前总是一起办“锅锅窑”(过家家)。三四年前的一个春天罗冬娘老子相继两三天就得了“鸡窝寒”死了,罗冬在大伯家住了一个月后,伯娘让大伯在她和冬哥去留上作取舍,罗冬自然就成了一个吃百家饭的人。三四年来,他长大了,却长成了一个让众人失望的人,他头发黄,眼睛小,脸还有些扁平。长得不好看不说还品性不好,近两年爱赌,只要身上有一文钱也要把它赌掉才甘心。同时手脚还不干净,不时会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大家都可怜他是孤儿,往往就是用一句“可惜妈老汉死早了!”来宽慰他的不肖。罗冬听得出这句话的话外音——有娘生,无娘教,往往会吊二郎当的回一句“你就是我的娘呀”。不知这个二流子对幺姑使了什么迷魂术,幺姑这个砍脑壳的就是一根筋样的喜欢他,早晨晚上只要稍不盯紧点就要与这个二流子麻缠在一起。
   不是冉老汉世俗,实在是因为罗冬这小子太让人失往,你说人长得不好看也不怕,可近两年忽然变得爱赌,爱偷,这怎么了得?山里人虽不懂礼数,但做人至少面子还要,谁愿意自己的姑爷是个贼娃子,再说冉老汉两口子可要靠幺姑养老送终,跟着罗冬这个二流子还能有何盼头?
   可是幺姑这个一根筋的人,魂早就被罗冬勾走了,只要有人来说媒,幺姑就要甩盆子砸碗不给人家好脸色,许多人家都被吓走了,再听说幺姑与罗冬还有一腿,就更不敢上门了,还有人说这种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子,搞得不好是扫帚星。还有人猜测罗冬的妈老汉得“鸡窝寒”都可能与幺姑有关系。只要有人提到幺姑婚事冉老汉两口子为此总是很难受。相反只要没有了媒人上门,幺姑反而做事更勤快,红光满面。幺姑的娘曾拉着幺姑去场上瞎子李摸骨算命,瞎子李说幺姑先苦后甜,大富大贵。给钱时,瞎子却说这样的富贵命收了钱要折寿。
   山背后龙盆坝何家是大户人家,听说家里的牛羊、粮食多得无法数。何大爷刚进四十就死了心肝三姨太,伤心了一个月,便托媒人到了冉家,冉老汉夫妇既喜又忧,喜的是幺姑能成为何家的人将衣食无忧终生享福,忧的是毕竟是做妾,受了气怎么办?
   冉老汉权衡再三,心一横就收下了何家送来的聘礼:一头大水牯牛,并对幺姑警告说:如果再与冬娃儿麻缠就打断她的脚杆。
   何家一个月后就来娶亲。幺姑要成为何家的人了,周围的婆子大娘们便开始热心,有的喜其命好,有的忧其作妾,有的乐其男人从此可以安睡。而罗冬在对门月亮坡上唱了三天三夜的山歌,哥声时而高亢,时而低婉,进而如哭,时而如泣。三个夜晚,月亮或明或暗,天气或阴或雨。三个夜晚,冉老汉一直不曾合眼,他拿着一根扁担,站立在家门口,不要说人,就是鬼神、飞鸟都不能进出。三个夜晚,幺姑也不曾合眼,因为她用被子蒙着头哭了三天三夜。
   四月十五,月亮又圆又大,老两口忙着为女儿收拾陪嫁,天并不热,幺姑竟穿上天热时的漂白罗裙,一个人在家门口那块大大的月亮石上,对着罗冬的家一言不发。仿佛明天出嫁的不是她,而是父母。她在月亮下如一只千年的狐妖,一身雪白,仿佛在昭示自己对罗冬哥的忠贞不渝。圆圆的月亮无声地移动,冬哥,你这个砍脑壳的怎么不来呀,你不是唱三天三夜的山歌吗,明天我就要走了,我要为你走了,永远地走了,我的心你应当知道呀!月亮,听说你能用一根红线将千里之遥的人牵在一起,可我和冬哥近在眼前却走不到一起,他现在是不是也在看你,你能不能给我传个信?这几天流的泪太多,这眼睛看到月亮都是红色的!她觉得自己的心掉进了冬天的黄连水里,苦得揪心,冷得结冰。银白的月光将幺姑镀成了一个银白的美人,她的脸上也没有了泪珠,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努力的给自己笑一笑,但却比哭还难看,她就是想给自己笑一笑,这个笑是留给冬哥的。明天,明天就彻底的解脱了。
   静静地,幺姑的思绪又回到了过去,又去想那个“砍老壳”的冬哥!不止一次决心将自己身子给冬哥,他总是木木地坐着,不为所动。她就是想将自己的生米和冬哥煮成熟饭,但是自己是冬天里的一把火,而罗冬哥却是半天都点不燃的“水浸柴”。点不燃不说,还生出让人直流泪的柴烟。他总是说他不配,她是花,他是牛屎。一见她哭,他就说你老汉还没死哭啥,老子手气背就是遇到你这个扫帚星,等我到山外边去做上门女婿了,你就高兴了。然后往往一甩手就到集上赌钱去,留下幺姑一个人伤心地哭。
   幺姑恨铁不成钢,骂他是脓包,他就“斜眉吊眼”的说我是脓包,骂他是“日款货”,他就说我是“日款货”,日他的先人板板,他就说日他的先人板板,骂他没妈老汉教,他说妈老汉死得早。幺姑急了说,我日你先人板板,老娘明天就上老君山给棒老二当压寨夫人,他说去球你的,眼不见心不烦。
   没见过有这种德性的人,幺姑往往会气得泪花花的,但过不了三柱香的功夫就又惦着她的冬哥了。只要不谈嫁人的事,冬哥很听他的话,就连烧在红火柴灰中的洋芋,他也会伸手就给拈起来,不顾烫手就又吹又打的给幺姑弄得干干净净。
   其实罗冬比幺姑更苦,而且他的苦不能让幺姑知道的。他爱幺姑,比爱自己的心尖还要爱,但上天注定他只能一个人过一辈子。幺姑一来缠他逼他。他就故意气她,去偷鸡摸狗,去赌钱,他就是想用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来断绝幺姑的念想,他让幺姑觉得他头上长疮脚下流脓。他是孤儿,长得丑,最最主要的是他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他爱她,所以不能害他。两年前在一次打柴中,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命根被树戳伤,当时痛得他昏了过去,后来肿了十多天。从此之后就命根就麻木了,连冷热都不能感知,就更不用说像之前,在半夜里坚硬如钢。他就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完全的男人了。他爱幺姑,一天不见到她就觉得心里难受得像猫抓一样难受。只要得到什么好的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有时是一朵菌子,有时是一个鸟蛋,有时是一个八月瓜或者地瓜……幺姑美,美得如夏天里的凉水,冬天里的暖被,是清水中的莲花;这些都还不止,是幺姑的身子很软,象水;唇很暖,有樱桃的甜和艳;幺姑的眼睛太可爱,总是盯着他看上半天不转动;幺姑的手如绵,爱捧着他的脸。
   有时半夜从梦中醒来,幺姑的笑脸还在脑中,但命根却象一条软软的黄鳝。他一个人呜呜地哭,外面只有静得出奇的大山,门口那棵大桢楠树上,偶尔会有猫头鹰在上面,当听得罗冬的呜咽,便会咕咕地安慰两声,但罗冬听不懂,而且听到猫头鹰叫声会更烦。其实他哭时幺姑也往往在哭,只说她是蒙着被子哭,不能让妈老汉听到。当何家送来的水牯牛冉老汉收下后,罗冬心如刀铰。他想见幺姑,他去唱了三天三夜,而三天三夜都看到冉老汉站在家门口拿着扁担,如一尊怒目金刚。他不是怕冉老汉,他是怕听到幺姑绝望的哭泣。
   幺姑真的走了,那还有什么活头,妈老汉在另一个世界早已帮不了他,伯伯、伯娘不管他。更何况他能给幺姑什么呢?他在这世间也没有什么值得牵挂了。
   罗冬,这个仿佛一生都是在诠释苦难的年轻人,决定点燃自己来做幺姑的永恒嫁妆。慢慢地,轻轻的、静静的,他为自己举起了火把仿佛有着一种敬神的庄严。虽然这么些年来,他知道伤幺姑太深,但是他要让幺姑知道,他罗冬,为了她是能够将生命点燃的,让她知道,罗冬是爱她的,不是她骂的那种“脓包”,日款货!
   幺姑一边哭,骂着冬哥这个狠心贼,然后又骂着自己的妈老汉。她不是他们身上掉下来的肉,只值一头水牯牛。唉,明天离开这个家就不再姓冉了,能为他们换来一头水牯牛也算是报答他们生养之恩了。那剪刀她早也藏好,明天在半路只要剪刀用力往心上一顶,便一了百了,变成鬼之后,就可以天天晚晚来陪罗冬哥了,那时妈老汉就打不断自己的脚杆了。一想到能这样与罗冬哥在一起,她便惨然一笑,但这笑极其僵硬。
   冬哥儿这个“砍老壳”的,日你先人板板,你在我走之前,让我看一眼我就甘心了。你为啥连鬼影子都没现一个?你她妈就是一个的鬼冬哥儿!是不是你真像一家人都死绝了一样?你就这样狠心,现在你来看我,我还是一个人,明天我来看你时已经是魂了。那时你看得到我吗?幺姑牙磨得格格的响。而这时罗冬如敬神一样,左手举起了手里的桐油灯,慢慢地伸向自己的帐子。他也是一脸的惨笑,火焰一闪一闪的,将他年轻但又饱经苍桑的那张扁平的脸映得如一片晚霞下的石雕。他很恬静,右手紧紧握着一个很久以来他为幺姑刻的小石像。
   一瞬间,罗冬房子变成一团火球,幺姑开始以为是自己花了眼,但一楞之后马上就明白冬哥的房子失火了,呀!罗冬!罗冬……幺姑一窜身起来就往罗家跑。
   幺姑眼前是整个房子在噼哩啪啦狂欢,大火如千万朵向她怒放的玫瑰,她仿佛看到冬哥儿就站在火球中向她微笑,向她招手。幺姑一下子明明了,原来冬哥在冥冥之中就与了约定了共赴一个绚丽的未来。于是只见她纵身一窜,形成了一道美丽的弧影,轻轻地,如一支白色的美丽蝴蝶,慢慢的,是一只前世今生的银色白狐,烈火将她厚厚地包裹。
   此时天上的圆月,此时更圆,更亮!
   大家赶到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房子化为灰烬,人们在废墟中找到两个已不成人形的人,他们紧紧抱在一起,无法分开,如果不是那罗冬手里箍着的幺姑石像,谁也认不出他们谁是谁。人们在唏嘘声中就将他俩就地合葬,用黄土垅起一个土堆。
   两个月后某夜,雷雨交加,闪电雷鸣,半夜时分只听得轰隆隆的雷声响个不停。
   天亮后,大家才惊奇的发现,罗冬家背后跨山了,他们的坟冢被深深的压着了。一股水桶粗的水流从乱石中冲出来。
   这地方本不叫坳田口,因为罗冬和幺姑埋在这里,人们便开始叫这里罗冬口,时间一长,这里便被称作龙洞口。幺姑家的地方被称作幺姑坝。冉罗两家中间有一条石板桥,这就是仙人桥,幺姑门前的那块巨石就是月亮石。从龙洞口流出的水在月亮石前方拐了一个弯,上面有一座桥,就是回龙桥。
   据说如果心无邪念,在月落黎明时分,仙人桥或月亮石上,会看到一白衣少女或垂首梳头,或举眸伫立,有人说那就是冉幺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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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在农镇场,有一个用生命之泉滋养着无数人的龙洞口。龙洞口的来源,掩藏着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故事的女主角冉幺姑,是农镇美若天仙的妙龄女子。在众多的爱慕追求者中,冉幺姑偏偏喜欢上一个相貌平平,没有爹娘而又一穷二白的罗冬。这样的爱情,在父母和众人眼里,自然是不可接受的。最后,冉幺姑只得与罗冬分手,答应父母嫁给一个大户人家做妾。新婚前夜,当众人发现异样时,冉幺姑和罗冬已经葬身火海,化为灰烬。后来,罗冬家背后的山垮了,一股水桶般粗的水滚滚而来。时间一长,后人们便把这里叫做泉口,流传至今。一篇语言流畅、描写生动的小说,表达了美好的爱情,就像一股清澈透亮的泉水,滋养着人内灵魂的主题思想。构思精妙、含义深刻,佳作力荐赏阅,感谢赐稿晓荷!【晓荷编辑:芹芹森】【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40310000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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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芹芹森        2024-03-08 12:20:16
  拜读佳作,受益匪浅。向老师学习,敬茶!祝创作愉快!
2 楼        文友:何叶        2024-03-10 17:19:25
  恭喜山人老师佳作获得精品!感谢老师对社团的付出。晓荷有你更精彩!
何叶
3 楼        文友:至简至爱        2024-03-10 17:22:14
  恭喜老师获得精品!
4 楼        文友:陌小雨        2024-03-10 17:55:59
  恭喜老师斩获精品!
山本无忧,因水成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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