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开车回老家过年，就格外关注起沿途的天气。
　　 原定的腊月二十三放假，突然提前了三天，让我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一路上吃的用的。也不用太着急，只要让我赶上腊月二十六无极的大集，就解决所有问题啦！又要等儿子放假，还好，他们腊月二十二下午下班就放假了。我们没有休息，立刻起程！算来，无论如何都要在路上有一个夜晚，那就把这个夜晚安排在天气情况比较稳定的广东吧。
　　 照例在广东境内一路塞过去，一夜出不了广东省，好在都是慢慢移动。最恐怖的是被塞在长长的隧洞里。虽然隧洞里有明亮的灯光，虽然在隧洞里可以避一避细雨和冷风。但是，抬头望着那圆拱型的洞顶，还有亮得有点幽深的灯光，所有灾难大片的画面似乎要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在我的脑海里一幕一幕地回放——水灾、火灾、爆炸、坍塌……怖惧又惊心，在这个封闭的环境里，即使是长长的车队停滞不动，我也不敢安睡一分钟。
　　 原计划天亮走出广东省的，这样塞下去，时间肯定往后推移，那就准备第二晚住在长沙或武汉吧。往年到湖北北部和河南省境地的时候，将会是一路畅通的。谁想，刚进入湖北不久，就开始收到天气变化的信息，且是非常恶劣的——冻雨！就是落地即成冰的雨，地面的冰滑可想而知。接着预告，下半夜，湖北高速公路将紧急关闭！那就意味着，下了高速公路，就不能再上来。何时才能再上来？下面的路况会不会更恶劣？天知道！
　　 这哪里还敢下高速？
　　 又一个夜晚来临（腊月二十三日夜），经过武汉地界的高速公路上，前方事故。长长的车队停滞不动，雨水打在车窗上，渐渐就看不到往下流的水注了，一片朦胧模糊，只隐隐地在有车灯的地方看到，地面上的水珠在跳舞，弹跳起来几个来回，很欢快的样子。凑近了会不会听到“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想来，没那么清脆，应该也不会离得太远。
　　 “呜哇呜哇”尖叫着的警车从应急车道上开过去了，红红蓝蓝的灯刺着人的眼睛，雨幕却格外好看，晶莹剔透还如同霓虹灯般地瑰丽，光芒万丈。事故处理车拉着长笛也闪过去了，还有高高大大的拖车跟在后面，只希望不要看到救护车，那就说明没有伤亡。
　　 事故正在处理中，耐心等待。
　　 车子们都熄火了，四壁冰凉起来。好在带了毛毯，还有每个人的羽绒服。也许是太累了，听着噼噼叭叭的冰粒滚落声，反到是心安，昏昏地睡着了。
　　 这一堵，四个多小时。
　　 能够移动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不敢停留，在服务区加满油，就继续前行。
　　 等我在后排座位上懵懵懂懂地被惊醒的时候，只见儿子放倒了驾驶座位，准备躺下来。
　　 “太困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再走！”
　　 我转向窗外，才在支离破碎的冰花里隐约看到服务区的小楼在闪着五颜六色的广告灯。打开车门，一脚踏下去，听到的是“咯吱”声响，低头抬头间，满眼已是银白色的世界，空中的雪花还在悠悠飘飞，黑蒙蒙的天际，只有在灯光里才能欣赏它们的轻歌曼舞。
　　 服务区的地面上，已经被来来往往的人们踩踏得一蹋糊涂。并不太明亮的灯光下，人们在台阶前上上下下，紧缩着脖子，紧裹着棉衣，从水嗒嗒的卫生间里跑出来，又匆匆地跑去蒸腾着白气的小吃摊前，端起一次性的塑料碗碟，把那一团团热气吞咽下去，似乎这样才能补充流失掉的精气神儿。
　　 这是腊月二十四早晨六点钟，河南省的天空，也是我每天早晨准备去上早读的时刻，突然的清醒，让我意识到，天很快就亮啦！
　　 我拉起儿子去后排座睡觉，在这个越走天越亮的希望里，握起方向盘，再出发！
　　 两车道的高速公路上，白茫茫一片，车灯的光束里，雪花翻飞。四道车辙痕也比较明显，似乎是只要沿着车辙前行即可，只要不来回变道，还没有感觉到车轮下太大的异样。如果变道到另两道车辙里去，被挤成一条条的冰雪就会在车轮下疯狂地叫嚣——“嘎吱吱”，“咔吧吧”，加上车身猛烈地摇晃，方向盘似乎也操控不了车身，前轮和后轮仿佛不在一个频道上，让你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于是，就只能乖乖地握稳了方向盘，顺着一条道慢行。50迈，60迈，这哪里是我的性格？特别是经过遮挡视线的大车的时候，与其跟在它后面吃带着泥水的雪沫子，不如摇晃着车子变道超越它。于是，我就时不时地变道超车，小心翼翼又毫不犹豫地穿越冰雪线，竟然也能让我开到120迈，被导航警告。
　　 时隔几十年不见这样的暴雪天气，恰好又在苍茫的天穹之下，兴奋之余不由得增加了万丈豪情。但是，泼冷水的不只是零下十几度的空气，还有就是，前玻璃的雨刮被冻住了！开始时，飘飞着的雪花因车子的高速行驶，几乎不能在前窗玻璃上停留，还没有引起注意。可是，渐渐地，有了积累，渐渐地，有了被前车飞溅起的泥水，不太透明的冰，结了一层，越来越厚……
　　 紧急停到服务区，用水冲开雨刮，终于能动了，擦干净玻璃，一直让它左右摇动着，继续前行。要命的是，雨刮可以不停地摇动，车子的出水口却不能摇动——它也被冻住了！刮不动的冰，还是紧贴在玻璃上，没办法用水冲掉，只用雨刮还刮不动它。我只有瞪大了眼睛，在一些薄一点点的缝隙里辨认前路，感觉自己要趴在方向盘上了。好在，路上的车不多，天也慢慢亮起来。
　　 突然感觉到前车带起的喷发式泥水的好处了，越是大车泥水越大，它可以起到洗刷的作用！于是，在超车之前，先跟在人家的车后“享受”一下洗礼，再闪闪车灯表示一下感谢，然后，迅速超越。
　　 系统提醒：车子前方辨识不明。我知道，那是车前所有标识都被泥水糊住，雷达扫不到任何关于车本身的信息，它开始着急了。
　　 哈哈！它急我不急。
　　 过长江时正值深夜，现在，天已大亮，雪野迷茫的前方，黄河是怎样的浩浩汤汤呢？我把车子尽量靠近右侧，直碾轧得被推到边缘的积雪一阵“嘎吱”乱叫，极目之处，不见水面，不见崖岸，天地悠悠，苍苍莾莾。跑完了长长的一座黄河大桥，终是没有找到弯曲的河道，更不用说浑黄的河水。说好的“黄河之水天上来”呢？却只有雪落黄河静无声了。
　　 河南省的北部，路面被清理，两股车道变为四股车道，宽阔而敞亮，仿佛一下子跑进了足球场，只想着任意撒欢儿，脚下一个不小心，120就变成了130、140，导航好像也不耐烦提醒了，一任我们边飞驰边欣赏雪野风光。这就是银装素裹，这就是原驰蜡象，阳光透出了云层，所有的树枝树叉也争先恐后地闪着光芒，不由得让你是先想那句“千树万树梨花开”呢还是“甲光向日金鳞开”更好呢？
　　 进入河北境内，原野展现出来，一片艳阳一片蓝天。
　　 回到家时，已是下午三点多。老妈忙着给我们准备饭吃，当晚上七点钟妹妹们来时，我已经睡倒在床上，啥啥也没听到，一直到第二天早晨七点。
　　 梦里，一会儿变身为悠悠的雪花，一会儿又是雪野上空不知名的精灵，在苍茫天地间飘呀飘呀，也不怕寒风吹乱了长发雪花打疼了脸颊，目标，就是正北方的那个熙熙攘攘的集市。我像航拍一样看到，在攒动的人流中，有一串串红彤彤的糖葫芦，有冒着热气的饸饹锅，还有五花八门的糖果和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