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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远在一座城市


作者:友韦 进士,6104.0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680发表时间:2010-03-29 14:38:49

走进了餐厅,一个很丑的女人拿着笔和纸打了个哈欠问要点什么,江月忙说他是来打工的,她精神陡然一阵,兴奋地吼了一声:老板娘!吓了他一跳。
   少顷,蓬乱短发惺忪睡眼的老板娘趿着拖鞋抱着个孩子(后来才知道是个女孩),但当时江月笃定那是个男孩,长的和她娘一样,她娘除了有一个比没有胸肌的男人大一点的胸,从外表上便再难看出一点女人的东西了,特别那张四方形脸,稍不注意就会被蒙骗。
   老板娘仔细打量他一翻,用生硬的普通话问:“你是学生?”
   江月忙笑着说是。
   老板娘见他一脸狼藉浑身脏兮兮的样子,估计他是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故意慢悠悠地说:“包吃住,一个月600,一天20。”
   “行!”江月知道她有意讹他,但仍感激地点头,似乎被讹得很开心。
   当天晚上他就知道那个长得丑的女人为什么听到他说要打工比听到他要点菜还要高兴了,因为按照店里的规定如果有人想辞职必须得等招到人之后才能离开。而饭店的工作环境,特别是小饭店,是又累又脏又烦,还得痛苦地张开笑脸应对所有客人。第二天那个丑女人就消失了,和江月算是一面之缘吧,但很久以后他一直没忘记她当时喊老板娘的那股兴奋劲头。
   饭店里就三名员工,服务员江月,勤杂工一个矮胖的女人,和一个一进厨房比惹毛的驴子还暴的南京厨子。加上一个只会拿钱和拿奶头喂孩子的老板娘,还有一个总光着上身腆着肚子的三角眼老板。
   江月算是彻底体验到什么叫艰辛,吃得是剩菜剩饭,睡的是在包间里铺一张席的地铺,夜里蚊子又多又闷热,每天起来卷起席地板上总会被汗洇出一个人印子,十几年没长过的痱子重新出现,背部屁股大腿上一片一片,欣欣向荣。每天早晨五点半起来蒸米,然后扫地拖地洗盘子擦桌子洗菜招呼客人收拾餐桌,有空还得四处送盒饭,直到晚上十一点左右才能铺一张凉席在包间里舒口气,感慨这地狱式的一天算是过去了。
   有一天傍晚,天边烧起了绚丽的晚霞,晚风吹着很惬意。他低着头坐在店前的一棵树下理韭菜,突然一阵欢笑声传来。一群暑期休息在家的大学生们拿着可乐吸着烟,有男有女,兴高采烈地从他身走过朝一家网吧走去,都没正眼瞧一下一身邋遢的他。以前自己不也是这样么?如此幸福的时光当时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到?现在想想是多么渴望啊!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烂了的韭菜叶,懵了。
   那天夜里下了一场很大的雷阵雨,他在卫生间里洗完澡,躺在席子上点了支烟,一口一口地吸着,看着窗户上昏黄的街灯下树影横斜,失眠了。
   次日清晨,打开窗户,微凉的风吹散屋子里的残留的蚊香气息。一切都是那么清晰,几只麻雀在窗外的树枝上叫着,远方宁静的城市清秀如画。这时老板掀卷帘门的声音响起来了,他赶紧穿好衣服,擦一下留在眼角昨夜润泽眼睛的泪水,慌忙跑下楼去蒸昨晚用水泡了一夜的米。
   持续了一个星期之后他才渐渐适应这样高负荷的工作。杜风的手机仍在欠费中,但愿他还没离开这座城市。
  
   一天夜里,江月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叶子打来的,“你太不讲义气了,来到我这也不跟我说声,幸好彭帅告诉我,快说你在哪,我要尽地主之谊。”
   “呵呵,不想麻烦你。”江月陪笑说。
   “有了女朋友连朋友都疏远了,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可悲啊!”叶子刺激他说。
   “没有,没有,我在西城区市工商局斜对面一家叫‘春晓’饭店打工,如果你有空就明天晚上来吧,正好请我吃顿象样的饭,这里老板太扣门,只叫人吃残羹剩饭。”
   “我家在郊区,不过明天晚上一定去找你。唉,可怜的孩子。”叶子开心地说。
   第二天晚上,微风习习,满城流光溢彩,叶子一身秀气的打扮出现在“春晓”饭店门口,三角眼老板色眯眯地打量她一番,爽快地答应了江月的请假。当晚江月总算吃上一份新鲜的饭菜,吃饭时叶子开心得像只百灵,不停说说笑笑。“发现你变了。”江月吃饱之后椅在椅子上说。
   “噢?怎么变了?”叶子好奇地问,“出去走走吧。”
   “好。”走出饭店后,江月打着饱嗝接着刚才的话说:“变有魅力了,已经开始从以前安静的小丫头朝成熟走去,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很多男孩子追了。”
   叶子笑着说:“什么时候学会奉承人了。”
   “没办法吃人的嘴软嘛,呵呵。”江月的确感觉她变了,但不知从何说起。
   “你……”叶子踢了他一脚说:“夸人都不会夸,夸女孩要夸变漂亮才对呢。”
   “不过你真变漂亮了。”江月诚恳地说。
   叶子却没有因此而高兴,认真地看着他,心疼地说:“才来这几天,你竟瘦这么多。”
   江月被她这心疼的神情和温柔的语言关心得一阵惊慌,忙转移话题开起玩笑说:“那你以后要多趱点零钱,常来请我吃饭哈,老板怕我拿钱跑人,说哪天我离开再给我结工资。”
   “还好意思说,来这都不告诉我,要不是我问彭帅,估计等你走了我还不知道呢。”叶子收回嗔怪,松快地走在他的身边说:“不过,我也想找份短期工,离暑假结束还有一个半月呢,反正在家闲着也没事,除了看电视就是睡觉,挺无聊的。”
   “好啊。”江月看着身边悠然的人与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酒足饭饱,一脸满足。
   几天之后叶子真的找到一份短期工,在一家茶楼当服务员,工资比江月高工作也比他的轻松,闲暇的时候很多。她还特意在离“春晓”饭店不远的地方租了个小阁楼。不过江月不经常去,不是因为不想去,只是觉得答应许红,如果经常去的话会使他觉得有负罪感,倒是叶子经常来找他,而且每次吃饭都是她请的,这让他很过意不去。
  
   整座城市发烧了。
   路上屋里的人总是一副病恹恹的表情,就连鸟雀躲在枝桠里都懒得动弹。一只黑色流浪狗趴在垃圾桶旁边的树阴下,伸着长舌头喘着粗气,再也不敢四处流浪。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太热人们懒得在家做饭,饭店里的生意出奇得好,特别是每天中午,江月楼上楼上招呼客人每天得跑上百趟,脚上的血泡早已经磨破,脚底板尽是血窟窿,每天都不敢脱袜子,血肉模糊到让自己都不敢看。
   有一些刁钻的客人,舒服地坐在空调间里专点热菜。有个叫酸菜鱼的菜特别受欢迎,但那个菜用的是导热很快的铝盆装,厨子每次都盛得满满的,然后在上面浇一层“霹啪”乱炸的热油,江月经常被烫到抓狂,但又不能撂了,只能死命忍着,每天都要端许多盆。后来他十个手指头直接烫得没了知觉,麻木了,一直到开学以后很久才恢复。
   饭店里的蒸米饭很有特色,香气袭人又有嚼劲,但做法很费事。首先前一夜要泡二十多斤米,早晨起来之后把饭店外面的大火炉子引燃,然后在炉子上放一口大锅,在锅里放一半水,然后把蒸米用的大木桶放到锅上去,其底部透气但不能接触到水,接着把泡好的米放进去,三十分钟之后,把米倒在一个大红盆里用清水泡到个个米粒圆润,随后再把米倒回木桶中蒸一遍方才完成。这一系列事都只有江月一个人来做,由于铁锅被烧得很热,他在将五十多斤的木桶抱到锅里时经常会被翘起的锅边烫到肚子,只要烫到就是一条长二十多离米的水泡,还经常会出现水泡被烫破的情况。
   还有那个进了厨房就像吃炸药的南京厨子,骂江月是他每天中午出气的唯一方式。一天中午客人特别多,江月几乎每一秒都在忙着端菜,厨子在厨房里大呼小叫连喊带骂。有一次,江月由于不小心在厨房前摔倒,厨子用带着南京话的尖酸,愤怒地骂道:“你爸死了?一天到晚没精打采!”江月长久积压在内心的痛苦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不顾膝盖被擦破摸起一旁的酒瓶扔了过去,但没砸到,把厨子身边的油瓶砸碎了,然后指着他说:“你他妈再敢骂一句!”拿着炒勺的厨子被一向沉默寡言的江月吓住,老板闻声赶来,什么话没说,只是端过厨房的菜就出去了。从此以后厨子再也不和江月说话,炒好的菜直接放一旁不管他什么时候端。老板并没有开除江月,这样听话好使又放便压榨的人太难得了。
  
   一段疯狂燥热的之后台风来了,一连几天几夜飞沙走石,大雨瓢泼。睡在地板凉席上的江月没任何可以盖的东西,只能拿出T恤盖在肚子上。一天清早,他感觉身体不对劲,整个脑袋像是被放在开水里煮过的芋头,思维混乱成一堆糨糊,浑身烫得可以煎鸡蛋。但他还是咬着牙关坚持到晚上。他一天没有吃下去东西,其间还吐了几次胃酸。老板和老板娘也关心地让他去打一针,但只是说,并不拿钱出来,江月只好搪塞地点点头。
   晚上店里的生意很冷清,厨子没一会就收拾家伙回家去了。长期以来的委屈愤怒痛苦被这烧放大在江月的心中,他真得太需要一些安慰了。于是,他来到公用电话旁给许红打电话,可打了几次都没有人接,接着给叶子打了个电话,希望她能借点钱给他买药。外面夜色正浓,狂风吹得路过的梧桐枝叶乱舞,暴雨抽打着整座城市,街灯下世界疯狂了。没多久叶子从风暴雨里跑来,浑身湿透,伞被拿在手里因风雨太大没打开。看着雨水不停从叶子头发衣服上滑落,江月心中充满了内疚。叶子没有顾及自己一身雨水,见江月眼神迷离脸色不对身体还抑制不住地颤抖,赶紧上前用手试了试他的额头,不禁被他的高烧吓了一跳,然后生气地说:“你怎么不早跟我说,都烧成这样了,走!”说着拉起他的手,打开伞艰难地冲进风雨中。
   医生从江月腋下取出温度计,看着上面的数字吃惊地说:“好家伙,40度,再烧一会就出毛病了,赶紧吊水去。”两瓶药水滴完,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外面的风雨小了许多,叶子扶着江月来到自己的住处。头脑昏沉一身疲惫的江月倒到叶子的床上就沉沉睡去,看着被高烧烧得不停呓语的他,叶子心酸酸的。
   她见他的衣服湿透,鞋也脏得不成样子,便帮他脱下给他洗洗,白炽灯光下他肚子上的烫伤显得是那么残忍,而血肉模糊的脚更是让人侧目。她想,等他醒来无论如果也不能让他再这样下去,一定要劝他回家,太受罪了。
   自从认识江月以来她没有想过将来会喜欢上他,后来许红出现夺走了她原为以只是好朋友的他,开始她倒没什么感觉,可是心头的喜欢竟然在失落的滋养下茁壮生长,直到最后一看到或想到他们在一起就会特别难过,一和他单独在一起或是简单的接触就会特别高兴。后来,她发现真的喜欢上他的时候,他已经全身心投入在另一个女孩身上。她努力尝试过不去想他,但每天上课前她坐在坐位上都希望能看到他,然后和他相视一笑,之后她便会开心很久。
  
   江月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时外面天气明媚,叶子正坐在门口看书。“谢谢你,叶子。”说着他吃力地从床上坐起来。
   叶子转过脸放下书,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说:“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江月点一下头,发现床下没有自己的鞋,“看见我的鞋了吗?”
   “被我扔了。”叶子说着站起来,拿出一双崭新的凉鞋递给他说:“本想给你洗洗的,但发现已经脏得不成样子,天气这么热,穿着太伤脚,就被我扔了。看看这双合不合脚。”
   江月接过带着新鞋特有的气味的凉鞋,心里涌过一股暖流,穿上站到地上时脚底的破处被挤痛了,他脸上掠过一丝疼痛的表情,随后笑着说:“很合脚,很舒服。”他本想问多少钱,又担心叶子会不高兴,便开口说:“你对我真好,等我发工资了一定要请你吃顿好的。”
   叶子沉默一会,说:“我不要你请吃饭,我希望你别干了。”
   “那怎么行啊?不干这么多天不就白干了。”江月笑着从桌上拿过一个苹果,在清水中洗了洗然后甩几下,张嘴咬了一大口。
   “真的,别干了,那活给谁谁都受不了,别说你第一次来饭店打工。你又不缺那点钱,大不了回家的路费我先借给你。”叶子认真地说。
   江月知道她是为他着想,便收敛笑容,感激地说:“我在等杜风,和他说好的。”
   “杜风?”
   江月把关于他和杜风的事告诉叶子。
   “他既然和女朋友私奔,就会出现许多意想不到的情况,如果他们回家了呢?”
   “不会的,我给他家打过电话,他还有没回家。”
   “那如果他们去别的地方了呢?”
   “不会的。”江月虽这么说,但心里也没底。虽然杜风没有骗过他,但现在杜风是带着女朋友的,不排除有其它可能发生。多想了一些,他不禁为他们担心。
   叶子不再争辩,她昨夜就想到会是这样,无论什么事,他只要做就必须尽全力做到,傻到膏肓,无可救药。
   “呀,几点了?”江月忽然想起,着急地问。
   “你放心,我已经给你请假了。”她给江月请完假之后,又去茶楼给自己请了一天假。
   “这么好请?”江月想到三角眼抠门的老板不敢相信地说。
   “我还没说完他就完他就同意了。”叶子嫌恶地说:“看他那色眯眯的样子,想想都讨厌。”
   “美女效应。”看着叶子皱着眉头的样子,江月忍俊不禁。
   “你身体好了没?”叶子忽然来了兴致。
   “唔,全好了。”虽然还有一丝不舒服,但为了不让她担心,江月挺胸昂首说。
   “那就好,趁今天有空我带你去玩,把咱们这好玩的地方转个遍!”叶子开心地说。
  
   一连几日的大雨初霁,天气较之前一阵清凉不少,很适合出行游玩。一直灰蒙蒙的天空难得被大雨洗刷干净一回,洁白云飘浮在浅蓝的天空中,太阳虽然明媚却不像以前那么尖锐。缄默一阵子的蝉清理一番歌喉,再度响起欢乐颂。路边的蓊郁梧桐,明亮的高楼,白顶红墙的居民区,靓丽纷呈的车辆,五彩缤纷的行人,如此多鲜明的色彩,描绘出一座美不胜收的江南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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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寥自成对水生的话可真是语重心长,无不透露着一种暖暖的关怀和温馨。记得人们常说,为师者即为父,或许寥自成就是这样的胸怀吧!水生的人物形象鲜明,有开放而乐观的精神。欣赏!【编辑:幻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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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幻新        2010-03-29 14:39:26
  寥自成对水生的话可真是语重心长,无不透露着一种暖暖的关怀和温馨。记得人们常说,为师者即为父,或许寥自成就是这样的胸怀吧!水生的人物形象鲜明,有开放而乐观的精神。欣赏!
生活给了我源泉,我在生活里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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