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见闻】父母之爱(散文)
我住的这个小区附近是一所中专学校,有时开窗,会看到一些和我个头差不多高的半大孩子在上课间操。早晨出门学校门口会停许多私家车,家长在送孩子上学。还有附近住的近的孩子家长帮拎着书包,而孩子却空着手或手里拿着食物吃。学校的孩子也有十五六岁了,为什么这么大孩子的家长还会给背着书包呢?邻居家的孩子也在这个中专上学,每天由四十岁左右的母亲送孩子上学。母亲身体瘦小,还没孩子高,据说生孩子时大出血,多亏及时救护母子平安。只是因为生孩子时落下了病根,身体不好也没有出去工作。“我都这么大了,你身体不好就不要送我了!”女孩去抢母亲的书包,并对她说。
母亲却说:“不送咋行呢?学校离家还有一段路呢,何况你走路爱看手机,走路三心二意的。车那么多,我怎么能放心呢?”母亲说着还把书包抢了过来,并说了句:“别和我抢书包,怪沉的!”
书包鼓囊囊的。看着她们在我前面走,我忍不住伸出手帮这个母亲抬了抬书包,感觉真的很沉。
望着那位母亲和女孩的背影,那一刻,让我想起了我的父母……
我和哥是龙凤胎,母亲怀我和哥时,营养跟不上,严重贫血,生下我俩后奶不够吃。重男轻女的奶奶就把我抱到她那屋,不让母亲喂母乳。她说:“小丫头不用喂母乳,喂我孙子就行。小丫头吃的少,喂点米汤,米糊就能活命。”
奶奶在家说一不二,没人敢反抗。我被抱过去没两天,由于我吃不饱,经常会哭闹。从未和奶奶顶过嘴的父亲冲进奶奶房间说:“我闺女还那么小,一口母乳不吃咋行呢?”父亲说着就把我抱回母亲身边。
当天父亲下班回来就拿回一小瓶牛奶,我家附近有个奶牛场。父亲下班后,去那干零活帮他们刷奶桶,送牛奶,干重体力活,常常半夜才回来。父亲说:“我每天在你们这干零活,你们不用给我工钱,就给我一小瓶牛奶就行了。”
父亲人忠厚老实,脏活累活都抢着干,又不要工钱,奶牛场的老板当然高兴。后来,他听说父亲来奶牛场干活,只是为了家里的一对龙凤胎挣一小瓶牛奶时,彻底被父亲感动了。每次父亲干完活回家,老板都慷慨地给父亲一大瓶牛奶。月科里,我和哥吃母乳喝牛奶。吃得白白胖胖的。母亲满月后,还去了奶牛场打工,只是为了我和哥有牛奶喝。
父亲说我和哥之所以长大后都很白净,还得感谢奶牛场的老板的一天一大瓶牛奶。如果没有那老板那么善良,我和哥咋会生长得这么好呢?
或许真是喝牛奶吃母乳的原因,我和哥从小到大虽然也偶尔生病,但身高也比同年级学生高。上小学时,学校离家不是太远,穿过一条行人街,过一条浅浅的小河。每天吃过早饭,母亲左手拉着我,右手拉着哥,身后背着我俩的书包给我俩送到学校。中午下学,奶奶给我俩接回来。
“家离学校这么近,你就不要接送我俩了。”我和母亲和奶奶提着抗议。
母亲说:“必须接送!无论近远,也不行。这趟街都是骑自行车上下班的,万一碰着了呢?”
奶奶也说:“那么点毛孩子,没有你俩说话的份!抗议无效!”
平时上下学还好,如果遇上雨天,小河发水,我们要过一个铁索桥。那时候每逢雨天,母亲就得把我和哥背过桥去。铁索桥摇摇摆摆,母亲背着我,我能感觉到瘦弱的母亲腿都在打颤。那一刻,我的心揪得紧紧的,生怕母亲脚下一滑我俩一起掉下河去。还好的是在我的记忆里,我从没有从母亲背上摔下去过。雨天,下学的时候,父亲会代替奶奶接我们。父亲背着我步伐矫健,趴在他背上虽然也能感觉铁索桥摇摇摆摆,但我也不会感觉有太多紧张。
上初中时,我考上了县一中,离家远了需要住校。一个学期才能回家一次,母亲惦记我,会一个礼拜和姥爷来学校看我一次。每次来,母亲都会给我带来她包的饺子,姥爷还会给我拿许多水果,我爱吃的红薯干。姥爷坐车晕车,但他不放心母亲自己来县城。母亲可是姥爷和姥姥的唯一女儿,之所以同意嫁给父亲就是因为父亲家就住在离姥姥家几步远的地方。母亲从未出过远门,所以上哪,姥爷都会不错眼珠地盯着,很怕有啥闪失。母亲如姥姥和姥爷那样心疼我,从未出过远门的我,她怎么能撒手不管呢?所以,我来县里上学,母亲不放心我。从来都是一个礼拜,准保来县城看我一次。每次来,都会大包小包拿吃的,回去时,都会把我需要换洗的衣服,拿回家给我洗干净,再拿回来。其中包括我的内衣、内裤,袜子和鞋。
父亲有时来县里开会出差也会来学校看我,他来的话,都会请我去饭店搓一顿,一个必不可少的溜肉片一个辣椒炒肥肠,这两个菜都是我爱吃的。吃饭时,父亲会吃一碗米饭让老板给来一下饭馆里白送的咸菜丝,而那两个肉菜他不会吃。他会看着我吃,然后会大口地吃着咸菜。他说,他经常出差在外,肉菜都吃够了,就想吃点咸菜。我吃剩下的菜,父亲会让老板给我打包拿回学校。
我上大学时,父亲和母亲一起来省会送我,那天赶巧的是父亲的生日。逛省会时,路过一个鞋帽店,我看父亲紧盯着一个黑色戴帽沿的帽子看,就走上前去问了价钱直接买了下来。父亲看我给他买了帽子,高兴地接过来把它戴在头上。一个劲地说:“我闺女送我的生日礼物,我喜欢。”
吃过晚饭,父母要走一刻,我突然感觉舍不得,我拉着父母的手低着头心里很不是滋味,半天没有说话。父亲看我依依不舍的样子,似乎看出我的心思,就对母亲说:“茉莉呀,你今晚就住在附近酒店吧,陪陪闺女。闺女初来乍到的也舍不得你,你就别回去了。明晚再回去吧。”
我听后,顾不得母亲同意就高兴地喊道:“妈!是啊,你就在这陪我一宿吧。明天咱俩白天逛商场咋样?”母亲高兴地同意了。
只是住酒店太贵了,最便宜的,一宿也得一百八十元。母亲舍不得呀,我俩走了好几趟街也没找到合适价钱的酒店。走到一个大众洗浴城,看见有招聘搓澡小时工的广告,母亲就走进去和老板娘商量说,能不能让她在浴室里住一宿,条件是如果夜间有洗浴的,母亲可以帮忙给搓澡。老板娘一听,痛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母亲来找我说,那一宿搓澡的人还不是太多,她多少也睡了有三小时觉。母亲说她也知足了,没花钱又有地方住,又能第二天陪我,比啥都高兴。看着母亲布满血丝的眼睛,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母亲吃过晚饭,就坐夜车回承德了。上学期间我很想家,每天会多次给家里打电话。那时我还没有手机,我会去学校外公用电话亭打电话。公用电话亭,每天都会有许多人排队打电话,排上很久才能轮到我。有时和母亲说着说着,我就对着话筒哭起来。我在电话这头哭,母亲会在电话那头哭。母亲何尝不想我呀!但后来,我再打电话给母亲就很少再接了,几天接不着电话,我会在周五晚上买一张回承德的夜车票,坐一宿火车回家。但每次回去,却很少看到母亲在家。我只好去工地上找她,强硬地把她拉回家。
原来,我上大学走后,母亲为了让我在学校吃得好一些,开始打两份工。一份是早晨三点起床去白灰窑搬石头,一份是上午九点以后在山坡上抡大锤砸石头。这两份工作理应是男人干的,但母亲却给争取到了。男人堆里就有两个女人的身影,一个是邻居白阿姨,另一个就是母亲。白阿姨男人长期瘫在床上,为了给男人治病,养家她不得不干起了卖苦力的活儿。母亲为了东北一大家人,资助大姑上大学欠下的钱,为了我能完成学业,为此不顾一切玩命的工作着。在母亲疲于奔命的工作下,我大一生日那天如愿有了第一部手机。
还记得那天,母亲和父亲一起来省会,给我送手机过生日的情景。父亲提前找了一个小饭馆,亲自去后厨给我擀了手擀面。然后,母亲还给我订了一个生日蛋糕,我们一起唱生日歌。吃过饭,父亲和母亲拉着我的手一起去了商场,帮我选了一部白色华为手机。印象最深的是,母亲和父亲笑意都挂在脸上,父亲还特意戴上了我给他买的帽子。母亲说,等以后我的每年生日,她都会和我父亲来省会给我过的。以后我学习忙了,就不用来回往家跑了,那样既影响学习她又不会在家,有事手机联系。她要趁着现在年轻能干就多干几年,这样家里人都能过得好一些,只要人勤快啥都会有的。
父亲也说:“我和你妈多受点累,你和大军就不比别人家孩子差,你在学校别总吃白菜豆腐,也要适当吃点肉菜,这样才有好身体呀!”
那是母亲和父亲第一次来省会给我过生日,也是最后一次。我还幻想着,如果以后年年父母都会来省会给我过生日有多好!可是,第二年我还没过生日的前三天,母亲就突然离世了。我赶回家那天,看见父亲母亲的床上有一篮子红红的大枣。父亲说,这是母亲准备去省会我学校,给我过生日特意准备的。她说:“我闺女喜欢吃承德本地的大枣,我要给她多拿一些让她吃个够。”
母亲走后,父亲只要不出差都会来省会看我。
一个雨天父亲来学校看我,他给我拿来一个暖暖的红色热宝,又给我抱来一床他亲手做的厚实被子。他说,我母亲虽然不在了,他会代替我母亲照顾好我的。别的父母能给予孩子的,他也能努力做到。他希望我早日完成学业,做个好医生。那天,他依然戴着他喜欢的那顶我买的帽子。
母亲去世一年后,父亲也因病去世了。他走的那天是一个雪天,北风呜呜地刮,我感觉浑身上下刺骨的寒。我紧紧抱着父亲送给我的热宝,然后把它放在父亲的脚底,又把我给他买的那顶帽子端正地戴在他的头上。
母亲走了,父亲也跟着走了,可那些天底下最浓的父母之爱却没有走远。因为我知道,天下所有的父母都是爱自己孩子的,且是全身心,不求回报的。即使他们离开了,这种爱也会像是黑暗中的一束光,一直暖在我心底,暖在我回家的路上……
岁月匆匆,父母的身影即使渐行渐远,但他们的爱却会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