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小镇薄暮(散文)
薄暮是一天中最特殊的时辰,当一个人身处一座陌生的小镇,当淡淡的云烟飘浮在小镇的上空,当举目四望,都是归家的背影……而你,却不得不寻找一座客栈。这时,漫上心头的一定不是小镇的风景,也不是小镇的人情,更不会是小镇所蕴含的文化,而是忧伤——一缕缕的,先在心尖上泛起,接着在眉睫上荡漾,然后便爬满了整个脸面。
路过的人,不经意一回头,他们便知道:这是个异乡人。
一个异乡人,在薄暮时分来到了小镇。小镇的人其实也无暇过问你的故事。每个人都在风尘仆仆中行走。然而,他们是看得见归处的。那归处是犹如萤火的老房子,是正开着稻花的田野,是青苔正隐身于老井的幽静,是即将开始轻轻书写的喁喁人语。
想到这,独处在小镇上的异乡人,禁不住鼻子一酸。他满怀着希望而来,他要去更远的山里,一个有着古怪名字的地方,去见一位从未谋面的诗人。那是个诗歌的年代,为着诗歌四处奔波,或者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简直就像如今在手机上看抖音一样,充满随意且浪漫。甚至,不曾写信告诉对方,只想象着百里而来,让他感受诗歌的神奇与意外。因此,他上了老式中巴。在午后的阳光中,他朝着那个古怪的地名和诗人出发。
然后,他便成了这小镇薄暮的异乡人。中巴且走且停,一开始出发时,还算顺当。很快,人越上越多,货物也越堆越多。过道里,车顶上,都是货物。有座位的,也被挤变了形,空间越来越小,抬眼看见的,都是人的中间身子;闻见的,都是混浊的汗味、货物的腥味、泥土味,甚至有小孩子的尿味。好在心中有念想,诗歌与年青成了最好的屏障。可是,再年青,再诗歌,车子却由不得你。终于,薄暮时分,在这个小镇上,他被告知:没有发往另一个小镇的车子了,要走,就得明天。此时,他已距出发地六十公里,距他所要去的小镇,三十公里;他别无选择,他必须要成为这小镇上的过客,成为小镇暮色中匆匆的旅人。
一个人的一生中,这样的薄暮时光会有几次?
也许只有一次,也许一直都有。倘若从宏观的时间与空间来说,人生如寄,地球抑或也只是个小镇;倘若从微观的时间与空间上来说,则每一次即是最后一次,每一次都是唯一。站在小镇道路的分岔口,他亦如是想。于是,他缓下心来,甩了甩头发,沿着小镇唯一的主干道,慢慢地走,慢慢地看。小镇委实是小,二十分钟不到,便走到了尽头。临街的店面,大都关上门了,门缝里透出灯光,间或还有菜饭的香气溢出来,他一遍遍地吞咽着口水,饥饿在这薄暮时分,尤为强烈。他回头再找,终于在主干道边上的巷子口,看见那个叫“为民饭店”的小店。店老板正坐在桌子边抽烟,女人和孩子正在吃饭。他犹豫了下,上前问:“有饭吗?”
“没有。只有面。”“那……来一碗吧。”老板在油布上擦了擦手,说:“要肉吧?”“要吧!”五分钟不到,一大海碗肉丝面便上桌了。那可真是海碗,海那么大,肉丝铺了一层。他也顾不得多看,抓起筷子便吃。一大海碗的肉丝面,居然被吃光了。他抬起头,女人和十来岁的孩子正望着他。他们估计从来没见过如此饕餮之徒,“像从监狱里放出来一般”。在她们同情和质疑的目光中,他付了钱,问了街上的旅馆,匆匆出门。暮色已经深了,整个小镇只剩下了轮廓。这是秋天,风有些凉。凉风又加重了旅愁——他叹了口气,一瞬间,他想起乡村上薄暮时分母亲叫唤孩子的声音,那种在空气中颤动的声音,最容易将人整个地裹挟进去。
那夜无月。小旅馆简陋至极。跟他所想去的那个古怪地名一样,他竟然古怪地倒头便睡,一夜无梦。他这个夜夜失眠的人,居然被这小镇给治愈了。等他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上午九点。他没有任何犹豫,坐上了返程的中巴。后来他读到《王子猷雪夜访戴》“乘兴而行,兴尽而返”的故事,他就仿佛回到了那个薄暮中的小镇,那小镇,也该是他的“乘兴”与“兴尽”之地吧?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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