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今体诗的“讲究”还是要讲究些(随笔)
填写律诗或词时,常涉及声律,也就是汉字的发音“平上去入”四声问题。如果填写律诗没有按照格律要求填写,那就会被人笑话。我曾填过一首《七律•游锦园》——
锦园花木已成形,楼阁亭台点绿坪。
银杏天姿怀别怨,画廊曲折聚离情。
莺来鹊过啼晨旭,水矮山高映晚晴。
漫步油区多少事,何时岁月数峥嵘。
一位朋友读后回复:“‘折’字出格了,折字的位置上应该是一个仄声字,但折字是个平声字。”朋友准确地指出了这个位置上的律格,他对格律有着准确的把握。
朋友说得没有错,如果以《中华新韵》度之,这个字确实出格了,但我用的是《词林正韵》,这就发生了变化。“折”字在《词林正韵》中则是入声字,必须用在仄声的位置上,如果将这个字用在平声位置上,反而是错误的。这首诗中不仅“折”字是入声,“木、阁、别、旭、月”都是入声,其中的“折、阁、别”新韵中被列入了平声,在平水韵中则是入声,当在今体诗中发现这几个字,以新韵来考量,就很容易被认为是平声字。
朋友还提出了“银杏天姿怀别怨”一句的突兀,似乎和整首诗情境不合。这倒是一针见血。我当时写这一句的时候是有感而发,当年建设锦园的时候,华北油田的政协常委们曾经捐款购买了十几棵银杏树,并且捐款数目不小,每人4000元。但到第二年只有四五棵茁壮成长了起来,其余的都因水土不服夭折了。填词的时候我在想,如果那十几棵银杏都成长起来,必将会成为锦园的一道靓丽风景。第二年园中补栽了枫树,原来设计的成林效果一下降低了不少,所以有了心间的“别怨”。我的主张,填诗填词,必须有情境对心灵的触动,每一首诗词的背后一定要有一个故事,这可谓“情景交融”。王国维《人间词话》中的第一观点:“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袁枚《随园诗话》也无不反应这样的“诗词观”。计有功能写出《唐诗纪事》,孟棨能写出《本事诗》,就是因为诗人的诗中有故事在内,有情境在内。没有故事,没有情境就没有好诗。为了写诗而写诗,永远出不了好诗。
年纪大了学习学习今体诗,讲究讲究格律,这大概和现在的摄影师们用软件修绘原片的心情是一样的,那就是自己看得怎么才能更美,能否给他人带来一些美感,这就行了。今体诗中的格律是一种玩味,本身就是一种“文玩”,玩起来自然有一种独特的体验和愉悦。
不过翻阅古人的诗词,出格出韵的情况很是普遍,这和追求诗词意境、方言使用习惯、辞书未备案头、传抄失误以及入声字使用习惯等等都有关系。如果严格按照《平水韵》来填制诗词,恐怕这今体诗离死亡也就不远了,所以还是《平水韵》、《词林正韵》、《中华新韵》,那一韵用得合意应手就用那一韵,这当是今体诗的前途所在,实在没必要去苛刻。
今体诗的讲究是很多的,有的可以忽略,有的则是不可的,如果忽略,就不要以今体诗的格式出现,叫作古体诗也是很好的。
一般地来说,今体诗律绝的平仄、押平韵、对仗、用典,这是必须遵守的,否则就变成了古体。不过其中也可有所自由。
关于对仗,严格的要求是颔联、颈联都要对仗,且要工对,但也有颔联不对仗的,或者不是工对的;关于用典,有要求用典故的,但也有用典词的,即使用了古诗词中的某一个词,也就是用典。至于平仄,自然有词谱可以借鉴,但词谱中有不少字是可平可仄的,如每一句的首字。在使用可平可仄字眼时,就必须注意“犯孤平”,也就是两个仄调字夹一个平调字,这是绝对不允许的,因为这样的组句,会极大地影响诗的音韵美,会有优美的女高音突然发出了哑叉音一样。有书籍说“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大意不错,但对于第五字来说,就过于宽松,一般是要“论”的。
有的人认为没必要这样讲究,其实是混淆了今体诗和古体诗的区别。古体诗不讲究,今体诗必须讲究。我们写今体诗,其实在形式上玩得就是这些讲究。对于古体诗来说,本来讲究就不多,有平仄间隔,对联尾字押韵即可,且不论平仄韵都可以。所以,当我们不想讲究,担心这些讲究约束诗词意境时,我们就去写古体诗,当我们想玩一点“讲究”,就去写写今体诗。不可把古体诗和今体诗混为一谈。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首脍炙人口的诗就不是今体诗,更不是我们常说的“五绝”,而且用的还是仄韵中的入声韵,但并没有影响这诗的优秀,实实在在是一首音韵意境皆绝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