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火】支边青年(小说)
一
张绍远祖籍山东菏泽,十八岁,系东明县黄河中学五六届高三学生。刚刚毕业,就赶上了党中央颁布的最高指令;号召全国的知识青年支援边疆,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张绍远和父母亲商量了一下,便毫不犹豫地报了名,加入了支援边疆的行列。父母亲虽然有些不舍,但因家里的孩子比较多,生活条件窘迫,经常是捉襟见肘,日不敷出。张绍远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如此这般,只能随他去吧。
张绍远和众多青年踏上了列车,一路向着大西北行进着,几经周折终于到达了新疆,被分配到了乌鲁木齐市南山牧场。干部们见他既年轻又精干、又有学问,便推荐他去学兽医。经过两年多的培训,张绍远学业有成,成了牧二场的兽医。
后来认识了一个四川籍的女知青,名叫杨彩群。杨彩群长得十分漂亮,白嫩的皮肤,眉清目秀,长长的披肩发;尤其是那双迷人的毛桃眼,一说话笑眯眯地,楚楚动人。杨彩群是食堂里的炊事员,负责支边青年和单身职工的一日三餐。
日久生情,后来,张绍远竟然暗恋上了杨彩群。但似乎又觉得,杨彩群并没有把自己当回事。张绍远清楚,杨彩群的性格羁傲不训,整天嘻嘻哈哈,大大咧咧,喜欢和异性拉拉扯扯,打情骂俏。对自己也不例外,时而推搡着自己开着不着调的玩笑:“大家都来看呀,咱们的小兽医长得可真造孽,羞答答地就像个女娃儿,哪里像个男人嘛。一说话脸就红,闯你个鬼哟!红个啥子嘛,是不是心里面有鬼哟?哈哈哈……”
一个小伙子朝着张绍远挤眉弄眼,激将道:“兄弟,是爷们不?是的话,不妨当着大伙的面去向她求婚,看她愿不愿意做你的婆娘?怕什么嘛,去煞去煞,她又不是老虎,吃不了你的。”
“去你的!就你的废话多。”张绍远反驳着,一扭身躲了出去。
张绍远站在门外,依稀听到人们还在打打闹闹,嘻嘻哈哈开着不着边际的玩笑。杨彩群尖着嗓子吼叫着:“也不是小瞧了你们这群土鳖,假如哪个龟儿子敢当着老娘的面提出那个问题,老娘就敢立马嫁给他,咋样啊土狗们?哪个龟儿子敢站出来嘛,莫得胆量了吧?哈哈哈……”
“嗷——嗷——川妹子真野蛮啊!佩服佩服,哈哈哈……”人们欢呼雀跃着,食堂里乱成了一锅粥。
张绍远暗暗思忖;杨彩群固然长得漂亮,性格泼辣,不拘小节,算是个大众情人。据推测,很多小伙子可能都在暗地里惦记着她,打她的算盘,想她的好事。假如不趁早下手的话,可能就会有人捷足先登了。到那时,哭都来不及了。但是,又觉得心里面有点发怵、不自信。单凭她的性格长相,到时候恐怕吼不住她。杨彩群依仗着自己的美貌,尽情享受着男人们的青睐与追捧,说白了也是犯贱!在大家的眼里,她就是一个交际花,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边界感。
然而,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张绍远的眼里,杨彩群就像一朵山野里的红玫瑰,娇艳欲滴,动人心魄!
人生在世,年轻就是资本。然而,美好的青春并不是永恒的,人生之路既漫长又短暂,宛如一颗流星,转瞬即逝!
想到此,张绍远不免有些蠢蠢欲动了。何不趁着大好时光,深入虎穴去探索一下呢?否则的话,怎么知道自己在她的心里面几斤几两呢?
于是,张绍远就无事献殷勤,送些小礼物去火力侦查、去试探她。第一个小礼物是一条丝绸花围巾,没想到杨彩群居然接受了,这就给了张绍远极大的勇气。紧接着又买了一瓶雪花膏送给她,她还是照样收下了,而且眼睛笑成了月牙儿。
时隔不久,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张绍远决定倾囊而出,给她买了一块上海牌女士手表。杨彩群见状,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惊呼道:“小张哥,你,你这是做啥子?没必要送给我这么贵重的礼物吧?这得花多少钱啊?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怎么敢要呢?”
“一点尕意思,几个小钱而已。妹子你要搞清楚,咱们两个既是好朋友,你又是我的小妹嘛。再说你每天为我们做饭,起早贪黑也挺辛苦的,这个小礼物就权当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务必请妹子收下。毛毛雨了,嘿嘿嘿。”张绍远干笑着。
在谈情说爱这方面,说白了他还是一个雏。面对一个漂亮的川妹子,着实让他有点心虚,不自信,不敢直面去应对,只能采取曲线救国的战略战术,去讨好巴结她。杨彩群盛情难却,恭敬不如从命了,就戴上了那块精致的小手表,趁其不备,居然吻了他一口。
真是猝不及防啊!张绍远压根就没想到还有这般待遇!顿时羞红了脸……
在张绍远的潜意识里,杨彩群这个众星捧月的川妹子,将来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枕边人。
但好景不长,无意间听到有人在背地里议论杨彩群,说她和王副场长好像有那么一腿!
大家都知道,王副场长是个有家室的人。张绍远不禁犯了嘀咕,杨彩群怎么能和一个老帮壳子产生瓜葛呢?那是不可能的事,绝对是谣言!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此谣传就像一阵风不胫而走,又像一根鱼刺卡在张绍远的喉咙里,使他坐卧不宁,寝食难安。
关于那个谣传,张绍远真想去当面问问她。转念一想又觉得欠妥。两人之间的关系充其量只能算是普通朋友,压根就达不到恋人那个层次。自己是她的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去多管闲事呢?左思右想,却又无计可施。
后来,忽然间想到了一个好办法,那就是去跟踪盯她的梢,揭开其中的秘密。没几日初见成效,其结果却不是张绍远想要的。
王副场长的老婆孩子还在山东老家,还没有来新疆。如此这般,他只能暂住在场部会议室里。
一天夜里,张绍远无意间瞧见了杨彩群的身影,但见她行踪诡异,鬼鬼祟祟,就像一只偷鸡的黄鼠狼,蹑手蹑脚地溜进了王副场长的房间。
此情此景,顿时把张绍远惊得目瞪口呆!张绍远不禁暗暗骂娘:“操他二大爷!怎么会是这样呢?”
无奈之下,只能悄悄溜过去偷听墙根。房间里面的灯本来是亮着,杨彩群进去没多大会儿就熄灭了。显而易见,这对狗男女肯定要干那种龌龊事!张绍远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着里面的动静。动静虽然很小,但还是捕捉到了肉体碰撞的“啪啪”声和杨彩群轻微的叫床声!
这还得了!张绍远压根就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难道是自己的耳朵出现幻听了吗?张绍远使劲拧了自己一把,疼痛感证明了这就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张绍远怒不可遏,顿时血压飙升,情绪随之不受控制了,就去踹房门,嘶吼着:“开门,快点开门!再不开门就要砸窗户啦!”
过了好一阵子,门才打开了。王副场长衣着不整地站在门口呵斥道:“张绍远,你小子到底想干嘛?大半夜的不睡觉,凭什么踢我的门?”
“你,你还要装逼啊!你这个衣冠禽兽,臭不要脸的老畜牲!竟敢糟蹋一个黄花大闺女,你是牲口毛驴子吗!”张绍远怒骂着,气得浑身发抖。
“你尽胡说些什么呀,简直就是胡说八道,血口喷人!好好好,有本事就自己进去瞧瞧吧,哪有什么人嘛。警告你姓张的,要是房子里面没有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绍远也不吱声,急忙走进去搜查,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张绍远愣在原地思索着,斜眼一瞧,后窗户裂开了一条缝,估计杨彩群肯定从后窗户逃走了。张绍远手指着王副场长怒道:“姓王的,刚才我明明看见杨彩群进来了,怎么一转眼不见了呢?她是不是从后窗户逃走了?快点老实交代!你这个牲口……”
“去你娘的臭逼吧!”王副场长没等张绍远把话说完,朝着他的脸上就是一拳,那拳头的份量可不轻,张绍远顿时来了个仰八叉,鼻血也流出来了。王副场长扑将过去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吼道:“姓张的,你他娘的没事找事吧?竟敢往老子的头上乱扣屎盆子,你小子想找残废是不是?!”
张绍远拼命挣扎着,却没有他的力气大,始终翻不起身来。情急之下抓住他的胳膊咬了一口,王副场长疼得嗷嗷直叫,岂能饶过他,朝着他就是一顿拳脚,直把张绍远打得满面是血,一阵阵哀嚎。
张绍远拼了命挣扎了起来,拳打脚踢反击着,却连边都沾不上。早就听说他是个练家子,今日一交手,果真如此。
王副场长一把抓住了张绍远的头发就是一顿膝踹,只把张绍远踹得叫苦不迭。张绍远被打急了眼,抓起桌子上的暖水瓶朝着他扔了过去。王副场长一闪身躲过了,却砸中了窗户上的玻璃,顿时一阵稀里哗啦!动静很大,惊动了不少人前来观望,在大家的拉扯劝解下才算平息了。
二
第二天日上三杆时,张绍远才硬撑着受伤的身子爬将起来。照着镜子里面的自己,鼻青脸肿的一副熊模样,不禁一阵阵悲凉涌上心头,既心疼自己又埋怨自己,自己太无能了,连个架都打不赢。此时才发现自己是个菜包子,窝囊废,大草包!
前段时间,牧民群众们在草坪上举行了一次非正式摔跤比赛。副场长王长坤在场中央上窜下跳,过五关斩六将,一路厮杀,似乎无人能敌。后来,那个膀大腰圆的乌斯满登场了,才把气焰嚣张的王副场长摔趴下。然而,很多人却嚷嚷着不公平,不作数。两个人的体重天差地别,压根就不在一个档次;乌斯满一身的贼膘,虎背熊腰,哈熊一样,体重一百二十多公斤。而王副场长身材敦实的就像个坐地炮,体重七十公斤,压根就不在一个档次……
想到此,张绍远不禁哑然失笑了,就凭自己这副小身板,还想和姓王的较劲过招啊?太自不量力了,还是省省吧。
张绍远洗漱完毕,打定了主意,今天务必要去会会杨彩群,去讨个说法。假如她一意孤行死不悔改的话,那就随她去吧。不可否认,她曾经是自己心目中暗恋的女神!就是退一万步来说,虽然追不到她,最起码要去提醒挽救一下她吧。
出门之前,张绍远刻意捯饬了一番,从箱子里翻出了一条长围巾,这条围巾还是杨彩群当初送给自己的礼物。睹物思人,又想起了杨彩群的各种好处,不禁又一阵阵心酸。其实,杨彩群并不是没有给过自己机会,只是自己生性懦弱,性格内向木讷造成的,错失了良机……
记得第一次约杨彩群出去逛街时,没想到她居然点头答应了。于是,张绍远就带着她乘班车跑到了迎风渠,去潇洒,去开心快活。迎风渠距此二十多公里,是南山地区唯一的小乡镇。很久都没有逛街了,整天憋屈在深山沟里,都快把人憋疯了。
镇子街头人流如织,熙熙攘攘。店铺连成一片,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一片繁荣之景象。张绍远就像一个“太监”,尾随着“娘娘”出宫似的,小心翼翼呵护着,既不敢造次,又生怕一不留神得罪了眼前的“娘娘”。
在服装摊位上,杨彩群相中了一条长围巾,就掏钱买下了,然后直接双手奉上,送给了张绍远。张绍远受宠若惊,一个劲虚心假意谦让着:“妹子,这,这怎么好意思呢,还让妹子你破费。”
杨彩群说:“这算个啥子,我的手表还不是你送的嘛。不必客气,拿去,还愣着做啥子?”
“谢谢,谢谢妹子了。”张绍远笑眯了眼,随之就把围巾缠绕到了脖子上。
逛累了,张绍远急忙请她去下馆子。其实,荷包里面也没有几两碎银子。无可奈何,只能请她吃了一碗肉丝面,仅此而已。
星期天,又约杨彩群去采蘑菇,杨彩群同意了。于是,两个人趁着休息的时间钻进了山林里。茂密的森林里空气清新,飘荡着一缕缕香草味。两个人先去采蘑菇,累了就在草丛里席地而坐,杨彩群紧挨着张绍远坐了下来,时而眨巴着媚眼瞅着张绍远,眼神里充满了柔情蜜意。
张绍远不是傻子,也时而偷窥杨彩群那两坨热馒头似的大乳房,仿佛嗅到了飘荡在空气中的浪漫气息。不禁使人心猿意马,浮想联翩。然而,同时又害怕她万一翻脸了怎么办?会不会抓破自己的脸皮呢?果真那样的话,估计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想到此,张绍远只能端端坐在草丛里,木头呆脑地就像一块榆木疙瘩。忽然间,他手指着前面一惊一乍道:“妹子你快看呀!那里有只小松鼠哎,咱们去抓吧?”
“是吗?我咋没看见呢。张哥,没想到你还有这雅兴啊,难道不累吗?”杨彩群翻着白眼,不屑一顾。
如此这般,只能说明张绍远在谈恋爱这方面还是一个生瓜蛋子;情商低,嘴巴笨,胆量小,啥都不是!要是换成别人,早就发起猛烈攻击了,甜言蜜语,搂搂抱抱,该出手就出手……
天有不测风云,仿佛眨眼之间,杨彩群就出卖了自己的良心,竟然和王副场长上床了!此事对于张绍远来说,可谓是晴天霹雳,七月降寒雪!
张绍远用围巾把脑袋包裹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意思显而易见,就是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的狼狈相。到了食堂,张绍远坐到角落里胡乱吃了一些东西,然后点燃一根香烟吸着,坐等杨彩群下班。待杨彩群把收尾工作做完之后,就把她约了出去。
张绍远憋了一肚子的邪火,此时仿佛找到了发泄的对象,如山洪爆发,一发不可收拾。开门见山道:“杨彩群,真没想到啊!你的胆量也太大了吧?竟敢和王副场长上床,真不要脸!知道丢人现眼不?我就想不明白了,当时你到底是咋想的……”
“嗨嗨嗨!”杨彩群打断了他,吼道,“请打住,闭上你的臭嘴!我问你,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他上床了?请你说话客气点好不好?我究竟干啥子了嘛?你说呀,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