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近水镇上发生过一件怪事，当时传得沸沸扬扬，村头几个老姊妹儿凑在一块儿，交头接耳，或是唏嘘，或是摇摇头。赶集路上碰到熟人第一句就是。
　　  “哎！听说梨树湾的事儿了吗？”
　　 “听说了，利巴家！你说这和他平时……”说完两个人把脸凑近了一些……
　　 傍晚时分，近水镇王唐庄的接生婆什二喜，去给梨树湾利巴媳妇接生。当时雷雨交加，山风肆虐，利巴披着蓑衣，挽起裤腿，赤着脚拉着木板车上的什二喜走在泥泞的山路上，什二喜心里嘀咕着。
　　 “这鬼天气！利巴媳妇儿也是，早不生晚不生，偏偏赶到这个时候，唉！话说孩子出生时天有异象，将来可能是个人物？”
　　  什二喜正胡思乱想着，只听前面拉车的利巴骂骂咧咧。隔着雨帘她望向前面，车前地下黑压压一片，借着天黑前的一丝光亮，她看到满地大大小小的青蛙。利巴是个狠角色，平时宰猪杀牛不在话下，整个近水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最出名的还不是杀猪宰羊，而是对野味儿的执着。用现在村里人话说“除了天上的飞机，地上的火车，水里的游船不吃，其他通吃。”刚好利巴媳妇也是个吃家子，几天不吃就馋的受不了。追个野兔，打个野鸡，这也算正常，但利巴两口子最好的一口是吃青蛙，刺猬。
　　 村里的小孩儿们平时也会逮上几只青蛙吃，多半为了刺激，练练胆。把两条后腿割下来，拿出从家里偷的盐巴腌一下。点火把石片子烤的滚烫，把蛙腿放在上面，弄个半生不熟，你推我，我推你，让着对方吃。但利巴吃青蛙可不会这么浪费，他有一套吃蛙的小绝招。趁着雨后，拿个火把，跑到山后稻田里，不到后半夜就捉了半蛇皮袋背回家里。为防止它们逃跑，利巴会把系好口的蛇皮袋不停地摔在大门墙边，只看到暗红的血从蛇皮袋上慢慢印出来，如同一朵朵绽放开来艳红的梅花。袋子渐渐没了动静，他才开始一个个收拾，剥皮破肚。利巴媳妇忙着烧水，把白嫩的蛙在开水打个滚，拌上自家磨的地瓜粉，在棉油里炸一下。辣椒，花椒，葱花，盐巴掺和在一起，炒香后，放上蛙肉，淋几滴酱油，翻炒出锅。配上自酿米酒，两口子大快朵颐。
　　 利巴他娘信佛，每次看到利巴杀生，都会不停地劝他，但总被儿媳妇瞪一眼，骂骂咧咧地赶出门。
　　 “这老太婆，你信你的佛，我俺吃俺的肉。多管闲事，要不你给俺钱，俺去城里割肉？假慈悲！”
　　 利巴一边忙着手里的工作，一边对娘说。
　　  “娘啊！你就甭管了，这青蛙，刺猬，大蛇，不就是被人吃的吗？山林的野鸡，野兔没以前多了，后山就这东西多，吃不绝。你只管念你的佛，有罪算到俺身上。”
　　  看着执迷不悟的儿子，老太太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撇一眼满地的血腥，嘴里念叨着。 “造孽啊！阿弥陀佛！”朝院外走去。
　　 利巴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直接在青蛙群轧过去。只听“噼里啪啦”有被他踩死的，有被车轮碾死的。什二喜坐在车上也是满身不自在，好几次想要下来走着，但看着满地的青蛙，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你们这帮畜生！俺越着急回家，你们越挡路。要不是今天俺老婆生孩子，哼！俺保证让你们明天都变成屎。”
　　  满地的青蛙，像是被下了魔咒，自顾自的蹦蹦跳跳朝前走，丝毫不去理会碾向自己的巨轮或是一双巨大的脚底板子。
　　 “哎呦！俺的娘诶！疼死俺啦！利巴你个挨千刀滴，怎么还不回来呀？”山前小院里，利巴媳妇在一张竹床上吱呀乱叫。婆婆在旁边一个劲地安抚她。
　　 “你个老太婆！为啥要生儿子祸害俺呢？哎呦，疼死俺了！你快去看看他们来了没有？哎呦！”
　　 利巴娘也是急得团团转，一会儿朝门外看，一会儿又手足无措地在床边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保佑母子平安，孩子犯下的错，都降在俺身上吧！
　　 天越来越黑，雨越下越大。一道道闪电划过天空，随即传来震耳欲聋的雷鸣。借着闪电一瞬的光亮，山上黑压压得全是青蛙，夹杂着几条小蛇，都朝着利巴家的方向奔去，像是赶赴一种什么仪式。
　　  随着离家越来越近，利巴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踩死多少青蛙，车轱辘上也满是青蛙的尸体。什二喜也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看得是后背发冷，汗毛都竖了起来。
　　 听到利巴媳妇的喊叫，什二喜下车快步向屋里走去，忙碌起来。利巴娘俩在屋门外走来走去，听着屋里歇斯底里地喊叫，急了一头汗，利巴还不忘踢出几只已跳进屋里的青蛙。
　　 随着一声“啊”的喊叫，什二喜连滚带爬的从屋里跑出来，脸上像是被涂了蜡，变成土黄色。一下子扑倒在利巴娘身上，嘴里嘟囔着挤出几个字。
　　 “怪……怪……怪物！有怪物。”
　　 利巴一听，连忙朝屋里跑去，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借着闪电的亮光，他看到妻子光着身子昏死过去，双腿间全是血。在这一滩血水里，他看到了一个光溜溜的娃娃，他揉了揉眼睛，确切地说只是像个娃娃。
　　 头大身子小，下巴和脖子连在一起，嘴巴巨大，唇线向下弯曲，鼻子像是被融化了一样，摊在嘴巴和眼睛中间，活像一个大蛤蟆。利巴也被吓得瘫软在地上，身子底下还有几只软软的青蛙。
　　 什二喜怎么回的家她自己都忘了，听说回去第二天就大病了一场，随后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近水镇。
　　 唯一胆子大的就属利巴他娘了。她来到屋里，看到了“孩子”，嘴里不由发出一句“唉！这是报应啊！”
　　 后来听说，从那之后，近水镇又出现了几户人家生怪物的事件。生出来的孩子有的双腿连在一起，有的背上长得像羽毛的骨刺，有的竟然没有四肢像一条粗壮的菜蟒。
　　 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孩子夭折是件常事。有人说这些怪物孩子都被活埋了，也有人说山上的野生动物比原来多了，还有人说经常看到利巴他娘，每天天不亮提着一个竹框，朝山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