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谷雨琐忆(散文)
谷雨,一个名字美妙的节气,我喜欢,常常在这一天,看小雨如酥,看不见谷物,但有了雨,谷物好像已经耐不住了,满眼有了葱绿。
到了雨季,小雨滴滴答答,淅淅沥沥下了一夜,原来是在悄悄地告诉大家,今天是谷雨到了。这是季节的语言,农家最懂得。早晨小雨依然浸润,浸润着复苏的万物,嫩嫩的树叶更显娇嫩,刚钻出地面不久的小草更是大口大口吮吸着春雨贵如油的甘露。谢了的桃花吐出的绿叶像是被人抽出来似的,一夜见长许多。褪去一簇簇浅绿榆钱的榆树丫叶懵懵懂懂,又似脱茧成蝶,舒展着蜷曲好久的翠绿翅膀,一个劲儿地疯长,飞翔。一树树缀满枝头的梨花,让人不禁怀疑,昨夜下了一夜的雪吧!
春雨的惊喜,对于农作物和植物,就像是一场过年,盛事缤纷。
这样湿润的雨天,就是令人遐想的美好时刻。记得去年,闺蜜回来,我们三个女人一台戏,一起游玩五原印象,成为我们的话题。一路走走停停,说说笑笑,拍拍照照……昨晚忙完后,突然闺蜜在群里发来一张我们仨被拍的远景,真是有趣且令人感慨:你在桥上看风景,别人也在看你……那也是春天,不到谷雨,我们去五原等一场雨。这是大家的同感。
生在农村的我,记得小时候大人们平时都在农忙,难得老天爷给放个假,于是就有了过阴天的讲究。最有担当,男子汉气概十足的爸爸,穿上又大又厚重的军用雨衣,登上走起路来胡愣胡愣响的大雨鞋,就踩着泥泞,一路出发。不一定哪会就提回来了一袋子小鱼,满脸是雨水而笑得像个孩子似的。高兴地说,今天吃米饭炖小鱼。我们大小三个,则在炕上齐跳欢呼。然后男主外女主内,爸爸弄柴火,一般都是用斧子劈一些木头,边忙乎边说道,烧在前,吃在后。妈妈则主内,把小鱼倒在盆子里,耐心地一条条地开膛阔肚褪麟,一遍遍地清洗,然后就是满屋子的热气腾腾,终于,一锅金黄小米米饭炖小鱼,出场了。脆香的小米饭锅巴,就是我们三个最好的零食,再大的雨也压不住香味四溢,飘给四邻沾光,一家人围坐在炕桌上,好饭不怕晚,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父亲知道的很多,谷雨谷雨,百鱼上岸。我们这哪有什么像样的河流池塘大海,有的就是沟渠,父亲也抓住这个日子,赶一个“新潮”,我懂得,这是父亲对生活的热情热爱。所以,关于谷雨的知识,都跟鱼有了关系,甚至认为谷雨就是“谷鱼”,跟父亲说,父亲说这是秦琼战关羽,唱的是另一出滑稽戏。
说起农村雨天做饭,烧火就是大问题,遇到突然降雨,人们丝毫没有准备,点火都费劲。记得那时候农村都是把秋天的葵花杆一抱一抱收集起来,又一马车一马车地拉回来,再或横或纵地码起,像小山一样,这是农家一年的烧柴。我家这些葵花杆,被辛苦又聪明的爸爸妈妈拉回来,直接码到院子里,成了一堵堵与外面隔绝的柴墙,要么是横着垒起来,特别高特别厚,像城墙。要么就是地上挖沟,再把葵花杆立起来栽进去,再用脚踩实,这样插篱笆一样很好看,就类似南方的小篱笆,有的人家会提前把葵花杆上面的弯钩用菜刀在木板上剁掉,有的人家则带着弯钩原版上墙。不管如何,这样的葵花杆墙相对费时费力。随着时间推移,小山一样的柴火垛越来越小,到最后归零,然后就开始拆除所谓的围墙了。因为这东西来年又会有新的,而且时间久了,风吹日晒,都不太燃火了,烧火做饭都不好用了,如果是新的,一烧起来,都会有一股葵花油的香味,从始至终真是纯绿色无污染。但后来也被所谓的专家们吐槽“污染”。也因为耗时费力,人们生活越来越好,开始把大口炉灶炉膛改小,烧冬天剩下的煤面,以至于最终秸秆还田,秋收后在地里原地不动地被裁成小段,深翻地里。(尽管如此,好像又有专家出言,前一年的病菌带给第二年的庄稼,并没有“化作春泥更护花”,没有为来年庄稼提供营养的说法。现在又有焚烧秸秆的说法)我们农村也与时俱进,由烧柴到烧煤,到现在烧电烧煤气,快捷便利干净高效,真是城乡结合,干干净净,处处风景了。
父亲有个特别的习惯,就是在葵花杆烧得差不多的时候,就知道好点种向日葵了。这是谷雨时节快来的时候,那是父亲的物候。谷雨来了,葵花杆就湿透了,是苦恼,也是高兴,提醒父亲要准备迎接下一茬作物了。我翻看月历,找到谷雨的时日,父亲连看也不看,总是到时候滴几滴雨就知道了,还用那东西干什么。谷雨,在父亲的心中,是一个无需提醒的节气。或许,他的心中,打过完年就是谷雨,这是农民的情怀。
同样是下雨,过去到处都是泥泞,要是不穿雨鞋,根本没法出门,穿着的布鞋,一脚踩下去,整个鞋都陷在其中,再使劲抬脚,鞋子却被陷在泥水里,常会被泥淖阻碍前进,由此我也明白这里为啥叫巴彦淖尔了。不知道吧?巴彦淖尔是美丽的湖泊的意思,可湖泊距离我们远,可能是这个名字是一个预言。
小时候我都讨厌雨害怕雨,虽然还是小孩子,一下雨也心情不好,不能出去玩了,更是总给大人们带来不便,甚至一家人做饭吃都是问题,柴火湿,火柴潮,根本点不着火……对比现在,处处硬化,道路通常,出行方便,雨中漫步反倒更有情趣……确实满眼好风景好心情,越对比回忆,越应该珍惜所有,珍惜眼前好时光,活好当下,美好余生。
常常想起江南的青石板小巷,想到了擎着雨伞走在雨中的那个“丁香一样的姑娘”,我也有这样的冲动,路面硬化了,田野在吸纳着雨,雨滴敲打着雨伞,听着美妙的雨作的音乐,真的是美妙。谷雨来了,根据经验,每年此时就动不动摔下几阵雨。否则怎么叫谷雨呢?
谷雨,我在巴彦淖尔,在谷雨汇成的美丽的湖泊。水乡有个带伞的姑娘,北国也有一个姑娘,喜欢尽情淋湿在谷雨里的姑娘。
一首诗说,雨把一天下成了黄昏,我给谷雨的诗歌是——雨把巴彦淖尔下成一个美丽的湖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