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一个很老套的话题(随笔)
几个闲来无事的女人你一言我一语,正在叽叽喳喳地闲聊着。
甲说:“小芳可真有福气,你看人家长得多么漂亮,家里还那么有钱。”
乙说:“谁说不是呢,羡慕啊!”
丙说:“漂亮就是有福气?有钱就是有福?”
短暂的沉默——
甲说:“那可不,自己家里有钱,婆家也有钱,要什么有什么,这还不是有福气,那你说说,什么才算有福气?”
丁说:“人家工作就那么回事,也不是为了挣钱。”
乙说:“对啊,咱们工作是为了养活自己,人家工作那可是为了体验生活呀。”
丁说:“这可不能比,人各有命,富贵在天。”
甲说:“比不了,真比不了。”
乙说:“比不了咱就不比哈哈。”
丙说:“你看你们老说有福有福的,啥才算有福?”
丁说:“你这人真爱较真儿,就那么随口一说呗。”
丙说:“随口一说,你也不能瞎说呀。”
甲说:“这怎么是瞎说了呢,你又不漂亮,又没钱,你知道什么呀。”
“哈哈哈……”
对于成为“有福之人”的向往,可以说是由来已久,也深入人心。这样的话题时常会出现在中年女性的闲聊之中,既浅显又老套。你若不深究,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一听就过去了。你若仔细琢磨琢磨,由浅入深分析分析,由现实层面再想到哲学层面,也不为过。毕竟每一个话题里都蕴藏着生活的真相,而生活中处处都是学问嘛。
我总觉得咱中国女性中的中年妇女,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群体。你看其中优雅得体者有之,热情泼辣者有之,谨小慎微者也有之——不同的生活经历,塑造着她们截然不同的生命个性。她们可能就是我们身边一位温柔的母亲或是一位爽朗的大姐。或者干脆就是现在的我们,或是将来的自己。
她们身上早已经褪去了青春的羞涩和纯真,增添了几分岁月的世故与风华。在生活中,她们正悉心养育着子女,倾心照顾着家庭,耐心陪伴着老人。在工作中,她们雷厉风行独当一面,也可能默默无闻随波逐流。在她们身上,有时必须拥有像男人一样的刚强,才能挑起生活的重担。而在她们的内心深处,却永远渴望着自己像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一样,被人体贴、呵护。她们能叽叽喳喳说短论长,也能撸起袖子堪当重任。她们是家庭和社会中非常重要的支撑者,很有魅力,也很接地气。
也许有人会说,中年女性之间的这类话题太过家长里短,觉得她们有点头发长见识短,甚至有点太世俗了。我想是因为她们常常是为了家庭操劳和付出最多的那一个人,所以她们的话题才多来自于日常生活的实践,才永远充满着人间烟火气吧。在她们的眼里,一日三餐吃什么,孩子的学习成绩,家人的身体状况,会比那些国际舆情和经济态势更迫在眉睫,所以才更能引起她们的关注。
还是因为,无论中年女性的外表看起来如何坚强和隐忍,在她们的身体里永远都深藏着一颗柔软的母性之心。所以在她们闲聊的话题之中,才会时常讨论到诸如什么是幸福,谁才是“有福之人”,这样非常感性的问题吧。每一次讨论来讨论去也只是率性而为,并不是为了要找到一个具体的答案。
比如甲所说的,漂亮和有钱就是福气,而丙却发出了疑问。甲同时又在质疑丙,你不漂亮又没有钱,你怎么可能知道漂亮和有钱不是福气呢?乙和丁又觉得,人各有命,富贵在天,一切都不太值得争论。东拉西扯到最后,她们总会哈哈一笑。可能心里谁也不太服气,却又谁也说服不了谁。毕竟我们都知道啊,幸福感是一种很抽象的感觉,它只属于自己。
我想起之前看过一条街头随机采访的小视频。采访者问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你觉得自己有什么优点吗?”小女孩嘻笑着说,“我觉得我挺有钱的。”采访者又问,“有钱算是优点吗?”小女孩答,“难道不算吗?”这一句反问,一时间令采访者失语了。当然,这只是一个表现孩子们天真烂漫和语出惊人的小视频,只是娱乐而已,说明不了什么大道理。但是采访者一瞬间的哑然失语,又多少会有点让人思绪不平吧。是啊,小女孩说得不对吗?有钱不算是一个人的优点吗?
恰巧最近我看到有一位美国脱口秀主持人史蒂夫•哈维,在他的节目中近似于回答了这个问题。他是这样说的:“无论你是谁,金钱都会增加你的魅力。”那么这句话说得对不对呢?
我在想,当我们面对着漂亮和有钱的人就是有福之人这个话题,而感到难以反驳时;当一个小孩子把有钱说成是自己的优点,令我们有点无言以对时,也许我们就必须要承认了,承认金钱的确能够增加一个人的魅力,漂亮也能够增加一个人的资本。
其实我们不必过于纠结在“漂亮”和“有钱”这两个比较扎眼和敏感的词汇上面。我们理解的着重点,应该放在“增加”二字之上。你看,我们是在说,漂亮和有钱能够让一个人的魅力有所增加。而不是说漂亮和有钱本身就是一个人的魅力呀。这样理解一下,我们就不会再陷入争论之中了吧。
在浮华的商业时代,金钱和颜值的意义往往会被无限夸大。以至于有时我们会产生一种误解,觉得有钱和漂亮可能就有了一切。殊不知金钱和漂亮永远只是配饰,是一个“有福之人”的附加值,而绝不会是“有福之人”的全部要义。
我觉得“有福之人”的幸福,首先是要建立于她的德行之上,其次是要建立在她内心的丰盈和鲜活之上。幸福感一定是来自于她对生活的理解和包容,来自于她对自己的清醒认知和热情接纳。就好比有钱和漂亮这两个特点,是一件属于“有福之人”的光彩靓丽的晚礼服。有时穿上它确实很炸场,令人无比惊艳。可是这件晚礼服是高定限量版,而且它也未必适合穿在每一个人身上。有的人穿上它反而会觉得是一种束缚和累赘,会弄得自己浑身都不自在。幸福感是一种十分美好的感觉,但它也真的是一种只属于自己的感觉。比如我所理解的幸福,就是无论在何时何地,无论处于什么样的境遇之中,只要心中有爱,有热情,有积极向上的活力,那么我就是一个幸福的人。
法国作家蒙田在他的一篇随笔中写过这样一段话:“我们最豪迈、最光荣的事业乃是生活的写意,一切其他事情,执政,致富,建造产业,充其量也只不过是这事业的点缀和从属品。”
幸福的感觉总是千姿百态,从来也不会局限于某种固定的形式或内容。愿我们都能够在平凡的日子中,找到那一份真正属于自己的写意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