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灵】永远的阿里郎(小说)
燕婉是个柔弱的外表下有着坚强个性的女人。大学毕业后,分在一个大型国企营销部工作,专业对口,收入也不错。但对着成天一个程序运作的枯燥工作,她感到沉闷压抑,一年后在众人不解和惊异的目光中辞职离开了单位,出来后干起了某品牌化妆品营销。
结婚后由于老公销售电脑生意的不断红火,老公爱的范畴也不断扩张,燕婉的第一次婚姻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宣告结束。婚姻的挫败让她感叹这个社会利欲太重、爱情太薄,她暂时放弃了感情上的追求,全身心都扑在了营销工作上。经过几年的打拼,凭着她的执着、诚信和对客户极富感染力的微笑,赢得了许多忠实的顾客,建立了固定的消费群,从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人生坐标。
立秋已半月有余,但酷暑天气似乎还余兴未消,不依不饶地笼罩在江海大地不肯谢幕,不断考验着人们的忍耐力。暑假里的书店总是人气最旺的地方,每天都挤满了看书和买书人。燕婉从书架上挑选了一本《透过心灵的37种商业说服》拿在手里翻了翻,环顾四周也没有个可以坐下的地方,只好径直去收银台排队结账了。燕婉跟着结账的队伍慢慢前移,排在他前面的是位身材魁梧的大男孩,手里抱着一摞书,最上面是一本《临床内科诊疗关键》,每本书都非常厚重。
收银员对大男孩报价:“一共306元,”
大男孩摸了摸口袋窘迫地说:“不好意思,我只带了300元,能否打些折?”
“有会员卡吗?”
“没有。”
“那不好办”收银员翻了翻白眼决绝地说。
大男孩无奈,踌躇之余,正欲从中挑出一本作为放弃,排在后面的燕婉说:“你结账吧,6元钱我来垫付。”
走出书店,大男孩连忙道谢:“姐,谢谢您!我是医学院的学生,那6元钱我马上回宿舍拿来给您。”
“不必了,只是6元钱,看得出你是个好学的学生,权当赠送吧。”
“不好意思,无功不受禄。我家是外地的,能有幸在此认识您这位热情善良的姐姐,也是我的福份!我期望能交上您这位朋友,给我留个电话,行吗?”眼前的大男孩,高大俊朗,微黑的脸膛轮廓分明,眼睛明亮有神,流露着无需质疑的真诚,燕婉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过了数日,接到大男孩的电话:“姐,我是那位医学院学生,您若今天有空我请您喝茶,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和您随便聊聊,同时表达谢意。”
燕婉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便答应了。茶室里,大男孩首先作了自我介绍:“我叫关浩,满族人,现在是大三学生,还有一年就毕业,老家在辽宁本溪,这个暑假为了多看点书就没有回去,那天买书多亏接姐姐‘拔刀相助’,呵呵!”幽默的大男孩,让燕婉不由自主的笑了。
燕婉白皙的脸上,微笑时出一对浅浅的酒窝,深邃的眼睛里有善良也有淡淡的忧伤,那永远不染不烫的短发,配她那标致的脸,简约素雅。“别为了区区6元钱,就像欠下我天大的人情似的,这反倒让我忐忑。哦,对了,我叫燕婉。”
“燕婉——好听的名字,有燕的轻盈娇小,‘婉’是取婉约贤淑之意吧?”
燕婉瞧瞧自己一米五五的个子,在这个东北大汉面前确是显得很袖珍。她笑笑说:“没办法,上帝造就了我这个小模样。”
关浩忙不叠地解释:“不不不,我不是那意思,燕婉姐,我是无心的,我决不是那种皮里阳秋之人,在这陌生无亲的城市,能邂逅您这样善解人意的姐姐,我感谢上帝还来不及呢。”
看着关浩面红耳赤的样子,燕婉又次开心的笑了,也没了起先说话时的拘束。“这名字是我爸爸从《诗经》国风里一句‘燕婉之求’中断章取义来的,大意是娴静和美。你呢?是关公的后裔?”
“不,关姓可是满族八大姓之一。我小时候特调皮,像耗子一样总是伺机钻出家门玩,父亲给我起名‘关浩(耗)’大概是想把我这只耗子关住吧!哈哈!”
一番话,把燕婉逗乐了。自由的职业,使燕婉没有固定的同事,也很少有朋友,无法像在原单位有同事可以聊天诉说,如此轻松快乐的闲聊对于她已是久违了。
其实燕婉工作地点和医学院就在一条街上,因而燕婉有时能碰到从宿舍去学校上课的关浩。有时打个招呼,有时站在路边聊几句。红尘蓝海,人的相识真的很奇特。亿万人中,突然间会出现一个穿透时空的声音或目光,让你停下匆匆的脚步而募然回首,这个偶然,或许会造就一生的尘缘。
随着交往的增多,关浩逐渐了解到燕婉以前的一切,看着孤独的燕婉,关浩把燕婉介绍给了室友及同学。燕婉由内而外的美丽,成了关浩大学天空中一道绚丽的彩霞。
休息日关浩经常几个同学相约一起去公园游玩或茶座侃大山,大多会邀请燕婉参加,学校的趣闻轶事成了他们相聚时开心的谈资。若是很晚了,关浩总是戏谑道:“保护妇女儿童是我男子汉应尽的职责!”自然流露出一份孩子气的顽皮,每次都是边走边聊将燕婉送至楼下,直看到她楼上,窗口亮起的灯才放心离开。关浩像燕婉心中一轮新月,普通、宁静、明朗而深远。
置身那些浑身洋溢着青春活力、满眼灿烂未来、满心豪情壮志的学子们中间,燕婉也觉得有些苍老的心境再次年轻起来,身上的沉沉暮气也渐渐褪去。无可否认,与关浩的相识,不仅仅只是排遣了心中的清冷,的确也给燕婉的生活增添了一抹生机与亮色。燕婉真切地感觉到,搏动的心音依然充满神韵,平凡的日子变得绮丽生动,额上的汗水也是那么晶莹璀璨。幸福的感觉原来可以这么近的。
初夏的一天,两人在路上相遇。燕婉笑着问:“怎么?瘦了嘛,是不是快毕业了,风花雪月里演绎的校园爱情也到了水光尽显的时刻啦?正为此伤神吧?!”
关浩严肃地回答:“尽胡扯!我正在做一项对于我一生至关重要但有一定难度的决策。”
“什么事那么神秘?”
“不久我会告诉你的,但无论怎样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圆满完成。不过别担心,我这只骆驼再瘦,也比你这匹小马大。”
“欺负我啊?”“在下不敢!”熟悉后的两人,谈话也没有了任何避讳,轻松的交流能给了燕婉精神上的抚慰和心灵的温暖。关浩对燕婉从最初的同情,到后来的钦佩,最终定格成现在的欣赏与爱怜。关浩发现面前比自己大十岁的女人成熟中仍不失青春女子的天真,美丽的外表下除了善良和贤惠,还有如小溪般淙淙流淌的灵性。
毕业前的一个多月,关浩问燕婉晚上是否有时间,他请客喝咖啡,言语中有一丝激动,燕婉欣然应允。咖啡厅的二楼典雅而幽静,偌大的厅内只有两对情侣临窗而座。一束淡淡的灯光投射在乐池中央的钢琴手身上。钢琴手是位约二十五六岁的男孩,一丝不苟的头发,白色的衬衣领口系着紫红的领结,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舞蹈,音乐像泉水般叮叮咚咚从指间流泻,乐声又像雾一样飘浮在大厅上空,若有若无。餐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枝盛开的红玫瑰,旁边一根静静燃烧的红蜡烛,一本精美的Menu,封面是用精致的蓝色仿羊皮人造革装帧的。整个厅内给人以一种烂漫迷人的淡雅气氛,一种说不清的情愫在两人心头缱绻萦绕着。
两人共同点了一份套餐,服务员弯腰询问:“请问小姐,牛扒要几成熟?”
“五成。”关浩听着直发楞。
“请问先生,您呢?”
“啊?八成熟吧,哦,不,全熟!”
服务员招呼:“请稍等,”然后扭着妙曼的腰肢离开了。
关浩瞪大眼睛说:“我最怕吃那血淋淋的半生不熟的牛扒了,一个优雅的女士能将那么一大块五成熟的牛扒吃完,我这个七尺男儿可要上吊啦!”
燕婉笑笑:“你在吃方面,可一点不像东北汉子。”
关浩想起什么似的说:“燕婉,本溪不仅是著名的煤铁之诚,也是一座国家地质公园。尤其是本溪大峡谷,那里悬崖峭壁,瀑布飞流,树木茂盛,水秀山奇,被称作八山一水一分田。等我毕业了,你和我一起回家游一游本溪怎样?”
“听你这么介绍,我还真想走一趟呢。”“
我父亲是本溪一所医院的医生,我学医也算是子承父业吧,母亲是个家庭妇女,朝鲜族人,母亲的家在长白山脚下的延吉市。我父亲年轻时去延吉出差,在一次偶遇中和我母亲一见钟情,就这样母亲成为了父亲的新娘。”
燕婉惊叹这爱情的浪漫。“朝鲜族的女人很漂亮的,你母亲一定也非常漂亮吧。”
“是的,挺漂亮,你一样很漂亮,环肥燕瘦,各有各的美。”关浩笑道。
“少贫嘴!”
燕婉无不向往地说:“中学时我就在课本中知道长白山的美丽,那是‘一山有四景,十里不同天’奇特景观。李白的《高句丽》里曾写道‘金花折风帽,白马小迟回。翩翩舞广袖,似鸟海东来。’描写了长白山脚下的高句里民族行云流水般轻盈舒展的优美舞姿。高句丽是朝鲜族的祖先,现在的朝鲜族人就秉承了高句丽人能歌善舞的特点。有你母亲的遗传因子,你一定也善歌舞吧?我最喜欢听阿里郎组合演唱的那首极具朝鲜族风情的《阿里郎》了。”
燕婉说得很兴奋,两眼亮晶晶的,好似月光漂浮水面,青春的气息幽幽弥漫在她脸上,很是生动。关浩却有些沮丧地说:“可惜我一点都没得到遗传。”
说话间,服务员已将套餐上齐,留下一句“请慢用”便走了。
燕婉将盘内的牛扒切成小块,用叉子一块一块送入口中,不一会儿盘里就空空如也。燕婉笑咪咪的,“牛扒我已全部吃完,先生是不是该上吊了?英勇就义去吧”
没心没肺、无遮无拦的交谈常常给燕婉无以言表的愉悦和轻松。关浩大义凛然的站起来:“好吧,燕婉小姐,本先生这就牺牲去了,你可别拖我哟。”
“好呀,恕不远送!”关浩乐不可支地走向洗手间。
一会儿,关浩就回到座位上,燕婉开心地调侃:“咋又回来了呀?我还以为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呢。”关浩收住笑容,直视燕婉良久。燕婉纳闷刚才还是晴空万里,怎么转眼间就阴云密布。认识他近一年,没见过他这种神情。
关浩很郑重地对着燕婉眼睛说:“我刚去上帝那里报到了,可上帝告诉我‘人间还有一位善良聪慧,名叫燕婉的女孩,需要你为她遮风挡雨,你必需陪伴她共同走完今后的人生,你怎么可以现在来我这里呢?’于是我就回来了,今天我来执行上帝的旨意。燕婉,就算人间有风情万种,我依然情有独钟。”
燕婉惊愕地之余不知如何回答,低头用小勺子在奶茶杯里搅拌着。关浩拉住燕婉的手:“燕婉,听我说,我是认真的!绝不是一时的冲动,要说是冲动,也是我和你认识近一年来发乎情的冲动。半年前我已清楚地知道自己爱上了你,为了不失去你,也为了不让你受到伤害,我没有那么匆忙表达,我一直在等待和创造成熟的时机。我向父母亲介绍我在这里结识了一位优秀的女性,并陆续向他们介绍了你的一切。后来我也向他们如实告知了我对你的真实情感,起初他们是极力反对的。”
“我是独子,也是孝子,我不想隐瞒他们,但我的情感归宿是自主的。我努力用我的真情和执着以及你的许多闪光点去说服他们。他们了解自己的儿子肌体里根植着满族人所特有的倔犟,渐渐地他们表示了理解,最终接受了我的选择。这正是上次我要告诉你的‘一定难度的思想工作’。能得到父母祝福的婚姻是最美满的。燕婉,嫁给我吧!”关浩发自肺腑不加修饰的一番话,让燕婉泪水盈盈。幸福,也写在了她娇羞的笑靥里。
燕婉没想到,关浩除了有东北男人的直率与开朗,也有东北男人的不羁与豪放,还有着超过实际年龄的成熟、干练与沉稳。燕婉抽出手,摇头说:“我们之间绝没有可能!”
关浩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总是以长我十岁的姐姐自居,但我早就不喊你姐了,你永远是我眼中和心中可爱的女孩。难道你一定需要一个大腹便便的人为你的晚餐埋单,需要一个老龄男人‘负责任’的承诺?只要我们相爱,其他一切都不是理由!”
从那天起,燕婉一直回避关浩的电话,因为她不忍看到身边流言象支支毒箭一样射向人生刚刚起步的关浩。只希望生命中这段记忆随时间烟逝,化作风干的花瓣夹在人生这本书的深处。不再去回眸,回眸了牵挂会更长;不再去挥别,挥别了流连会更浓。而关浩却每天用信息敲打着燕婉的心。临毕业离校只有一周了,院里举行毕业文艺汇演,关浩和同学一起邀请燕婉观看节目。燕婉无法拒绝,算最后一次与这里的朋友相聚。
坐在台下的燕婉,心头充满难以抑制的伤感,这一年来的一切,清晰如昨,又恍若隔世。台上的节目精彩纷呈,台下的欢呼此起彼伏,燕婉似乎置身世外。燕婉不由自主地用目光在周围搜寻着关浩的身影,可不知所踪。
节目演到一半,主持人款款走上台:“下一个节目,请同学们欣赏歌曲,《阿里郎》。”坐在旁边的同学窃窃私语:“关浩为了演这个节目,买了一张阿里郎组合的碟片,在宿舍狂练了一个月。”只见关浩从舞台侧面的幕帘中走出来,一件白色的斜襟短款上衣,两根带子在右胸前打了一个蝴蝶结,宽型袖筒,下穿一条白色肥腰宽腿长裤,典型的朝鲜族男子打扮,洁白飘逸。深深一个鞠躬后,用他那饱满浑厚的男中音说道:“我谨以此歌献给我亲爱的母校,献给我同窗四载的同学和我挚爱的人。”
伴奏音乐轻柔响起,宛若从天际缥缈而来,空灵悠远。关浩极富磁性而又略带忧郁的歌声与音乐融合得独具韵味,关浩边歌边舞,一身素洁,如白鹤展翅,虽然舞姿稍显生硬,但看得出关浩用情在演绎,听得出这是他心灵的絮语。
燕婉相信命,她认为人在拥有生命的同时,冥冥中一定有一种无法诠释的潜意识,牵系着人的心灵所归。燕婉为之着魔,为之震撼。她知道台上的这个人,是她今生永远的阿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