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习惯了白天的黑，黑夜的白
　　 一块刀片的梦里
　　 有枯蔫的花，跪在仇人的墓碑前
　　 山、路，还有旷野，捆绑新娘贩卖
　　 流年似蛇，舔噬着童年
　　 每一条伤口都吐着信子
　　 或者生，亦或死
　　
　　 2
　　 哭声穿过哭声
　　 取下肋骨锻打成项链
　　 倒挂在灯光洒下的影子
　　 挡住手术刀的视线
　　 如同盲人一样解剖每一个结构
　　 分离出疼痛和神经
　　 淡忘人间的一切罪恶
　　 抢救一个该救、或者不该救的人
　　
　　 3
　　 心电监护的声音四处游荡
　　 裂断的血管在止血钳里挣扎
　　 三角针、丝线，以及有齿镊，背叛组织
　　 把伤口缝合、拆开
　　 肆意的风刚到
　　 抛弃信仰，在河里揉碎基因
　　 猪和狗混为一谈
　　 关于敲去一段染色体移植
　　
　　 4
　　 积雪在苍老的背影里融化
　　 父亲拿岀一本破旧族谱
　　 拯救石头
　　 堆砌在手术室外墙
　　 一把手术刀切割成佛
　　 孤零零的，穿梭在呼吸机与呼吸机之间
　　 普渡残缺的生命
　　 耳朵读着诗歌
　　 盖住肮脏和骨头
　　
　　 5
　　 春天还是春天
　　 草芽在来的路上
　　 把牛羊赶进病房
　　 我觉得自己神志不清
　　 推完最后一支去甲肾上腺素
　　 呼吸、心跳是一个名词
　　 眼镜听着指南
　　 显微镜把器官放大
　　 坏死的，或者活着的
　　 此时，一切放弃治疗都没有意义
　　
　　 6
　　 输液从静脉溢出
　　 细胞逃逸，在一块被长骨磨钝的刀片上
　　 舞着劫后余生
　　 把骨头从骨头上撕开
　　 埋葬最后的理念
　　 田里的庄稼被打乱
　　 小河走出寨子
　　 抱着石头砸向自己的脚
　　
　　 7
　　 走廊上腐烂的器官，正在逃跑
　　 一段编码丢失
　　 蹲在角落里捧起落下的阳光
　　 反复咀嚼着疼痛
　　 苦涩、辛酸，仿佛一开场就漏洞百出
　　 我尊重山林里的野兽
　　 蚂蚁已经在嘲笑
　　 手术床上，我把血液输进血液
　　 微弱的唏嘘一声
　　 一段生命结束，一段生命延续
　　
　　 8
　　 努力控制内心的震擅
　　 在火葬厂的烟囱后，太阳无山可落
　　 把人囚进石头
　　 石灰窑梁子上，牛羊咬着刀子
　　 我跪在病房里哭
　　 13手术间已经心肺复苏40分钟了
　　 看着外面单薄的家属
　　 我心生悲悯
　　 放过他吧
　　
　　 9
　　 我是尘埃里的一粒沙
　　 在刀尖上独舞
　　 今夜，有雨
　　 夜晚打湿手术室
　　 所有的阳光即将暗淡
　　 生命坐在树下
　　 开始拒绝村庄，拒绝手术
　　 最后，就剩一个过往开过刀的颅骨
　　 在这里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