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根与魂】【柳岸】丹江山洞(故事)
两面战旗,两队人马,两军对垒。
孙林手握长矛,坐在“孙”字旗下的马背上,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轻蔑地看着对面。
副管靠过来,用大刀一指,说:“孙帅,看,那就是匪首,旁边的母老虎是匪婆。”
“哼,知府大人派我来当阵前指挥,我要不拿下匪首我就是丹江河里的虾!今天就让他知道知道老孙手里的长矛不是玩杂耍的,是来取他首级的,看他还怎样举着‘闯’字旗东闯西窜,骚扰官府,想当王,做梦吧!咱这边阵势布置得怎么样了?”
副官道:“放心,战线已经拉开,等着传令官过来,你就可以下达命令了!”
“闯”字旗下是威风凛凛的乌龙驹,李闯王手持宝刀坐在马背上,神态严峻,也在密切关注着对方阵地。
和闯王并驾齐驱的自然是夫人高桂英,她看了一眼闯王,说:“同心协力,誓不分离!”
闯王没吱声,点了点头。
“击鼓——”孙林举起长矛大喊。
对面战鼓擂起,震人心魄,两厢人马杀出,很快短兵相接,战马交错。好一阵厮杀,直杀得天空成了血色,太阳成了血色,草木成了血色,剑戟成了血色,马蹄声、呐喊声、哭爹喊娘声交错在一起,仿佛要把苍天撕裂。你来我往,你死我活,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义军越战越勇,孙兵步步后退。
血雾弥漫,尘土飞扬,乌龙驹驮着目光冷冽的将军,将军手持宝刀游刃有余,所指之处,孙兵不是成了肉饼就是成了肉泥,晕头转向的大有人在,屁滚尿流的不乏其人。
好一个女中豪杰,高桂英面对黑压压的孙兵,面不改色心不慌,一手拉着马缰,一手对付来犯之敌,左杀右砍,如入无人之境,寸步不离守护着将军。
孙林见将军夫妇相互配合,锐不可当,慌了神,急忙喊过副管,吩咐道:“赶紧组织人马,组成人墙,隔离匪首夫妇,挫伤他们的锐气。”
副管面露难色:“身边能调动的均已战亡,从东边调兵犹如挖肉补疮,有点突然!”
孙林气急败坏:“违令不动,我撕了你!尽快调集人马出阵,使匪兵士气萎靡,看他们还怎样嚣张。”
有人后退,正撞到了孙林的矛头上,孙林只一下,登时毙命。孙林老羞成怒,大吼:“后退者,斩无赦!”
这一招真毒,孙兵蜂拥而至,紧紧咬住了闯王,高夫人和将军渐渐分离,距离越来越远。义军见将军和夫人各在一方,开始乱了方寸。
一支冷箭射来,射中了高夫人牵马的左臂,孙兵疾步上前,步步紧逼。
“抓活的,抓住有赏!”孙林高喊。
说时迟那时快,高夫人护卫钟秀英冲出,挥舞青龙刀,对付孙兵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怎奈寡不敌众,眼见孙兵对她们合围成功,心急如焚。
一枚蚕豆大的弹子“嗖”地飞过来,射中了一马当先的孙兵的眼睛,孙兵疼得栽下马来。
钟秀英不敢恋战,上前拉住马缰绳纵身一跃,好一匹白龙马,驮着鲜血染红了战袍的高夫人和钟秀英一路向北,疾驰而去,最后在一个山洞口停了下来。钟秀英将渐渐昏迷的高夫人藏进了山洞,然后把白龙马拴到了石崖下面。那石崖周围长满了青草,旁边有一个滴水泉,满满一池清水,足够白龙马吃喝。
凡是经过出生入死的人都会两手,尤其是对刀伤箭伤、跌打损伤等都要掌握几样单方,高桂英和钟秀英也不例外,但是高桂英一直昏迷无法岀去,钟秀英也一身铠甲,出去就会被官府的人认岀。正在犯愁的时候,一位十一二岁的放牛郎过来给她们送蒸红薯,钟秀英警惕地看了看他,放牛郎却憨憨一笑说:“放心,我爹说你们是杀贪官污吏的,是为穷苦百姓岀气的,我叫张家杰,高夫人遇到危险时那一弹弓就是我从房顶上用弹弓打的。”
“小孩子,谢谢你,我误会你了。”消除了对这个机灵孩子的戒备,钟秀英说,“你为啥要给我们送蒸红薯呢?”
“我不是小孩子,我是小伙子。”张家杰噘起了嘴。
“小孩子,怨我,看姐姐,又说错了。对,小伙子,你咋想着给我们送吃的?”
“我娘教我唱过,‘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我还等着闯王收我当兵呢!”
“你为啥要当兵呢?”钟秀英好奇地问。
“除污吏,杀贪官,天下穷人有吃穿,姐姐,我在房顶上看到闯王以一当十,手起刀落,直杀得‘官鬼子’鬼哭狼嚎,人仰马翻,我都眼红死了,还有高夫人,坐在高头大马上,真是飒爽英姿,威风凛凛,我眼都看花了。”
钟秀英又问:“那姐姐就没杀敌?”
张家杰很幼稚地说:“我不敢正眼看你,你是女孩子,我说出去臊的慌。”
钟秀英被逗乐了,故意逗他:“那高夫人不也是女的吗?”
“人家那么大岁数了,就好像是妈妈了。”
“小伙子,能帮姐姐一个忙吗?”
“别说一个,十个都行。不过,咱得说好,我不是帮你,我是帮高夫人。”
“姐姐都不嫌羞,你个毛娃娃却论这么真?这几种药你能弄来吗?”
“我不是毛娃娃,我是小伙子。你说是哪些药?”
“对,是小伙子。有川芎、丹参、郁金、红花、益母草、延胡索。”
张家杰摇摇头:“我不认识,我叫我爹去弄。”
钟秀英纳闷:“你爹?”
“他知道你们在这儿,是我告诉我爹我妈的,他们不敢来,怕暴露你们。你们放心,我爹我妈不是坏人,我去去就来。”
很快张家杰拿来了所要的药,经过调理,高夫人的伤开始慢慢好转起来。
张家杰常常来送东西,他把一张老羊皮铺到地上,说:“高夫人,你躺倒羊皮上,当心受潮。”
“孩子,你几岁了?”高夫人深情地问。
“再有十一个月就十二岁了。”张家杰调皮地说。
这孩子真有意思,高夫人想笑,但她笑不出来,她不知道闯王现在是什么情况,但她却深信,闯王一定领着人马还在这大山里和官兵周旋,也还在打听她的下落。
再说闯王见夫人被隔开,慌了神,担心继续下去人困马乏,损兵折将,损失更大,急忙传令,鸣金收兵,向北边大山撤退。
孙林也是兵力不足,不敢追击,让部队就地休息吃干粮,着副管策马回去搬援兵,援兵一到,开始地毯式搜山。
李闯王把人马一分为二,一路人马在密林中休息,一路人马和孙兵周旋,一轮半天,遇到大批人马就隐藏,逢上小股敌人就砍杀,孙林折腾了好几天,除了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外,一无所获,只好陆续撤兵,只留下一路人马组成了一道防墙,隔断了东、西的过往,东边的人要到西边来,得经路口严格的盘查。同样,西边的人向东,也要被搜身。
本来李闯王和高夫人就失去了联系,东、西挡墙一设立,能接上头就更难了。
钟秀英想向张家杰打探消息,就说:“小伙子,来坐姐姐跟前。”
张家杰脸一红,诡秘一笑,说:“偏不,我不和你玩儿,我和高夫人玩儿。”
钟秀英纳闷:“为什么不和我玩儿?”
“你是女的,我是男的,男孩子和女孩子玩儿说出去让人笑话。”
钟秀英随口激了一句:“那高夫人也是女的。”
张家杰嘟哝说:“她是妈妈级的女孩,你是姐姐级的女孩。”
钟秀英不和张家杰兜圈子了,就说:“好好,姐姐说不过你,高夫人让姐姐问你,你知不知道李闯王在什么地方活动?”
“当然知道了,这远远近近的大山我哪儿不知道?就是不和你说,我对高夫人说。”张家杰开始在高夫人耳边嘀嘀咕咕起来。
高夫人一听,惊喜起来,急忙把张家杰拉到身边坐下来:“小伙子,你能过‘官鬼子’的哨卡吗?”
张家杰一拍胸口说:“小事一桩,只是我见了李倌儿,他要问起我来,我该怎么说?”
“你连你们这个地方叫什么都说不清楚吗?”高夫人迷惑道。
张家杰说:“当然知道了,丹江河北岸的大石桥,只是不知道这个洞叫什么?这个洞没名。”
“你见了李闯王,就说我在娘娘洞里。”高夫人说着,用刀把战袍的下摆割下了一块交给张家杰,“小伙子,这是信物,闯王一见,什么都明白了。”
张家杰喃喃道:“娘娘在这洞里呆过,叫娘娘洞,好听也好记,我去了。”
走时,张家杰滑稽地朝钟秀英做了个鬼脸。
哨卡处一连有两个口子,一个负责查到东边去的人,一个负责把关西边的人,打柴的、卖豆腐的、货郎等等经过都得接受盘查。
张家杰满脸脏乎乎的,倒骑在牛背上。
“小孩的,站住!”哨卡守兵说。
张家杰不理他,只管唱:“杀羊吃羊肉,杀牛吃牛肉,杀人吃人肉,杀狗吃狗肉,杀你吃你肉……”
看他傻乎乎的,守兵问:“小孩,你叫什么?”
“孙子不懂兵法,儿子生来头大,女子不会喊妈,老子不知道害怕……”
“你娘叫什么?”
“娘是妈,妈是娘,老鼠子生来爱攒粮。”
“你爹叫什么?”
“喝了三碗南瓜汤,爹爹屙了一裤裆。”
哨卡的守兵们都笑了,领头的说:“你们没见他疯疯癫癫的,能问出什么?放他过去,别白白浪费时间了。”
张家杰出了哨卡,走一道岭来翻一架山,被义军岗哨拦住,盘查后被带到了闯王那里,闯王一见信物,激动得把张家杰抱起来,放到乌龙驹背上跑了很远才放下来,张家杰噘着嘴说:“李倌儿,你把我颠晕了,看我不到娘娘洞的高夫人那里告你的状,把你的鼻子割下来给我压惊。”
“好好,咱们现在就去娘娘洞。”闯王翻身上马。
“等等我,我还要骑马!”张家杰拦住了马头。
乌龙驹仰天一声呼啸,像是号角,义军很快聚集到了一起,随着闯王的乌龙驹一路西去,一个个精神抖擞。
【说明】
丹江河北岸的山里有一个娘娘洞,后建丹江大桥,桥头从娘娘洞口打隧道,故当地人又称之为娘娘洞大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