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根与魂】【丁香】油糕(散文)
油糕,又称为糖糕,是我们陕西扶风的一种特色美食,也是纯天然的绿色食品。制作油糕,是用开水烫的熟面和生面对半混揉,再包上黑白对半的糖,用油一炸即成。制作好的油糕,色泽金黄,香甜可口,吃起来既甜又软绵,口感细腻柔软;吃要乘热吃,也要会吃,不能让糖汁伤口。
我最爱吃油糕。每当想起外表黄脆、内里糖质流淌的油糕,我就不由得口水直流,仿佛那甜味入口马上就到了我的肚子里。
油糕一般春冬食用最多,那时节大街摆摊卖油糕的人多,吃的人也多。有时人们吃完后,总要往家里带上几个,甚至十几个。食用时,佐以白糖或将蜂蜜涂抹在油糕上面,味道盛佳,香甜而不腻。特别是在炎热的夏季,来一碟蜂蜜油糕,既清凉又润肺,用农民的话说就是,“那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油糕在过去,是出嫁的姑娘忙罢(麦子收割后)看望母亲的最佳礼档(礼品)。有些把麦子收上场,还来不及晾晒就买上油糕去看母亲;有时因收麦街上没有卖油糕的,她们就自己炸些油糕。这些都成了一条不成文的乡俗。
陕西宝鸡扶风的油糕,有多种不同的制作工艺——把麦面用烧开的水一烫,放冷后又兑上一半的干面,揉好让面在案板上醒半个小时左右,然后在搓成条状,用手摘一样大小的面团,在用手把糖包进去。这其间,切记要把油糕包好,不要让糖流入油锅。
记得我第一次吃油糕,是我姑看望奶奶拿来的。后来听奶奶说,养女就为了吃油糕,民间有句俗话“女娃蛋蛋、油糕串串”,意思是把女儿养大出嫁后,就不愁吃油糕了。还记得,我姑来看望我奶奶,一次就买了二十个油糕。那时还没有塑料袋,是用黄纸包的。听我姑说,一个油糕五分钱,二十个花了一块钱,因为她知道我奶奶爱吃,加之还有我这个小馋猫。那时候,人们生活困难,野菜加粗粮都填不饱肚子,更别说吃麦面馍了,更何况油糕之类的。逢年过节只蒸些少量的麦面馍,割几斤肉,凑合过个年。那时能吃到油糕,别提有多幸福啦!
有一次,我姑把油糕拿来后,还热着呢!我奶奶把我叫来,先给了一个。我一看黄澄澄的油糕,饥不择食,喉咙里像伸出了手一样,急忙塞进嘴里一咬,谁知油糕里的糖一下就流了出来,把我舌头烫了个大泡。我眼泪汪汪,我姑忙端了半碗凉水给我喝,但舌头上烫的那个泡,一直持续了十多天,害得我吃不成辣子和热饭……
我爱吃油糕,奶奶知道。有时奶奶逛镇上的古会,她就给我买上几个。有时我上学不能上街跟会,奶奶回来时总忘不了给我买几个。还记得那次奶奶逛会回来,只给我这个小馋猫买了半截甘蔗。我嘴里吃着甜甜的甘蔗,心里总觉得它没有香甜的油糕好吃。奶奶告诉我,那天摊子上的油糕卖完了,她只得给我买了甘蔗。
我小学即将毕业时,二姑给奶奶又买了一些油糕。奶奶吃了几个后,二姑叫奶奶去她家。奶奶就把剩下的油糕用几层纸包住,放在炕头的针线盒内,然后急急忙忙地跟二姑走了。过了几天,奶奶回来一看,老鼠不知什么时候把纸咬烂,不但把油糕吃得一干二净,还把她为我做好的一双布鞋也咬烂了。奶奶气坏了,说她都没有舍得多吃,是专给我留下的,因为她知道我常常去她房间翻箱倒柜找东西吃,但这几天我却没有去。
奶奶气愤地骂老鼠,油糕吃就吃了,还把新鞋咬烂,实在太可恨、太可恶了。有一个漆黑的夜晚,天下着毛毛细雨,秋风呼呼地吹着,晚上我做完作业正准备睡觉,突然,房子上面的顶棚上老鼠不停地跑着,把纸糊的顶棚踏得唰唰直响,偶尔还咬仗,发出一声声尖叫。我实在无奈,用炕耙在顶棚上敲了几下,就安静了一会,然而不大一会儿,老鼠又出来了,我累了,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才发现,奶奶在我书包装的两个油糕,还有一片锅盔馍,全让老鼠吃了,并把我的书包咬了一个大窟窿,害得我哭了一鼻子。奶奶忙找了一块相似的布,用针线把那个窟窿补上了。
有一年队里菜籽丰收了,奶奶就让我母亲炸些油糕、油饼,母亲答应了。奶奶让我母亲给我姥姥拿一些。那天正好是星期天,我要求坐在灶膛前烧锅,奶奶和母亲负责包油糕,父亲则在锅里翻着油糕。我们一家人忙碌着,奶奶边包边绘声绘色地给我们讲屈原投江的故事,还有《白蛇传》的故事,我听着听着入迷了,默默地念叨着。原来,奶奶还是一个历史学家呢!她老人家生活在农村,真是屈才了。
我敬佩奶奶,比我学的知识东西都多。此后,我更爱奶奶了。长大后,我每次回家都会给奶奶带些油糕。她老人家直夸我孝顺,也多次在村上和亲戚面前夸奖我,说没有白疼我。奶奶去世后,我对父母也是一样,回家也常常带些油糕,无怪乎妻子每次说我:“你回来就知道光买油糕,也不知道买些其他的啥东西。”我哈哈一笑说道:“我是吃油糕长大的,一辈子就喜欢油糕。”
现在,我的儿女都成家立业了,都有了各自幸福美满的家庭,每次回家,他们都好像商量好似的,都买一大堆油糕,还买上一瓶蜂蜜,让我倒在油糕上吃。
油糕,是我儿时的记忆,是我的爱,也是民间一种经久不衰的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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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故事喜掺忧。
美食几许惹口水,
打道西府向晁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