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根与魂】【柳岸】丹江小将(小说)
两位八路军战士,一个叫韩杰,一个叫张晓,正在挨大胡子班长的训:“你们可以啊,煮熟的鸭子让你们给放飞了,这事儿传出去,咱八路军没面子事儿小,还把人丢到了兄弟部队了,国军兄弟不嘲笑你们是脓包才怪,连我都跟着臊的慌。”
韩杰低头辩解:“这家伙像泥鳅一样,滑得很,他说他要去解手,趁机翻窗溜了。”
大胡子:“你们以为这些日本情报人员都是吃素的?他们一个个身怀绝技,养之有素,都是中国通,能说地地道道的中国话,随机应变能力超出了常人的想象,会隐藏,善伪装,要不日本特战队能把他们派到这里来?告诉你们,逮住一个就等于俘虏了日军一个团,放走一个就等于放走了一群狼。这个军管大院森严壁垒,他插翅难飞,这家伙应该还在这个大院内宿着,还不快去搜?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搜不到,你们就等着上面的处分吧。”
韩杰和张晓如释重负,从北向南一处一处开始排查起来,伙房、厕所、花池的树兜内、杂物库等等,一处也不敢疏忽。
大胡子加派了四周岗哨,接着开始组阁临时突击队,搜查大院的角角落落,修理工、仓管、卫生员、炊事员、担架队等等部队外围人员都被派上了用场。
可不是,卢沟桥的枪声响过之后,神州大地就没平静过,好不容易等到民国三十四年,在日军败局已定的态势下,战犯冈村宁次一意孤行,摒弃日本天皇的“东主西从”作战方针,实施“攻西援东”作战计划,悍然发动了鄂北豫西中日大会战,当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后,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好战分子却置若罔闻,企图通过扩大西部战区的战火翻本,从湖北老河口到豫西开始布兵设防,战争火力点集中在西峡口,利用中国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计谋进行火力猛攻,再派精兵强将跨越淅川,向西部大城市推进。为了速战速决,日军不断收拢残部组成特战队,横跨丹江,用重兵力、重武器过来增援,日军指挥部调兵遣将是通过设在丹江流域的特务机构,八路军好不容易查清了日军的这个情报大窝点,出其不意来了个连窝端,还活捉了日本情报科的特高课课长麻生,押在这个壁垒森严的大院内,暂且交给守仓库的小分队看管,以确保万无一失,等国共两党军队外调的专业审讯人员一到,就开始突审。
大胡子不敢大意,责令两帮人马轮流照顾麻生,一不能让他跑,二不能让他死,轮到韩杰和张晓这一帮时,一时放松了戒备,让他给溜了。
这个日军特务机构主要有三个任务,其一是千方百计搜集我方情报,其二是传递鄂北豫西会战的日军指挥官内山英太下达的作战命令,再者就是日军开辟的作战前线汇报战况的通道,打掉了这个隐藏很深的特务机构,前线部队和日军指挥部失去了直接联系,日军在处处被动的情况下,才结束了这场旷日持久的血腥战,此时已与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延迟了多日,这就是“枪起卢沟桥,旗倒西峡口”的全民族抗战的始末。
“我看见你了,快出来,不然,我开枪了!”身着仓管服的保管虚张声势,端着长枪大声吆喝。
军管大门外停下一辆汽车,司机摇下车窗在和前面的人说话,仓管赶过来,冲着汽车喊:“你先别忙着开进来,我得来验验货。”
仓管放下长枪,大摇大摆走出了大院,里外门岗见他穿着仓管服,又说是要验货,就没拦他。
“刚才出去的是何人?”大胡子问门岗。
“仓管啊,他说他要验货!”门岗立正回答。
“快,他就是漏网之鱼,抓住他!”大胡子大喊,“韩杰,张晓,快过来!该你们戴罪立功了。”
韩杰和张晓立马打起了精神,急忙朝大门外走,大胡子急促地说:“你们是本地籍军人,对这里熟悉,麻生是个生瓜蛋子,他再狡猾也不能让他跑掉,要活的!”
军管大院是临时征用的一个大场地,是中国军队调往西峡口军用物资的重地,这里的军用物资是从外地征集来的,西峡口抗战的各方力量都可以取,守防至关重要,面对要在西峡口来个鱼死网破的日本顽固势力,豫西全民皆兵,国军、八路军、地方民团、地方民兵全盘出动,守防在这个后方仓库里的人数明显不足,很多服务人员都是临时抽调来的,彼此大都是生面孔,麻生就是钻了这个空子。
大胡子指挥搜查时,听仓库里有东西倒地的声音,派人进去一看,仓管赤身裸体被绑在一架大炮的炮管上,口里塞着一只臭袜子,显然是狡猾的日本特务趁其不备袭击了他,这家伙在这里找到饼干吃饼干,找到罐头吃罐头,吃饱喝足后,趁大胡子组织人马搜索之际,换上仓管服装,大模大样走出来贼喊捉贼,寻找时机,趁机逃出大院。
正如大胡子分析的那样,麻生出得大门,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似惊弓之鸟,漫无目的向东窜逃,东边有来来回回的巡逻队,直接冲过去就等于自投罗网,向南全是开阔地,不利于隐蔽,只好转而向北,北边是山,随便找一个地方就可躲避紧追不舍的两个土八路。
麻生一路小跑,气喘吁吁,韩杰和张晓分两路夹击,千钧一发之际,麻生见前面一棵大树,他攒足劲儿,“哧溜”“哧溜”爬了上去。
那树比炮管还粗实,树很高,很直,到顶部时才开始分了三根枝丫,枝丫很粗很光很坦,人在树上抱着树干能自由转身。麻生就坐在大树枝丫处歇息。
韩杰和张晓追到这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起了小眼——他们谁也不会上树。
韩杰捡起地上石头向上扔,够不着,张晓用脚踹树,树不动。
韩杰愤愤地说:“快下来,再不下来我崩了你!”
麻生稍微缓过劲来,狞笑道:“肯崩你们早就下手了,犯不着费这么大的周折,老子汗毛孔里都是情报,有本事你来取呀!”
张晓对韩杰说:“咱犯不着和他费口舌,咱在树下,自由,看他能在树上呆多久!”
张晓和韩杰就盘坐在树下草地上,刚才一通追击,他俩都累的不轻。
肚子饿,也口渴难耐,只好忍着,身上的汗气一下去,就开始犯困了,韩杰和张晓都是呵欠连天,但他们不敢大意,只好边注视树上边聊天,以免上、下眼皮打架重蹈前面的辙坑。
“张晓,你是从哪里抽调来的?”
“机动连,你呢?”
“后勤营,我们班长说让我来这里执行特殊任务,我以为要上前线去和小鬼子较量呢,原来是来这里守大院,更没想到被大胡子安排来伺候这个龟孙子。”
他们声音不大,却被树上人听见了,这家伙仿佛是顺风耳,听下面的人在骂他,公然回奉道:“你们才是龟孙子呢,你们支那人都是龟孙子!”
张晓恼了,“忽”地站起身,端起了枪,厉声说:“有本事就永远别下来。”
麻生悠然地坐在枝丫上,得意地看着树下,然后抽出腰刀扎在树干上,两只带着鞋牙的皮靴脱下来挂在触手可及的树叉处,枪套挂在另一处,一晃一晃,手枪掖到腰间。一切准备停当,麻生从怀里掏出饼干吃起来,有点儿得意,更有些狂妄。
韩杰拉过张晓:“别理他,渴死他!”
麻生吃了饼干后又取下军用水壶喝水,很淡定。
韩杰和张晓又坐下来守株待兔,别看他们空间上占优势,却不知不利因素却在滋生蔓长,饥饿、口渴、疲劳、体力不支,更严重的是天一擦黑,这家伙趁着夜色掩护,从树上下来一钻进林子里,要想再找到他就是大海捞针了。
一男孩赶着一头牛走过来,男孩好奇地站定,牛儿乖顺地低下头吃草。
男孩弯腰去摸张晓身边的枪。
韩杰眼一瞪,说:“别动,小心擦枪走火。”
男孩撇撇嘴,说:“我又没摸你的枪,你咋咋呼呼干什么?你真抠门儿。”
张晓觉得小孩挺有意思,问:“小朋友,你叫什么?”
“我叫章埠,放牛回家呢,叔叔,我想玩玩你的枪。”
张晓想,玩就玩呗,反正里面是空膛,没有子弹,于是说:“好吧,但是你别离开,就在这儿,你几岁了?”
“十二岁,长大了我也要扛枪打敌人,我爷爷说,一人参军,全家光荣。”
“你爷爷是干什么的?”
“做庄稼呗。”
“那你爷爷呢?”
“我爷爷给财主家扛活,现在快秋收了,财主让他腾了菜地,准备种蒜呢。”
“那你爸爸妈妈呢?”
“爸爸妈妈和姑姑都去给队伍上抬担架去了,说是上西峡去了。叔叔,我要有根枪该有多好。”
“会有的。”
“咳咳”韩杰发出了信号,原来张晓和章埠交流分散了注意力,麻生见机会又来了,就又穿上鞋子,收了腰刀,韩杰急忙提醒张晓。
“树上有人?”章埠问。
“日本特务,大坏蛋!就是这些人搅得咱们不能安生。”
“我会上树,我上去把他拉下来。”
“不能,你不能上!危险!”韩杰和张晓同时惊叫。
“等等我,我有办法了。”章埠说完,转身就走。
韩杰和张晓正纳闷间,见章埠夹了很多干豆秧子、干黄瓜秧等等杂七杂八的菜地里的干东西,后面还跟着他爷爷,用牛绳捆了一捆干柴草,他们把这些干柴拢到树下,张晓意识到他们要干什么,狐疑地喃喃自语:“怕不行吧,树这么粗,烧断可不容易。”
喜欢刨根问底的章埠这次却没搭理他,而是拿过他爷爷的烟袋,取出火柴,点燃了干柴,柴草着起来,下面烤身子,但一到半空中威力就弱了,麻生又上了一个枝,狂笑不止,不停地说:“蠢,蠢,蠢……”
爷爷和章埠又去抱干柴,这次抱的是湿不湿干不干的辣椒秧子,一放到火头上就开始冒烟,章埠忍着炙烤,又撒了一泡尿,浓烟窜出,辣呛味窜出,树上人开始咳起来。
章埠还要走,爷爷说:“章埠,没有了现成的柴了。”
章埠头也不回,很快就转过来,用上衣兜来了连叶带秆的辣子角,有青的有红的,他连上衣一起扔进了火里。
麻生根本没料到这一招儿,就是他再能忍也受不了这种辣呛烟熏味儿,他由狂笑变成了狂咳,终于忍不住从树上跳了下来,重重地摔到了火堆上,韩杰和张晓一下子精神倍增,从火堆里拽出了半死不活的麻生,爷爷拿过牛绳把麻生捆了个实在。
“看你还往哪里逃!”韩杰踢了一脚死猪一般的麻生后,佩服地看了一眼章埠说,“你真是丹江小将。”
章埠擦了擦汗,又拿过张晓的枪玩弄起来,心不在焉地对韩杰说:“你不让我玩枪,我不和你玩儿。”
听了章埠天真的话,几个人除了麻生还在不时地咳嗽外,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