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实力写手】清粥小菜,酒一杯(散文)
姥姥的微信名字叫“清粥小菜”,一直没改过名字。姥姥人朴实,过日子讲究简朴,每天早餐通常是一碗清粥,一碟自己家做的小咸菜。雷打不动,常年如此。姥姥说:“过这样的日子踏实。”
母亲的性格随姥姥,也喜欢素食,不喜爱大鱼大肉。和父亲认识并恋爱那阵,刚刚卫校毕业参加工作。母亲和父亲属于一见钟情,谈婚论嫁时姥爷坚决不同意母亲嫁给父亲,不同意的原因不是因为父亲家境贫寒,而是因为父亲有一个名号很不好的妈,十里八乡的都知道马翠花厉害。个子不高,长相一般人却不一般。天生的不吃亏,谁家一提马翠花,都摇头说:“不好惹呀!”
母亲对于姥爷的反对却坚持自己的态度,她认准了父亲。姥姥是偏疼母亲的,对于母亲的选择也支持。姥姥说:“我看茉莉的选择没有错,大华那孩子多朴实呀!孝顺有责任心。以后茉莉和大华过日子错不了。人不都说有啥样的妈就有啥样的儿子吗?儿子那么好,他妈能坏到哪去?只不过他妈就是性格直了些,好胜有啥不好呀?且比那蔫土匪强。就这么定了我同意。”
姥姥发话了,姥爷也不再说啥。在家里,姥姥说话还是有权威性的。母亲和父亲结婚后,过起了清贫的日子。奶奶养育了六个儿女,由于家里孩子多的原因,即使奶奶和爷爷很能干也没摆脱贫穷。而姥姥家则不然了,姥姥生育了两个儿子一个闺女。母亲在家是长女,大舅二舅是母亲的弟弟。姥姥和姥爷干农活是一把好手,家里的几亩地哪个季节该种什么了,一样都不会落。别看姥姥瘦但她高高大大的,有的是力气。庄稼缺水了,姥姥一担担往田里挑水,从不喊累。该除草的时候,无论太阳多毒辣,姥姥和姥爷也会冒着酷暑侍弄。姥姥经常说:“庄稼人不求大富大贵,只要有个清粥小菜,填饱肚子就行。”
大舅体谅姥姥和姥爷的不易,高中毕业就和同学一起出外做买卖,挣了一些钱回来就全部交给了姥姥。大舅知道姥姥和姥爷是闲不住的人,也知道姥姥老早就想开一个饺子馆的心愿。他就给姥姥开了个饺子馆,并出谋划策帮姥姥提出经营方法。在大舅的指挥下,姥姥诚信经营,饺子馆开业后,生意一直很顺。家里即使有钱了,姥姥也不乱花乱造,依然每天清粥小菜地过得简朴。
邻居马大福年轻时父母给创下了家业,马大福从小生活优裕,那时他父母托媒人好几次来家里想让母亲做他家的儿媳妇。并许诺,如果母亲同意嫁给马大福,保准让母亲过上大鱼大肉的日子。还会把他家里开的店也交给母亲打理。媒人几次来家里说和,姥姥都给回绝了。姥姥说:“我闺女嫁到马家确实能衣食无忧,也不会受苦。但我了解我的闺女,她也不是贪图富贵的人呀!我不能替她做这个主呀!”
过后,姥姥征求母亲意见时,母亲对姥姥说:“妈呀,我和你一样,就喜欢清粥小菜,不想过大鱼大肉的日子。”
那时其实母亲就已经和父亲好上了,她的眼里除了父亲没有别人。马大福的父母后来把生意给了马大福,刚开始他也是尽心尽力地经营,娶了媳妇后,媳妇好吃懒做喜欢耍钱。马大福没人帮也实在受不起累,就把生意转让了,两口子还开了一个麻将馆。每天媳妇耍,他也耍,每天耍完钱,一群人海吃海喝的。姥姥实在看不惯,就过去说过几次,马大福媳妇说:“有钱不花留着干嘛?你也别劝我,让我们过你家那样有钱也舍不得花的清粥小菜的日子,我们还真过不了。干脆您也别劝我们!”
后来他俩耍钱成瘾,再加上不知道过日子,父母置办的家业也造没了。后来,马大福的媳妇也和一个经常在一起耍钱的男人跑掉了。马大福几次被人追打,寻死觅活的。姥姥看他可怜,就收留了他,还放心地让他每天早晨开车,去集市上采购蔬菜鲜肉。
姥爷爱酒,平时饭馆不忙了,爱喝点。他有酒瘾但从不多喝,只喝一小杯。所以,他给自己的微信名字起了“酒一杯”。那时我和哥每天放学爱去姥姥家写作业,说是写作业实际上是爱吃姥姥包的饺子。平时在家里都是粗杂粮,很少吃油性的饭菜,更别说饺子了。所以我和哥每次去饺子馆,姥姥都会让大舅给我和哥煮一盘猪肉大葱馅的饺子,我和哥喜欢吃肉,尤其喜欢吃纯肉馅的饺子。每次我和哥吃饺子,如果赶上姥爷喝酒,他会用筷子在酒杯里蘸一下放我嘴里。刚开始舔酒很不习惯,辣得我一个劲伸着舌头。姥爷会急忙递个饺子到我嘴里,一口咬下去,嘴里就感觉好受多了。久而久之我对酒反而喜欢上了,有时姥爷在给我蘸时,我觉得不过瘾,会端起酒杯抿一小口。有一次,我趁姥爷去厨房帮忙,他倒的一杯酒只喝了一半,我端起来一口就把半杯干掉了。一会,我就觉得迷糊,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姥爷从厨房忙完,看见呼呼大睡的我,再看看那酒杯里的酒没了,立刻明白了咋回事。急忙把我抱到炕上,跑出饺子馆,就把老中医于爷爷叫了来。于爷爷给我号了脉,只是说睡一觉就好了。姥爷知道他惹祸了,不等姥姥问就如实交代了他每次教唆我喝酒的罪行。姥姥看姥爷态度好,也就没说啥。我醒过来那一刻,姥爷把我抱在怀里老泪纵横,一个劲说:“多亏我大孙女没事呀!都是姥爷不好呀!都是姥爷不好。”
从此后,他不再用筷子蘸酒给我,每次喝酒都会一手紧紧把这酒杯,一手拿着筷子吧唧一口饺子喝一口酒。即使去厨房,也是酒杯不离手。
姥爷爱酒,姥姥爱她的清粥小菜,姥姥说苦日子过久了,过不惯大鱼大肉的日子,那样腻得慌,她只习惯清粥小菜。姥姥就是这样,尽管有钱了也一直以朴素为本,舍不得花钱,很让人不理解。而对左邻右舍以及亲戚朋友,她会倾其所能。邻居谁家有困难了,需要钱了,姥姥不等人张口,只要听说了都会拿着钱去家里慰问。那年村里闹猪瘟,村里人家养的猪死了不少。在这之前,姥姥让姥爷拉了一些猪肉存了一些,开饺子馆总是要储备一些猪肉的。腊月二十三过小年,姥姥一早起来就开始叮当剁肉包了许多饺子,煮好给村里人家没猪肉的人家送了去,顺便还带上一块猪肉。最后饭馆里的猪肉都送的一块不剩,自己家过年都没了猪肉。大过年的姥姥一家人就吃清粥小菜。
初二,按照我们这的风俗是出门的闺女回娘家。本以为在奶奶家过艰苦的日子,到姥姥家咋也应该改善一下吧。每年大鱼大肉的咋也不能少吧。以为姥姥早就给我们准备好了呢。结果去了之后,桌子上都是姥姥拌的翠绿的青菜。还好的是姥姥包了一些素馅饺子。那天吃着饺子,喝的大米粥吃着小菜,然后听姥姥讲给乡邻送肉的事,也觉得很香甜。
即使吃着小咸菜,爱酒的姥爷也没忘喝他的酒,喝到兴头上,姥爷还给我倒了一小口让我陪他喝一口。姥姥那天或许是高兴也没拦着,只是对姥爷说:“你有福呀!以后有人陪你喝酒了!”
母亲接过话说:“你还有我这个闺女呢,我以后陪你吃清粥小菜!”
如今,姥姥和姥爷在东北依然过着他们衣食无忧的日子。姥姥每天依然是清粥小菜,而姥爷也是每天一小杯酒。我每次回东北第一时间会去看望姥姥和姥爷,姥姥看我来了会做一桌子的好菜,而她也只是象征性的吃上几口,而最多的还是她的清粥小菜。我呢,会陪爱酒的姥爷喝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