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谁动了儿童的奶酪(散文)
近日,我姑妈来电,倾诉了她家中的变故。她晚年得子,视独生女小青为掌上明珠。但命运似乎并不眷顾这个温馨的家庭,小青阑尾炎手术尚未痊愈,儿子小明又突患急性肺炎,她无法继续工作,致使房贷陷入了困境。无奈之下,她只好忍痛变卖首饰以解燃眉之急,而这一切,却未向母亲透露分毫。
姑妈在电话那头,带着几分无奈和心疼,叹息道:“这孩子,总是这么要强,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让人担心。”她的声音中透露出哽咽。
我的表妹小青虽然只有初中文化,但她一直都很要强。去年,她与丈夫因感情破裂而果断地离了婚。之后,她便成了这个“小家”的顶梁柱。然而,她并未以此颓废,仍然将最亮丽的一面展现于人前,即便在至亲面前,她也还是隐藏自己的脆弱,独自一人承担着压力和疲惫。
面对如此困境,我身为家族中的知识精英,怎能袖手旁观?我决定为表妹分担一些压力。可是,微信和支付宝打款,都被她退了回来,唯有亲自带上现金,将它悄悄塞进床头柜里,方能为她带来真正的安慰。
当我踏入表妹家门时,上幼儿园大班的外甥小明怀揣着新买的玩具救护车,热情地迎了上来。他仰起稚嫩的脸庞,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说:“大姨,这是妈妈特地给我买的新玩具!”我弯下腰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奇地问:“小明,你为什么选择救护车呢?”
小家伙眨了眨明亮的眼睛,认真地说:“因为妈妈肚肚疼的时候,就是坐着救护车去医院的。我想用这个车帮助妈妈,让她不再那么疼了。”
听到这里,我心里涌起一阵感动。环顾四周,发现这套紧凑的两房一厅除了生活必需品外,几乎找不到其它贵重的物品了。至于孩子的玩具也是寥寥无几,显然这个玩具车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我深情地望着表妹,她日渐消瘦的背影,宛如一株风中摇曳的杨柳,显得那么柔弱。她那清秀的瓜子长脸,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坚韧与不屈。然而,在那双深邃眼眸中,我却读出了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孤独。她明白此刻的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必须毅然决然地承担起养育孩子与生活的重任,尽管前路充满艰辛。
我感到一阵莫名的沉重,表妹独自一人承受着如此压力,实在令人心疼。我温柔地将小明拥入怀中,赞赏着他的懂事和体贴,而这些,对于他来说好像并不在意。他机灵地拉着我的手,引导我坐到沙发上,一双明亮的眼睛不时地瞟向妈妈,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小小的计划。
表妹热情地拿来了零食招待我。小明虽然被这色彩缤纷的食品所吸引,但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妈妈的身影。
这时,表妹转身去了厨房,准备为我煮上一壶香浓的红茶。厨房位于卧室的左侧,尽管空间有限,但在玻璃门的映照下,却显得明亮整洁。
小明向我递来了微妙的眼色,随后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反锁了厨房门,又迅速折返,从沙发垫下掏出早已藏好的遥控器,贴近我耳边神秘地低声说了些什么。
由于声音太小,我没有听清,便让他再重复一遍。他再次偷瞄了厨房,确保妈妈没有过来后,才提高了声音在我耳边清晰地传达了那句话。
原来小家伙想看动画片。我笑了,心想这还不简单?便关心地问道:“小明,你不会自己开电视吗?”他摇着头,朝厨房的方向又瞟了一眼,轻声说:“我会,但你不要告诉妈妈。”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但心中充满了疑惑:孩子想看动画片,缘何这般焦虑?对于这个年纪的孩童来说,优质动画片就是精神上的奶酪,不仅是欢乐的催化剂,更是他们窥探文明、汲取知识的宝贵窗口。难道时代进步了,我的表妹从孩子启蒙的关键时期,就严控他看电视的自由吗?
这时,小明急切地摇晃着我的手腕,说:“大姨,快点充!”我仍然不能明白开电视还要“冲”的意思。不过,看在孩子急切的心情上,我也没有多问,连忙打开电视,翻到了动画片的页面。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小明心心念念的动画片都需要VIP会员才能观看。每当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播放的按钮时,页面便轻盈地跃出一个二维码,提示付费的门槛。我尝试搜索了其他几部动画片,结果都如出一辙。我心中的失望如潮水般涌来,为这个普通的家庭感到心疼。同时,也明白了小明之前的焦虑与坚持。
我又不甘心地为他打开了一部免费的动画片,却遭到小明的摇头拒绝。我还是坚持播放了,不一会儿,画面上却传来了配音演员的声音,说:“现在是插播广告时间……”话语间充满了突兀和不合时宜。
小明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随即又充满期待地望着我,说:“大姨,我就是想看那个动画片。”
这时,表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厨房里敲着门,声音里带着一丝严厉,喊道:“小明,你把厨房门锁上干什么?快给我打开!”
小明焦急地摇着我的胳膊,眼中充满恳求,说:“大姨,你快点给我充钱吧,我要去给妈妈开门了。”说完,他转身向厨房跑去。
表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说:“小明儿,快给妈妈开门嘛!”
小明站在门口,脸上写满了犹豫,他轻轻地将脸贴在玻璃门上,挤出一个略带哭意的笑容。表妹瞥了他一眼,嘴角掠过一丝哭笑不得的笑意,说:“快开门吧,要不然妈妈就要生气了。”
电视的声音宛如涓涓细流,悄然入耳,表妹即刻洞悉了儿子的小心思。这孩子,竟然已经学会了占人便宜,这样的习性若是放任,日后如何是好?表妹的心头涌起一股怒火,额头不觉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猛地拍打着玻璃门,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烦躁,说:“你不听话,是吧?我数到三,再不开门,你等着瞧!”
小明心中一紧,转身凝视着我。我明白了孩子的用意,迅速找到他钟爱的动画片,用手机一扫二维码,只听“滴”的一声,小明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他欢快地打开了门,却仍然害怕被妈妈责备,便一头钻进了卧室的窗帘里,躲了起来。
表妹连忙过来查看电视,不料网速如蜗牛般缓慢,我的手机支付界面仍在打转。她恼火了起来,愤然关掉电视,走向房间,一把将藏在窗帘里的小明揪了出来。
小明挣脱了妈妈的手掌,惊慌地扑进了我的怀里。
表妹紧随其后,责备道:“你不能给他充钱,好看的动画片都是VIP,不看也能长大!”
小明紧紧地搂着我,用委屈的声音辩解道:“大姨给我充钱,也不花你的钱,怎么就不行呢?”
表妹在倾听中感受到了儿子话语里的关心与孝敬,然而,她宁愿自己吃苦受累,也绝不允许儿子沾染一丝一毫的陋习。于是,她的语气愈发显得坚决:“小明,我要让你知道,若是想要充值动画片的VIP,必须等到妈妈下个月领到工资后才考虑!”她的眼眶微红,但眉宇间流露出坚韧与不悦。
我不禁回想起自己女儿的童年时光,那段虽然拮据却充满快乐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那时,只需支付微薄的有限电视费,孩子们便能尽情沉浸在动画的世界里,与五彩斑斓的梦境相遇。
而如今,随着时代的变迁,那片曾经的儿童乐园似乎失去了往日的纯真。VIP动画片成为一道无形的门槛,将孩子们与那片无忧的欢乐隔绝。难道商业的触角,在悄然侵蚀着孩子们童年的奶酪?
当然,儿童教育不仅能够激发孩子们的潜能,更能够帮助他们建立正确的价值观,为成长道路铺满自信和勇气。这一切都离不开一个健康、纯净的教育环境。
此刻,小外甥好像读懂了妈妈的心思。他突然从我的怀中挣脱,急匆匆奔向卧室。不一会儿,他手持一本《十万个为什么》,用几分讨好的口吻说:“妈妈,别生气了,小明错了。以后我要好好读书,自己挣钱充VIP,再和妈妈、大姨一起看动画片。”说着,小家伙毫不犹豫地将书塞进了妈妈的手中,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坚定。
表妹的眼角荡起了几道深深的皱纹,她俯身轻抚着小明的脸颊,细声细语地说着安慰的话儿。
小明呆萌地望着妈妈,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又伸长脖子,轻轻地在妈妈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接着用稚嫩的声音说:“妈妈,我爱你!”
表妹的眼中闪烁着感动的泪花,却又努力保持着笑容,对小明赞不绝口地说:“宝贝真棒!妈妈也爱你!”
瞬间,紧张的气氛便缓和了下来。小家伙张开双臂,在客厅里开启了想象中的飞机游戏,那双小眼睛却仍然没有忘记瞟向妈妈。
我和表妹攀谈了起来,她仍然坚强地说自己和儿子的身体都恢复得很好,等几天把小明送进幼儿园后,她就能够去上班了。至于她的房贷、车贷,只字未提。
小明对“幼儿园”的字眼充满了好奇和期待,他迫不及待地冲进卧室,取出书包,兴奋地展示在我们的面前,又炫耀地掏出书本,撒在了地上。
然而,在妈妈的责备声中,他依然保持着灿烂的笑容。当他跑到卧室门前时,又一次将包内的物品倾倒而出。表妹则无奈地起身收拾。
小明灵机一动,跑到了我的面前,悄声说:“大姨,妈妈一会儿就到卧室去了,你快点给我充吧!”
这个小机灵鬼令我忍俊不禁。我迅速打开电视,找到了他钟爱的动画片。然而,在我准备充值时,表妹却冲了过来,怒斥道:“好啊!小明,你竟敢和妈妈说谎?胆子越来越大了!”说着,她抄起苍蝇拍子便追了上来。
这次,我汲取了之前的教训,决定先充值,以免再次陷入困境。可是,表妹又突然转身,一把夺去我的手机,继续追打着小明。
小明一脸委屈地喊道:“妈妈,为什么祝富贵可以看好多动画片,我就不行呢?”
我的内心如同被针尖轻扎,一阵阵隐隐作痛。我匆匆起身,疾步走进卧室,只见表妹又气愤地推搡着孩子,吼道:“你能跟他比吗?人家家里有的就是钱!”
我深知穷人的艰辛与不易,有时即便竭尽全力,节衣缩食,生活却依旧捉襟见肘。我心疼地拉开表妹,紧紧抱住了小明,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宝贝,大姨给你充多多的VIP动画片!”
说完,我轻轻地把母子俩推出了门外,顺手将一叠厚厚的人民币塞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随后,我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向门外,每一步都仿佛承载着千金重担……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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