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火】买烟(微小说)
三阳县人事局为提高全县党政事业单位干部职工的素质,每个干部职工缴费两百元,专门从省理工学院请来一位电脑专家,对全县干部职工分期分批进行培训。
对这类培训,我一直不以为然。因为这类培训学习多了,如“干部职工条例培训”“干部职工职业道德培训”“干部职工法律法规知识培训”等等,哪回不是掏二百块钱,请个所谓的专家培训几天,走走过场,考试一下,每人再发个培训合格的红本本,就完事了!
从省里请来的专家姓赵,只想他和其它培训老师一样,来个老牛拽磨,沿磨道圈转圆算了。没想到他倒是非常郑重、认真,第一堂课就约法三章:不许迟到,不许早退,更不许旷课。说的周吴郑王,掷地有声。
“哼”我不禁从鼻孔里一哼,暗自“噗嗤”一笑,这老头儿还给个棒槌就认针(真)了!说心里话,我今年已经过了不惑之年,上学正是“文革”后期,基础本来就没打好。高中毕业后进了民政局,又一直在后勤干些杂七杂八的事,跟高科技根本沾不上边,现在回头喝墨水、啃书本,已经是六月天贴春联,晚半年了!
正愁怎样逃过这一劫呢,没想到,三天没过,我就发现赵专家说得硬做得软,上课不点名,也不签到,他规定的“三不许”,只不过是老两口儿坐炕头——说说而已。
赵专家既然是说说而已,那学生就做做而已。我当天就早退了,第二天又迟到了。我并利用这两个半天的时间,把家里的煤棚子重新修缮了一下,这对我真是偏得,要不是参加培训学习,哪能抽出时间来!
我个儿小,又坐在头排,眼角上还有个疤,要说赵专家没发现我这个大活人违纪,那是不可能的。他睁只眼闭只眼,我还客气什么呢!我小舅子下个月结婚,家里正忙着装修,我这个当姐夫的正好利用这段时间过去帮帮忙。从此,我迟到早退,外加偶尔旷课,几乎成了家常便饭。
那天,我又晚去了半小时,进了教室,赵专家已经在黑板上写了两行命令语言。他转过身,没讲课,也没批评我,更没提纪律问题。却从兜里掏出拾元钱,问我们这些学生:“我烟抽完了,哪位同学替我跑个腿儿,上街买盒烟来?”
前排几个同学都争着要去,我觉得赵专家从来不批评我,给足我面子的了,我应该借此机会向他献个殷勤,表示一下歉意。
我仗着坐在第一排的有利条件,手疾眼快,将钱抢了过来,说:“赵老师,我去吧!”说着就要走。
“不行,不行,可不能叫你给我买烟!”赵专家断然地说着,一把又将钱拿了回去。
我脸上有点发烧,问道:“赵老师,你怕我买不好吗?”
赵专家说:“不是怕你头不好,是怕你付了钱,不知道把烟给我拿回来。”
我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呢?就是傻瓜也知道付了钱拿货呀!”
赵专家一笑,摆摆头说:“从和你这几天的接触,我认为你是个聪明人,可是你已经干出了掏钱不拿货的傻事了。”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惊讶地说:“赵老师,你说我已经干出这掏钱不拿货的傻事了?”
赵专家点点头,满脸微笑地看着我说:“是!你看,这次培训班你们每人都是自费,这就等于我的时间已经被你们购买了。可你买了我的授课时间,不是迟到早退,就是旷课,这不就等于你掏了钱,却没把东西拿走吗?”
听赵专家这么一说,我的脸“腾”一下红了,他的话字字如针扎在我心上。老半天,我才憋出一句话:“赵老师,对不起,我……”
赵专家仍然微笑着,说:“不用向我道歉,迟到早退的不是你一个人。”说到这,赵专家一脸严肃,面向全体学生说道,“我的时间已经被你们购买了,你们哪怕只来一个人,我也要认真讲。你们付了钱,没把东西拿回去,还用向商店售货员道歉吗?”
打这以后,我再也没有迟到早退了,赵专家的批评生动形象,一针见血,四十几年来,我就是这样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