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在一组镜头下照看我的病人(组诗)
【镜头一】手术室
凌晨2点,再把止血钳、牵开器,以及手术刀熟悉一遍
碘酊成功围住腹股沟区
呼吸与动脉格斗
墙外,霜在敲着砖块
生死呈现于露珠
小河接近天的高度
悲苦与怜悯顺着切口流淌
拒绝晚期的肿瘤
手术终将成一段讥笑
触开门,细胞产生一地的垃圾
当腐烂成为一种营养
打碎培养基
把菌落翻下来,冲洗
连同手术衣的污染
地板上的,泥土和碎骨片
头颅里的邪念逐渐增高
放弃麻醉
疼痛,警醒赶路的工蚁
剖开思维,一块颅骨成熟
风经过的坡前
肿瘤一个一个落下
虚伪的,柔软的,愤怒的
断断续续,砸伤墙壁
最后的尊严,在刀韧上夭折
手术室的门开着
医生和医生在讨论
努力劝说一个破损的镊尖
触摸,心跳停止
修复即将决堤的河
河流边上,是一只孤寡青蛙
用眼神,抢救水草的名字
【镜头二】导管室
铅屏分隔开疼痛和呼吸
机头低得不能再低
X线洒下,抓住凌晨4点的阳光
最后在一盆生理盐水里
沉默,微导丝没有留得住
告别脉管系统
血液供应没有血液的组织
灌溉田埂上,将死的庄稼以及庄稼的思想
鞘组、药物,还有呼吸机紧急聚拢
在导管室,心电监护放开嗓子
生命体征逐一被喊出来
只有微导管的锋芒
很轻地进入血管
一枚支架抓捕成熟的香樟
地板上堆积的悲苦逐渐升高
生命一点点地绿
微导管接近瘘口
此时,不管善良与险恶
都栓塞成一朵花
【镜头三】治疗室
留置针躺在治疗盘
药物与病人做了邻居
液滴翻过肌肉
挤压尽最后的作用靶点
坦荡胸怀,尝试接纳罕见的不良反应
顽石打坐成菩萨的模样
一个做了一辈子手术的医生,仍然还在做手术
玻璃瓶装满盐水,混到价值不菲
在一定角度上有了倾斜
流出了呆滞和谦逊
我越来越喜欢治疗室
针尖很温柔
带着风,带着雪花
带着山里的一株植物
把栅栏搬过来,围在病床前
抵着医院外面的千军万马
6月14日原创于茅台,6月15月首发于江山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