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璞】留守1(小说节选)
隆隆的机器声还没停止,起初隔壁田里已经成活的油菜苗还能看得清楚,现在却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似乎除了自己,只有机器的轰隆声,和被水泵抽上来哗哗奔流的水才是活物。
文玉看着远处错落的村庄,村子里闪烁的灯光像黑暗里的眼睛时明时暗。一股寒凉侵袭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寒颤,深秋的夜比前一段时间来的更早一些。
眼前这块油菜地浇完,她也可以和村里的闲人一样休息一下了。
文玉扛着锹手里拿着袖珍小电筒,围着田埂转了一圈,看看有没漏水的地方。这个袖珍小电筒是嘉祥从北京带回来的,她宝贝得不得了,轻易舍不得用。她知道今天肯定回来得很晚,回家挑机器的时候特意找出来放兜里,现在派上用场了。
这块地的面积有点大,她和村里的妇女换工,先把别人家的油菜苗栽完,最后才轮到她家,栽完了得开机器灌溉。
如果仅凭自己一个人干,最少五天。这五天连拔秧带栽菜苗,再浇水挺麻烦的,后面还没栽完前面的就干死了,也不划算,不如和人换工干,一天成功,自己虽然累一点也甘心,她还指着这块地里收上来的菜籽换油吃呢。
下晚六点左右,换工的嫂子们栽完菜苗都回家去了,她自己留下来看管机器,这里离家不算太远,也就一公里左右吧。白天一眼平川视野开阔,还没什么可怕的,可是这天完全黑下来,一个人在野外还真有点胆怯,夜色也压得睁不起眼来。
断黑之前,荒野里水鸟一声声的嘎咕伴随着隆隆的机器声,似乎奏出一曲欢快的田园暮歌。现在天完全黑了,水鸟也都进了窝安享幽静的梦乡了。
文玉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一首歌:夜半三更呦盼天明,寒冬腊月呦盼春风。
她的春风吹去了北京,只有每年的春节才是她沐浴春风的时节,可惜二十天左右她又只能是独守寒门。
自从老二出生后,嘉祥就去了北京打工,就像迁徙的候鸟,定时的来定时的走年复一年。而她却像是只懒熊窝里蹲,其实,她也没办法,两位老人岁数大了,两个孩子还没成年了。老的小的现在都需要她,她只能像只孤雁独守滩头。
对于嘉祥,她也说不上是爱还是不爱,她只知道嫁给了他就得守好他这个家。她是个远嫁的姑娘,虽然,娘家哥哥姐姐不少都离得特远,谁也指不上。再说谁家都有自己的事,也不能指着谁过日子,自己的日子还得自己过。
文玉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这块表还是她在作姑娘的时候,自己挣钱买的,现在虽然不时兴了,却是她唯一一个之前之物。
水泵轰隆隆的响了四个小时,田里基本每条沟的水都平了垅肩。油菜需要浇灌但也不能水分太多,水多了不但长不上来还会淹死,田沟灌满水就足够了。
文玉关了机器断了电,二百米的电缆线收起来也挺重的。收好线放进竹筐转过头再去收水管和水泵,好在水管不长配上水泵挑上肩,这个重量对文玉来说已经不是轻担子了。
白天很好走的路,到了晚上也变成了高一脚低一脚。一公里左右的路程白天看不起眼,到了晚上怎么就觉得走不到头似的。经过一片坟地时,感觉头皮发麻,汗毛孔都竖起来了,文玉加快步子朝村子走去。
远处村落里的灯光已经是星星点点的了,农村人白天忙活了一天,晚上十点基本都睡下了。
文玉挑着担子进村,远远的就看见大门口的路灯亮着,她知道这是家里的老人特意为她留的。
李大海坐在门口侯着。见文玉回来了,老人赶紧起身开亮屋里的大灯。说:“怎么弄到现在才回来啊?水都上埂了吧”?
“嗯,水平了垅肩,明天早晨再去看看。”文玉答道,又说:“爸,您去睡吧!不用管我了。”
李大海七十多了,文玉也不指着老人能帮啥忙,二老能把自己照顾好,有精力的时候给孩子做口饭,她就知足了。
“锅里给你留了饭,快吃点吧!”李大海一边往他屋里走,一边回头对文玉说道。
“哎!我自己来,您去歇着吧!”文玉去锅里拿吃食,饭菜虽然是捂在锅里,其实也已经凉了,凉了就凉了吧,风卷残云到肚子里去热吧。
吃饱喝足洗了个热水澡,进屋看看俩孩子。女儿比儿子大了个四五岁,看着姐弟俩这睡相,姐姐把弟弟搂在怀里,一只手让弟弟作枕头,另一只手环抱着到放在弟弟的胸前。看得出睡前弟弟可能是吵着要妈妈,姐姐在哄他,哄着哄着就都进入了梦乡。
累了一天,这时候才算是真正的的放松下来。她躺在床上睁着大眼,脑子里就像过山车一样回放白天的事物。
这可能是她一直的习惯,一天下来都做了什么,还有什么没做到位,明天该干什么心里都得有个谱。山车过完了她也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