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看到二黄河的石壁刻着形态各异的父亲，泪水忍不住溢出眼眶。河套平原能有现在辉煌，我们村能有今天的富饶父亲功不可没。塞北的数九天，地东三尺，其硬度不亚于现在的水泥硬化的路面，挖二黄河按任务分配，到数九天停工。当年挖都是原始工具，无论哪方面的条件都差到极限，我们大队在父亲的带领下每年提前完成任务。劳动人回去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等着过大年。我父亲回家呆一两天，等暖热身子，又背上行囊包裹带上干粮去陕北征集劳力。说是行囊，其实就是一条羊皮褥子，被子就是身上穿的皮袄，皮袄长到脚脖子，白天当大衣穿，晚上当被子盖，还有几个烙饼。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陕北人到后套讨饭的人特别多，很多都是年轻后生，当时后套需要大量的劳力，乡政府制定政策是给一家有俩个以上正能干活后生家落户，父亲就给讨饭的后生落户，村里每年都留一部分余粮分给他们。等他们举家迁移到村里就再不舍得花路费回家，写信回去说后套每天吃白面，老家人惊呼：白面是供奉神神的，人怎么能每天吃呢？打死都不相信。父亲亲自出马去陕北征集劳力。我听父亲说过，他第一次去绥德，那山路蜿蜒崎岖，他连滚带爬柱着一根棍子赶天漆黑时到了县城，在县城找到一家旅社，是窑洞，老板前面走，父亲跟在后边，进了窑洞，里面黑的连老板也看不见，父亲停在门口，老板拉开炉盖捅了捅火说：睡吧，窑里不凉，我们不给铺盖，想尿就出去尿，我们没有夜壶。父亲顺着炉火的光摸到炕，把皮褥子放在炕上说：你点个灯，给我喝口水，我带干粮的呢。老板推诿着，说：你就黑摸着吃不行？大人嘛，还能吃到鼻孔里？我想喝口水。父亲说。哦，老板一手端水一手端来油灯，叮咛父亲：赶紧喝，喝完吹灯，费油了。父亲赶紧解开包袱，取出烙饼，给老板掰了一半，老板不要，父亲硬塞给他，他咬一口问：全是白面的？后套真是每天吃白面？父亲和老板围在炉子边吃边和他聊，聊的很晚。第二天父亲要去某某乡找某某人，（落户在村里的人给的地址）走的时候父亲给老板说，我晚上还要回来，褥子就放这吧！因为出远门，母亲把家里最新的皮褥子给父亲带上。旅店老板一看皮褥子赶紧塞父亲怀里，说：你还是带走吧，丢了我赔不起。晚上，父亲回到县城，已是饥寒交迫，父亲找到一家饭店，想吃面条，老板说没有面条，就有米饭（糜米）炒菜。饭店里黑乎乎的，也是不给点灯，父亲就着炉火的光说：那就米饭红烧肉吧。不一会一个女人端来一盏油灯找放灯的位置，紧随其后的是老板，双手捧着黑乎乎的东西，微弱的灯光跳动着，父亲模模糊糊看见老板双手捧的是一个黑瓷碗，像盆一样大。老板说：红烧肉来了。父亲心想，这么大一碗肉得多少钱啊？他心里想这着不由得说出来：这么大一碗我可吃不了。

   没等话音落地，老板就把红烧肉已经摆在父亲面前，父亲把脸贴到碗口才看清楚红烧肉刚罩住碗底。米饭上来，父亲夹块肉放嘴里，一吃是土豆，又夹就吃还是土豆，吃到最后也没吃到一块肉，父亲笑了，问老板，我要的是红烧肉啊！老板说：我们这的红烧肉就是红烧土豆，哪有那么多肉啊！父亲健谈，和老板聊了一会，就熟了，父亲说：就那么几块土豆，你端个大碗来，吓我一跳。老板说：不能用盘子端。有的人吃完饭就把盘子揣走了，像你穿的这皮袄，揣三个也看不出来……怪不得旅店没有夜壶，也就是这个原因吧……

听斯琴讲父亲的故事，语言很幽默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