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手机铃声准时响起，儿子打来电话：“妈妈，你睡了吗？”
　　 我说：“没有，等你电话呢。”
　　 “妈妈，节日快乐，戴项链了吗？”
　　 “戴着呢，谢谢你儿子。”前几天他大休回家，他給我买了一条项链，话语里带着歉意，接着说：
　　 “妈妈，过几天就是母亲节，我上课回不来，提前送你礼物，才十几块钱，等以后我挣钱了，给你买一条真金的。”
　　 我说：“儿子，你还小，有这份心，妈妈就知足了。”
　　 今天是母亲节，他没有忘记打电话问候。
　　 “妈妈，你休息吧，我挂电话了。”
　　 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我十分欣慰，自从他读高中后，变得懂事了，学校规定，三个星期，一次大休，他想家，每隔三两天，他总是晚自习以后打回电话，我习惯了他的打电话，每到打电话的时候，无论多么困，我总是等着，一直听到我的声音，他才放心。
　　 他出生那年我已经三十五岁，我第二次做母亲，心里充满再次做妈妈的喜悦，少了第一次做母亲的青涩，多了几分沉稳，看着儿子粉嘟嘟的小脸，我开始考虑他的名字，大大儿浩然正气，小儿子呢？按照我的心愿，俩儿子最好一文一武，脑中灵光一闪，笔墨飘香，就叫“墨然”吧。
　　 “墨然，墨然，”我默默地念叨着，心里沾沾自喜，好，就用这个心怡的名字，也算对得起他们了。晚上二姐打电话，我们聊了一会，当说起孩子的名字，二姐立刻反对，说：“不好听，默默无闻，沉默寡言。”
　　 我哑然失笑，说：“二姐，你这个半文盲还懂得挺多的。”
　　 二姐没上过学，只是读了半年的扫盲班，二姐很聪明，好学，认识很多字，简单的报纸文章都看得懂。听二姐这么解释，我也有点犹豫，是啊，汉字谐音多，别人不管用那个字，只管读音，我开始改名字，但是再怎么改，最后这个字不能脱离“然”字，思考了几天，把“墨”改成”耀”，叫了几天总感觉别扭，还是“墨然”舒心。
　　 满月后回到县城家里，生活一下热闹起来，邻居们不断有人过来探视，三个姐姐更是你来我往，二姐的女儿和大姐家的外甥也来了，他们都在读大学，寒假没有开学，我和几个外甥关系很好，聊了一会儿，我说起来这个名字，二姐的女儿首先发表意见，说：
　　 “小姨，就叫墨然，高雅，秀气，不要听我妈的，她懂什么。”
　　 大姐家的外甥也赞同，说：“小姨，还是墨然这名字有内涵，也只有小姨才能取出这样的名字。”
　　 两个外甥高帽子一送，名字算定了下来。后来儿子长大了，他开玩笑地说：
　　 “妈，如果我叫耀然就甭让我出门了，光宗耀祖，同学们不笑话死了。”
　　 儿子的到来使我的生活忙碌起来，大儿子是我母亲带大的，没用我操心就长到上小学，去年母亲去世了，现在一切自己动手，用心体会做母亲的艰辛与幸福历程，洗尿布，喂奶，哭了，饿了……虽然有点手忙脚乱，但是忙得不亦乐乎。大儿子十一岁，特别懂事，上学不用我操心，放学回来就照顾弟弟，哥俩关系特别好，小小的人儿，只要他看见哥哥，即使眼里噙着泪，也会笑逐颜开。在忙碌中日子一天天过去，看着儿子健健康康成长，虽然辛苦，心里也是满满的幸福。
　　 他有个坏习惯，离不开我，特别在睡觉的时候，只要我在家，他睡得踏踏实实，一离开他准时醒，不知道是不是母子心灵感应。有一次，炉子坏了，等他睡了，我让邻居婶子帮我照看一下，我去集市买炉子，来回不到二十分钟，还没到家，婶子已经抱着号啕大哭的他，站在路边等我，婶子告诉我，我离开不到两分钟他就醒了，一直哭得抱不住，我放下炉子，从婶子怀里接过他，他立马停住了哭声，裂开小嘴笑了，我轻轻拍打几下他的后背，几分钟就睡着了。接连几次这种情况，以后我再也不想离开了。
　　 他的记忆特别好，十个月大的时候，他特别尿裤子，把他撒尿的时候他不尿，转眼就尿到裤子里了，他婶婶说，再不听话就拧大腿，并随手轻轻地拧了一下，他记在心里，那次以后，他很长时间不理他婶子，不让她抱，婶子逗他，他也不理，后来还是他婶婶几次道歉，他才和婶婶和好如初。他婶婶开玩笑说，这么个小东西就知道记仇，长大了还不知道怎么样。
　　 后来给他说起来他小时候的这事，他哈哈大笑，说我们在胡说八道。从小他和婶婶的感情最好，每次大休回来都和他婶婶视频通话。他走路比他哥哥早，刚过完一岁生日，他就会走路了，在客厅里，他小心翼翼地松开我的手，一步一步慢慢走着，几圈走下来，已经很熟练了，过了两天是大集，集市在我家的旁边，我们姐们四人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逢这天，都会不约而同的来到我家，十点多的时候，三个姐姐都到了，外甥媳妇外甥女聚集了一屋子、他似乎想显示一下自己，挣脱二姨妈的怀抱，嘴里含糊说着：我走路。他试探着走了几步，嘴角带着笑，他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从来不大声笑，只是微笑，在几个姨妈的赞声中，他越来越得意，也越走越快，突然一不小心，他重重地摔倒在地，地板是瓷砖的，头上瞬间摔了一个包，我连忙抱起他，他趴在我的肩膀上，委屈地哭起来。从那天起，他不敢自己走了，一直到一岁半的时候，他才松开我的手。读幼儿园的时候，老师告诉我，他是班级走路最稳当的一个，步子不慌不忙，都是一步一步，无论多么紧张从来不跑步，下楼的时候，他总是蹲着挪下来，小朋友笑话他，他也不在乎。他从小到现在18岁了，几乎没有摔过跤。
　　 我在社区工作，社区人多婆婆妈妈的事情也特别多，两个儿子属于放养形式长大的，我从来不约束他们，只要不学坏，我给他们充分的自由空间。孩子放学后，很多家长都坐在孩子身边陪着写作业，我从来没有这样做过，我认为，作业做对了，是你懂了，做错了，你自己修改，也许我的放纵，成了兄弟俩完不成家庭作业的主要因素，班主任经常给我告状，让我督导，大儿子那时候没有手机，老师只是口头说说，到了墨然上学，微信群泛滥，老师在群里发作业，发完不成作业的学生名单，墨然几乎天天榜上有名。
　　 从三年级开始，他的班主任是我初中上学时的同桌，上学时我俩关系就特别好，这下，我完全放开了，打电话告诉她，说：“老同学，儿子交给你了，当做你自己的养，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我省点力气。”
　　 穆老师知道我工作忙，也懒得理我，只要有时间把他带捯办公室，她批改作业，他坐在一旁补写作业，第二天必须补完头一天的作业。他上课爱说话，爱做小动作，精力不集中，穆老师就把他调到最前边，天天看着他。有的老师开玩笑，说：“朱墨然，你妈妈和穆老师究竟怎么关系，让穆老师天天把你栓到裤腰带上。”
　　 有次偶然遇到，他这样调侃，我笑着说：“我把儿子送给穆老师了，她能不栓到裤腰带上？”
　　 说实话，儿子小升初的时候成绩考的不错，我给穆老师说，老同学，谢谢你，儿子的成绩都是你的功劳，和我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他的中学时代正赶上三年疫情，初一是最艰辛的一年，2020年初，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席卷了世界各地，各种新冠病毒的传言弄地人心惶惶。大年初三，人们还沉浸在春节的鞭炮声中，猛然接到上级通知，封村，封路，严禁出门，接着，各种有关新冠肺炎的消息在网络中越传越多，人们谈之变色，许多企业放假，商铺关门，人们开始窝居在家，享受难得的阖家团聚的日子。儿子也不例外，元宵节前夕接到学校停课通知，在家上网课，那几天，儿子高兴地手舞足蹈，说：“哈哈，终于可以不用上学，不用害怕老师，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玩电脑手机了。”
　　 这时候我是最忙的，值班站岗巡逻，没有时间顾及家，父子三人待在家里，刚开始还不着急，他感觉居家很有意思，和同学聊天，玩玩游戏，网课毕竟不同于教室，老师看不见，开着电脑，可以做任何事情，随着时间的流失，茫茫无期地等待他渐渐烦躁起来，他不停地问我，妈妈，疫情什么结束，学校什么开课？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我说：很快就会过去，你好好上网课，不要把学习落下。一个月过去了，居家的日子更无聊，他变得孤僻，和爸爸、哥哥也不说话了，一个人呆呆的看着电脑或者看着天空出神。
　　 “妈妈，我难受，想哭。”他总是这样说。
　　 “儿子，想哭就哭出来，妈妈知道你心里烦闷，妈妈忙，没时间陪你，你爸爸在家，有话可以和你爸爸说，下课后和同学们聊聊天，打打游戏，疫情过后就可以出去了。”我安慰他。
　　 “妈妈，我就想出去看看，不想待在家里。我的一个同学已经抑郁了，妈妈，我不想抑郁，我害怕。”他一脸无助，说：“妈妈，告诉我，疫情到底什么时候过去，我们什么才能开学。”
　　 “快了，快了。”在抚摸着他的头，安慰他也是在安慰我，疫情什么时候结束，但愿这一天早点来到。
　　 三月底，终于接到解封的通知，班群里也发来开学的信息，那一晚，儿子高兴地睡不着，一遍一遍地问：”妈妈，是真的吗，不会骗人的吧？”
　　 回到学校，开始期中考试，可能是检查网课的学习情况，晚上，儿子放学回家，一脸地兴奋：“妈妈，邢老师说我这次考试，成绩不错。”邢老师是他的班主任，儿子特别喜欢他。
　　 我不知道这个消息是真是假，第二天晚上，邢老师打电话给我：”朱墨然妈妈，你估计一下，朱墨然这次考试的成绩是多少？”
　　 我不知道邢老师打电话的意思，年前初一上学期儿子的期末考试480多分，这段时候上网课，分数不会超过这个分数，我沿着480往下说了几个数字，到了360，邢老师那边笑了：“还是我告诉你吧，他考了565分，班级排位在第三名，有点出乎意料。”
　　 “更出乎我的意料。”我激动地有点语无伦次，想到他疫情期间的状况，竟然考出这样的成绩，是不是他有什么特异功能了？
　　 那个学期以后，每到周末邢老师就会来家给他补课，邢老师是个负责任的老师。他说：“考出这样的成绩不容易，孩子正处于叛逆期，一旦松懈，考高中就有危险。”他联系了两个学生，叫他们一起来我家，给他们补习，中考儿子顺利考入县第一中学。、
　　 儿子说：“妈妈，我忘不了邢老师对我的关心，我之所以能考上高中，全部是邢老师的辛勤辅导，以后我经常去看邢老师可以吗？”
　　 我点点头，儿子懂得感恩让我感到欣慰，我对儿子说：“不仅是邢老师，任何对你有恩的人，你都不要忘记。”
　　 进入高中后，儿子住校，乍离开家不适应，他特别想家，三周一个大休回家，他等不了，总是在中间找借口回家一次，我摸清了他的脉搏，和班主任老师沟通好，以后没有批准他的请假。他无奈，每隔三两天，下晚自习后就给我打电话，说：妈妈，我想你了，想家了。我也习惯等待，到了时间接不到他的电话，心里总是不安，他虽然独立能力强，在我心里明白，他终究还是个孩子。他反过来安慰我：妈妈，我现在已经长大了。
　　 是啊，不知不觉，他已经读完高二了，今年暑假前夕，说好读暑假班，可是放假后，他改变了主意，想去健身，问我是否同意，我支持他去健身的意见，给他办了两个月的健身卡，我不想给他压力，只想对他说：儿子，妈妈希望你先成人再成才，只要你努力了，无论将来在哪个工作岗位上，你都是妈妈的骄傲，妈妈伴你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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