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再别了 老家的黑土地 (散文)
每当闲暇时节,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西山深处的老家。心目中的老家,水是甜的,土是酥的,风是清的。蓝天白云,峡谷溪水,森林草地等等都是纯净的自然美。
对于老家的四季我记忆犹新,每一季,满满当当都是清澈明朗。走过春天的旖旎,迎来夏天的蓬勃,收获了秋季的硕果,便是冬天的瑞雪洋洋洒洒。
老家,依山傍水,山娟秀,纯纯的土山,水灵动,是不远处,峡谷里清粼粼的山涧溪水。屋后的山坡上有田地,叫山地,其实老家的地都是以山地为主。
山,不陡,稍微倾斜的坡地,土地一弯紧挨一弯,地里种了小麦,青稞,油菜,洋芋,这些是老家人嘴里说的大庄稼,如果大庄稼丰收了,那就预示着吃喝不愁。
庄子跟前是平坦一点的地,不多,一小块一小块分隔开来,能浇上水,所谓的水浇地。
水是泉水,是政府出资从深山引下来,村子中心修建了一口圆拱形大水井,把水存起来,泉水源源不断流进井内,村民用水就从井里挑,井里面的水一边取用一边注入,就这样循环更新。
平地里种的大多是菜蔬,各家各户都种了,有萝卜,白菜,葱苗,豆角等等,种类颇多。够吃一个夏天,吃不完的还可以晾晒一些囤起来解救冬天的寡淡。
远一点的菜地,引了皮管,水顺着皮管流到地里。近一些的地,就跳水浇。早起的人,第一个活便是肩挑两只水桶跳水浇菜地。灌足了水,菜蔬涨势茂盛,鲜嫩翠绿,看一眼都能流口水。
老家,坐落于西山深处,有一些闭塞,就连刮的风都是清灵而单纯的,老家人的日子删繁就简,平平淡淡,春耕秋收,周而复始。喜欢老家的春天,因为它赋予大地生命。黑土地一弯一弯连成片,颇有规模。到了庄稼成熟的时节,又是一道养眼的景色。
踏着轻轻的脚步,走在春天的田野上,抓一把泥土,散发着醉人的幽香,捉一只蝴蝶,又轻轻地把它放飞,这里的春天永远美丽。
春分吹过,大地复苏,老家人纷纷扛起锄头犁耙,赶上耕牛,走进田间地头,撒一地汗水,播希望在黑土里。
喜欢老家的夏天,因为它热烈但并不炙烤,轻风掠过,一丝凉意缠绕而来,清清爽爽,一身的舒服。
老家的夏天是多彩的,山坡的小草,林中的树木油绿油绿;漫山遍野,百花争艳,白的像雪,红的像火,黄的璀璨烂漫,有米黄,有焦黄,有金黄,粉的如少女的脸颊,水水嫩嫩,娇艳欲滴。
喜欢老家的秋天,因为它有汗水浇灌厚的果实。看,田里的庄稼成熟了,成片成片,饱满的麦穗儿颗粒犹如一颗颗闪光的珍珠,青稞穗穗儿熟透了,沉甸甸垂下头,羞答答,像极了一位刚刚娶进门的新媳妇。一块一块的菜地里,各类菜蔬一派生机盎然,随手掐一截放进嘴里,咀嚼的是脆嫩,咽下的是甘甜。
深秋时节,山坡上,地埂边,小草枯萎了,脱落一身衣服,毫不吝惜地献给大地,等待来年的春天,再给世界添加一份绿色。树上的叶子黄了,但依然风韵,微风习习,黄灿灿的树叶,就像一只只黄色的蝴蝶翩翩起舞。
喜欢老家的冬天,因为老家的冬天,田地蒙上一层层薄霜,透过薄薄霜层可以看到安睡的大地。如果遇到下雪天,雪花如精灵般飘落下来,不一会儿,漫山遍野,白茫茫一片,雪景如诗如画,漫步田间小路,眺望被雪覆盖的原野和山峦,仿佛置身于一个冰雪童话世界里,让人感到无比的舒适宁静。冬季里的一场雪,使老家变得分外妖娆,雪是大自然对老家的另一种馈赠。
冬季,也是人们最闲的时候,卸下一年来的忙碌,男女老少聚一起,唠嗑拉家常,东一句西一句,唠一个昏天地暗,然后各自回家。
翌日,太阳升起,红彤彤普照大地。正午时分,阳光洒在身上,温暖,舒服,就像母亲的双手轻轻抚摸。
黄昏时候,炊烟袅袅,牛羊进圈,吃过晚饭,孩子们陆陆续续出门,玩起属于冬季里的游戏,热闹非凡,玩的酣畅淋漓,一点也感觉不到冷,一直闹腾到月亮升起,才恋恋不舍分道扬镳。
这是记忆当中的老家的四季,有忙碌,有闲暇,忙了时忙的透彻,闲了也有闲了的乐趣。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老家的山泉断流了,土地僵硬了,清风浑浊了,一切的一切就像缺乏营养的孩子,皮黄肉瘦,萎靡不振。小草树木不顾季节轮回未老先衰,明明是春风又绿江南岸的复苏期,可枯萎凋零先入眼帘。
曾经鸡鸣犬吠,烟火缭绕的家园一下子失去了生机,老家人不得不拖家带口搬迁异地。
如今,老家一弯又一弯土地空旷寂静,没有了耕耘,那些酥软的黑土地,不再是田畴纤陌,曾经麦浪滚滚的墨绿,被野草侵占;曾经油菜花盛开的美丽画卷,成就了草萋萋风凉凉的凄惨;曾经一块又一块生机盎然的菜园已是面目全非,僵硬的土块疙瘩磊满园子,再也寻不到萝卜、白菜、葱苗、豆角的影子了。
这一切的变化将老家禁锢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原野厚土,承载的不是希望的种子,而是摇荡于荒凉之上的草茫茫土苍苍。
山腰上偶尔出现一个身影,是放牧的汉子,寒暄一阵,才得知他是唯一留在这里的老家人,不对,他不是特意留下的,是搬出去以后又回来了。买了几只羊,印了羊群,扎上帐篷住家,喂肥的黑狗拴在帐篷边上,黑狗是他的伴儿,见陌生人来,“汪汪汪”叫个不停,它那摇摆的尾巴似乎不是要赶陌生人离开,倒像是用特有的方式在欢迎。
牧羊人很热情,话也多,也许是好久没有见到过人了,突然遇见个,不知不觉变成话痨。他说:看看,这些以往的黑土地,没有人耕种,草长成啥了,真是杂草丛生啊,这一弯一弯的土地不种庄稼,依然而然成了草的家园。不过这草还挺旺盛的,养羊不错,已经养好几年了,收入比外面打工强”。他指着远处山梁接着说:“那个村也有迁移出去返回来的人,都是回来搞养殖的,其实,说白了,外面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一阵风吹过,吹散了头顶的乌云,也凌乱了发丝,然后极速而闪,飞奔在山弯里,梁岭上,草叶随风飘荡。老家承载了许多风,曾经的清风徐来已流离失所,它不再温柔软绵轻盈盈拂过脸颊,不知何时起,这风变的如此这般猛烈冷硬。
天色被风吹的由暗转向明亮,牧羊人抬头望望天,真是愁肠啊,一声叹息后自言自语:“唉,刚刚泛起些云层,准备下点雨,风却先起,不吹散云层就不饶啊”。牧羊人的这一声叹息寄托了多少无奈,眼巴巴盼来的雨星子,零零落落飘落三两滴,然后一下子没了踪影。是啊,谁也奈何不了风的力量,云随风散了,雨随风走了。
仰头望天,眼里似乎含了泪花,我抑制住不让流下来。
老家啊,生我养我的地方,那些浓烈了记忆的烟火气息,终究是永远的回忆,之后,我或许不会再来了…
再别了,老家的黑土地!
春夏秋冬无忧愁。
转身皆为过往事,
恰似江水向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