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失眠了，失眠的牙齿，不止一个，在右边那一排，有个五六个。一晚上轮流站岗。在牙的历史上，这次组团行动，还是前所未有的。牙如此执着，无非是谁送进嘴里的一句话。这句话在牙齿间走来走去，迈着天使的步伐有着魔鬼的气势。我拒绝不了，尤其是天使的造访，量哪个也招架不住。在叫做文学的稻田中，我谈论过生死问题，且言辞凿凿说，一切随其自然。人如一枚叶子，终要离开大树，归于泥土。真得临到有关死的事件，就连牙齿都瑟瑟发抖。这一晚，牙齿翻江倒海，折腾得我一身臭汗，坐在暗影里，望着对面高楼，一盏灯亮着又灭了，上上下下，数不清的灯花，开了又枯萎。像一块巨大的天幕，那些北斗星，北极星，星星们一方唱罢，一方登场。也像年少时，老家生产队大院，临时搭建的戏台。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台上台下，热闹非凡。人在戏中，戏在人中。人生是一场戏，我们既是演员，也是观众。生生死死，一场戏要么轰轰烈烈，精彩不断，要么默默无闻，平平淡淡。生命终结，戏也落下帷幕。
　　 牙齿怎么会因一句话波澜起伏呢？说到底是那句话的人，曾经是人生路上的一位天使，天使是所有美好与善良的化身，这个人就是，还是把痛点交给牙齿，我现在只想沉默。面对人间，我无话可说。我留不住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恰似我二十年前，没有寄出的情书。有些人，有些事，只能回忆，不可以沉溺。它不但伤心伤肝，还让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进入失眠。
　　 不是分手后，两个人就一别两宽，长在心底的疼，独有时间去治愈。
　　 不是说不爱就不爱，你深以为然，划过灵魂的伤口，夜阑人静时，谁不是在偷偷舔舐？时过境迁，人心依然。除非一颗心像一棵枯木，停止生长和运转。
　　 牙失眠，带动大脑和思维也失眠。止疼片缓解一时，我是醒着睡了，睡了醒着。城市在短暂的睡眠之后，街头走来车笛声，流浪猫的叫声，城市醒了，我也睡不着。牙有片刻的宁静，不闹了。不知是药效的结果，抑或牙有自知之明，集体隐退。
　　 我索性不睡，读几篇小说，浏览一下平台文章，写下这段话，记录我一夜的心路历程。这一夜，我人在床上，心却走了很多路。
　　 起来，掀开窗帘，曙光乍现，喜鹊的歌声不绝入耳，打扫地板，清理房间。昨晚电话告诉母亲，今天回去帮着收割玉米，对于老去的父亲母亲，我能挤出一点空闲，势必回去，做一次幸福的陪伴。
　　 世间万物，除了生死，其它皆是浮云。努力，对自己好一点，文字可以复制，生命只有一次，那是绝版，没法复制。该吃吃该喝喝，遇事别往心里搁。凡事，大事小事，心宽了，不计较。那都不是事。
　　 遇到小人，敬而远之。你与什么人走得近，你就是什么人。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贵在彼此尊重，以诚相待。信任是基石，互相搀扶是基础，君子之交淡如水，走得太近，就是一场灾难。
　　 佛说，种善因，结善果。愿我们都善良以待，方地久天长。
　　 上周的一个晚上，一觉醒来，已经是凌晨三点，嘴里突然就多了一样东西，硬梆梆的，石头？不对，沙子？有些像似。晚饭吃的是大米饭，饭里的沙子不稀奇，塞在牙上，夜里从牙缝掉下来很正常。
　　 我也没多想，习惯使然，这个时候醒了，就再也进入不了睡眠状态，那就读一会书吧，拧亮床头柜上的台灯，音乐随着灯光的照耀，轻轻想起。是那首《彩云之南》的曲子，听着耳朵舒服，身心愉悦。把那块硬东西吐在手掌心，赫然发现 这哪里是沙子，或者石子，或者鱼骨头，而是我的牙齿，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我的一对小虎牙，左上边那颗，竟然拦腰碎了一半，就是说我的一颗牙齿碎了二分之一，我急忙找来圆镜子，仔细查看我的小虎牙，妈呀！果真进入半退休状态。心情陡然不爽了，这不是老了的迹象吗？心疼，像被谁背后偷袭，捅过来一把刀子，冰凉凉的。我老了？我自问，转而想一想，额头的褶子，稀疏的发量，牙齿跟着我南征北战，历经沧海桑田，没少吃苦，也陪我蹲在城市的大马路牙子上，等着雇主拎走，去为生计奔波劳碌。也和我一起喝过西北风，嚼过腌渍咸萝卜，能打死人的冷面馒头。当然，不是没享过福，有时坐在某一个酒店的雅间，吃一顿大餐，抿一瓶红酒，吹吹牛逼，唱唱无关痛痒的歌；骂骂文坛的怪象，聊聊国际局势，说说那死不起，活不成的人生。最多的是嚼着稀松平常，清汤寡水的日子，一边哭着走路，一边笑着回答人间。小虎牙少了半截，你说我哪里敢笑？一笑就露出半截虎牙，难看至极。把另半截处理掉，又舍不得，人家辛辛苦苦跟随我半生，我下不了手，根本下不了手。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我青春韶华时，没少利用小虎牙的粲然一笑，博的男孩子千百次回眸。有个高中学长还为我的小虎牙著书立传。他是这么描述我的一对小虎牙的，他说，我有一对可爱，活泼的小虎牙。笑起来像极了枝头上的一朵桃花。如今，我左边的小虎牙少了半截，我该怎样安抚它啊？我冥思苦想，七想八想。就想着剩下的那颗小虎牙，面对胞哥的不完美，是否疼痛不已？看来，我还是安安静静的，波澜不惊的，接受这个事实。不给另一颗虎牙压力。想到这里，我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
　　 牙齿不说话，却帮人完成饱肚子的任务，现在，我又开始笑了，对于我来说，活着就好。健康就好，没了健康，什么都没有了。牙齿脱落了，可以镶一颗牙。烤瓷牙，种植牙，等等。现代科技发达，种一口牙虽然很贵，有希望不是？
　　 父亲的牙齿很好，我随父亲，二十年前，掉了一颗牙齿，之后没掉过牙齿。这不小虎牙光荣下岗半截，尚有半截依旧为我坚守阵地。我不想镶牙，总觉得那假牙，怎么使唤也不在刀刃上。那颗牙齿掉了后，我用牙床子吃东西，二十年也过来了。上了岁数，煲粥，煲汤，烀大骨头，都要做到脱骨，烂熟。吃起来易消化，牙齿也不必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