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奖】后山夜行(散文)
初三那年的记忆,是一座隐匿于心灵深处的神秘花园,每一朵花都承载着青春的欢笑与泪水,每一片叶子都铭刻着成长的艰辛与迷茫。在这片记忆的花园中,那一次次的后山夜行,宛如夜幕中绽放的黑色曼陀罗,散发着令人心悸又着迷的气息,它们以一种独特的姿态,深深地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成为我生命画卷中最为浓重而深邃的色彩。
初三的生活,仿若置身于一场永不停息的暴风雨中,学业的压力如汹涌澎湃的巨浪,一波又一波地向我们这些脆弱的学子席卷而来。那是一种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重,每一本书都像是一座难以翻越的高山,每一道习题都如同布满荆棘的险径。晚自习结束的钟声,在十点半那死寂般的时刻敲响,那声音,沉闷得如同古老寺庙里的洪钟,每一下撞击都在空气中回荡,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肃穆与哀伤,无情地宣告着又一天疲惫不堪的学习生活画上了句号。校园在夜色的笼罩下,宛如一座被黑暗诅咒的古老城堡,寂静得让人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昏黄的路灯洒下微弱的光,像是在努力驱散黑暗却又显得如此无力,它们照亮着空荡荡的操场和走廊,那些斑驳的光影如同岁月留下的泪痕,诉说着无数个日夜的辛劳与疲惫。初三的学子们,如同被抽干了灵魂的行尸走肉,拖着如铅般沉重的双腿,在这黑暗中缓缓挪动,眼神中充满了倦意和对家的深深渴望,那是一种在黑暗中对温暖的本能向往。
彼时,仅仅五毛钱的公交票价,于大多数人而言,不过是轻如鸿毛的存在,恰似街头巷尾被随意丢弃的一片枯黄落叶,不会在他们平静的心湖泛起哪怕一丝涟漪。然而,于我,这五毛钱却有着千钧之重,它是家庭经济困境的无情写照,是生活艰难的真实缩影。每一分钱在我眼中都珍贵如稀世珍宝,它们承载着父母辛勤劳作的汗水,蕴含着家庭生活的艰辛与不易。家庭的窘迫,像一座终年积雪、高不可攀的险峻冰山,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头,让我在面对这区区五毛钱时,不得不做出艰难至极的抉择。于是,为了减轻家庭那不堪重负的经济压力,我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那条被黑暗和恐惧重重笼罩的后山之路。那是一条在夜晚宛如通往地狱之门的禁忌之路,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的惊悚与不安,仿佛每前行一米,都在与命运进行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较量。
后山,在白日与黑夜的交替之间,展现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如同白昼与黑夜的精灵在这片土地上交替主宰。白日里,阳光如同无数金色的利箭,从湛蓝如宝石般澄澈的天空中射向大地,它们穿过山林间的缝隙,编织成一幅如梦如幻的金色画卷。每一片树叶都像是大自然这位神奇艺术家精心雕琢的翡翠,那细腻的纹理、鲜亮的色泽,在微风的轻抚下闪烁着生命的光辉,它们相互交织、碰撞,发出沙沙的声响,那是大自然奏响的最纯粹的生命交响曲,是万物生长、繁荣的赞歌。鸟儿在枝头欢唱,它们的歌声如同山间清澈见底的溪流,潺潺流淌在每一个角落,奏响了自然的华章。有的鸟儿歌声婉转悠扬,似在诉说着古老森林的神秘传说;有的鸟儿叫声清脆短促,像是在为这美好的世界欢呼喝彩。斑驳的光影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宛如一幅由上帝亲手绘制的神奇画卷,金色的光斑与褐色的土地相互映衬,构成了一个个奇妙无比的图案,或如展翅欲飞的凤凰,象征着生命的自由与奔放;或如神秘莫测的古老图腾,蕴含着大自然无尽的智慧。这里宛如世外桃源般美好,每一处景色都在诉说着生命的神奇与美好,每一个瞬间都值得被珍藏在记忆的宝盒之中。
然而,当夜幕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汹涌而至,黑暗便以一种排山倒海之势迅速吞噬了整个后山,将其变成了一座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迷宫。山间小路蜿蜒曲折地隐匿在茂密得如同原始森林般的山林之中,宛如一条沉睡千年、蓄势待发的远古巨龙,静静地盘踞在黑暗的深渊里。平日里,这条小路就鲜有人问津,仿若被时间遗忘在世界尽头的角落,只有那些不知名的杂草和藤蔓在路边肆意生长,它们相互缠绕,像是在守护着这条小路的神秘与恐怖。而到了夜晚,它更像是通往地狱的阴森通道,四周弥漫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气息,那气息如同冰冷的触手,紧紧地缠绕着每一个靠近的人,仿佛连空气都被恐惧冻结,每一丝微风都带着死亡的味道。黑暗中,树木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它们像是一群张牙舞爪的恶魔,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着猎物的到来。更为恐怖的是,后山没有一丝灯光,月光也被浓密的枝叶和厚重的云层遮挡,一丝都照不进来,整个后山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黑布完全蒙住。这里是纯粹的黑暗世界,没有一丝光明的缝隙。
我手中紧握着一支手电筒,那是我在这黑暗中唯一的依靠。手电筒发出的光十分微弱,像是黑暗中一只随时可能被扑灭的萤火虫。那昏黄的光线只能勉强照亮我脚下的一小片地方,周围的黑暗像是饥饿的猛兽,随时准备扑上来将这一丝光亮吞噬。我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和恐惧。那光线所及之处,偶尔会惊起一些夜间的小虫子,它们在光中慌乱地飞舞,更增添了几分阴森的氛围。
而那片乱葬岗,便是这条恐怖通道上最为阴森恐怖的关卡,是噩梦的源头,是恐惧的深渊。一座座野坟,像是岁月长河中被遗弃的孤舟,在这片阴森的土地上孤独地漂泊。有的坟茔,荒草已经长得极为茂盛,它们在风中疯狂地摇曳着,枯黄的草叶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凄厉,仿佛是逝者不甘的灵魂在黑暗中痛苦地挣扎、哭诉,如同鬼魅的哀号,萦绕在耳边,令人不寒而栗。那声音像是在诉说着他们生前的冤屈和对尘世的眷恋,又像是对闯入者的严厉警告。每一次草叶的摩擦声,都像是一把锐利的刀,划过我的神经,让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有的坟头,新土犹存,在黑暗中散发着一种刺目的惨白,那是死亡的颜色,像是对生命无常的无情嘲讽,又像是在向过往的行人诉说着刚刚逝去的生命的悲惨故事。每一座坟茔,都是一个被时间尘封的故事,或许是一位老人在孤独中离世,他的一生如同山间的溪流,平淡却又充满了对家人的爱;或许是一个年轻人的生命戛然而止,他的梦想和希望如同夜空中坠落的流星,在最璀璨的时刻消逝。他们的故事被永远地埋葬在这里,只留下这些沉默的坟茔。它们在黑暗中沉默不语,却又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哀伤与神秘,那是一种来自死亡世界的气息,让每一个靠近的人心生畏惧,仿佛置身于一个被诅咒的领域,四周弥漫着死亡的阴影,每一丝空气都仿佛在传递着逝者的哀怨,让人感觉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自己,那目光中充满了幽怨和不甘。
那传说中的鬼火,是黑暗中的幽灵之眼,它们在乱葬岗周围飘忽不定,幽蓝的光芒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召唤。它们时而如星星般闪烁,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像是在窥视着世间的生灵,那微弱的光亮中似乎蕴含着无尽的神秘和诡异,仿佛隐藏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秘密。当你凝视它们时,会感觉自己仿佛被卷入了一个时空漩涡,即将被拖入未知的黑暗之中。时而如流星般划过夜空,瞬间照亮一小片黑暗,却又在眨眼间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幽蓝的残影,那轨迹像是死神挥舞镰刀时留下的寒光,每一次划过都像是在书写着死亡的符咒。那鬼火在无尽的黑暗中显得格外诡异,它们像是黑暗的使者,诱惑着人们踏入那未知的恐惧深渊,让每一个目睹它们的人都不禁毛骨悚然,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了心脏,无法逃脱,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那种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顺着脊梁攀爬,让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仿佛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最初踏上这条夜行之路时,我的心被一种无形的恐惧紧紧揪住,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剧烈的颤抖。脚下的小路在夜色中模糊不清,如同一条通往未知世界的黑色河流,充满了无尽的危险和神秘,仿佛每一步都可能踏入无尽的黑暗深渊,那里隐藏着无数未知的恐怖。我手中那手电筒的微光,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显得如此渺小,周围的黑暗似乎在不断地挤压过来,想要把这仅有的光亮也抹去。我在这微弱的光线中摸索前行,每一步都充满了忐忑,仿佛脚下的土地随时都会裂开,将我无情地拖入无尽的黑暗。四周静谧得如同真空一般,没有丝毫声响,唯有我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突兀,那“嗒嗒”的声音像是敲响在地狱之门上的鼓点,沉重而又慌乱,每一声都在我的心头回荡,让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仿佛要跳出嗓子眼。我的呼吸急促而沉重,像是破旧的风箱在艰难地拉动,那粗重的喘息声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我与这恐怖世界唯一的联系,也是我恐惧的证明。每一丝空气都似乎带着死亡的气息,那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让我如坠冰窖,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冷汗湿透了我的衣衫,贴在背上,冰冷刺骨,如同无数根钢针深深地刺入我的肌肤。
在这令人胆寒的夜行途中,我仿若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敌意。突然,一声低低的呻吟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呜呜……”那声音仿佛是从地下深处传来,带着无尽的哀怨和痛苦,如同被囚禁千年的冤魂在黑暗中发出的悲号。我顿时吓得浑身僵硬,冷汗如雨下,声音在喉咙里打转,却怎么也喊不出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捂住了我的嘴巴。“谁?是谁在那儿?”我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颤抖得如同风中的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然而,除了那阴森的呻吟声若有若无地传来,四周没有任何回应,黑暗仿佛有了生命,如同一头凶猛的巨兽,向我压来,我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恐怖的念头,每一个念头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痛着我的神经,仿佛置身于恐怖故事的核心,周围的黑暗似乎要将我彻底吞噬。
“别过来,求求你……”我带着哭腔喊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流下来,生怕泪水模糊了视线,让未知的恐惧更快地将我吞噬。此时,一阵阴风吹过,荒草沙沙作响,像是有无数双无形的手在黑暗中挥舞,那声音如同死神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向我逼近。我似乎看到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死死地盯着我,那目光中充满了恶意和贪婪,仿佛要将我的灵魂从身体里剥离出来。
“哈哈哈哈……”一阵尖锐的笑声突然响起,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深处,尖锐得能刺破人的耳膜,在寂静的山林中回荡,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地插入我的心脏。我捂住耳朵,崩溃地蹲在地上,“不要,不要啊……”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仿佛被黑暗中的恶魔紧紧抓住,无法挣脱。那笑声如同噩梦的旋律,在我的脑海中不断回响,让我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我仿佛已经失去了对现实的感知,完全被恐惧所笼罩。
随着时间的推移,后山夜行渐渐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恐惧并未消散,却在与我无数次的对峙中,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在这漫长而又孤独的夜行过程中,我开始留意到那些被恐惧掩盖的美好。那手电筒的微光偶尔照到一些平时被忽略的小细节,比如一朵在黑暗中顽强绽放的小花,它那淡雅的颜色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如此珍贵,像是黑暗中的希望之火。那透过树叶缝隙洒下的月光,虽然稀少得可怜,但当它们偶尔穿透黑暗,像是上帝洒下的银沙,破碎而又璀璨。它们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斑,宛如梦幻中的仙境之径,那银色的光芒柔和而温暖,仿佛是黑暗中的希望之光,为我照亮前行的道路,引领着我穿越这无尽的黑暗。偶尔传来的夜枭啼叫,起初是那么凄厉,那声音如同锋利的刀刃,划破寂静的夜空,像是死亡的宣告,让我的心猛地一紧,寒意更甚,仿佛死神的脚步正在逼近。可后来,我却在这孤独的旅程中,渐渐习惯了它的存在,它那独特的叫声,反而成了陪伴我的特殊音符,在这寂静的夜里,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为我孤独的旅程增添了一丝别样的生机,让我感受到这黑暗世界中并非只有我一个生命在挣扎,也让我在恐惧中找到了一丝慰藉。
我常常在赶路的间隙停下脚步,望向那片乱葬岗,心中涌起无尽的思绪。那些安息在野坟中的人,他们的一生是怎样的波澜壮阔或平淡无奇?是在爱恨情仇中度过一生,还是在命运的捉弄下匆匆离去?他们是否也曾有过梦想和希望,是否也曾在这同一片月光下憧憬过未来?那飘忽的鬼火,是否真的是他们灵魂的残念,在这世间游荡,寻找着失落的记忆?在这些思索中,我对生死的理解,如同一朵在黑暗中悄然绽放的花朵,虽不绚烂,却有着独特的芬芳。生死,不再是简单的开始与结束,而是一种生命的轮回,一种在时间长河中的永恒交织。每一个生命都像是一颗流星,在夜空中划过一道短暂而璀璨的轨迹,然后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但他们留下的光芒,却会在某些人的心中留下深深的印记,成为永恒的回忆,如同夜空中的繁星,虽遥远却璀璨。那是一种对生命的敬畏,对人生无常的深刻领悟,让我在这黑暗的夜行中,找到了一丝心灵的宁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