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深夜两炸宰相墓(小说)
一天深夜,宰相村人听得地狱深处传来一声闷雷,震得门窗哗哗作响,以为发生地震了。第二天传来消息说凤凰原唐宰相裴度墓用闷炮礅开一个洞。宰相村书记刘子善等去看究竟并报案,那礅炮夯出的窟窿如井口大小,五条圪巴绳深浅。公安局长肖毅轩等牵着警犬,来到凤凰原上。第二天夜里,西晋大司马、制图祖师裴秀墓又被礅炮夯开,盗走“制图六论墓志铭序”。凤凰原上只有大将军裴行俭神道碑在,因为巨大不可动摇,五八年修水库时才没能弄去铺水坝。公安局长肖毅轩等大队人马牵着警犬,再次来到凤凰原上。
宰相墓的两次被炸,苏维埃说中华民族的龙脉要断了,听说下丁村的吕万福在村口立起一面很大很大的大墙壁,那壁唤做“九凤朝阳壁”,请陶窑村的顾子楷在壁上画了伟大的老掌柜,吕万福带领下丁村民,在老掌柜面前搞“红色复播”工程,把下丁老区弄成大河东的小延安,成了涑水县的精神宿营高地。看到喜望的苏维埃又戴上他的老勋章,扣上长征路上的老斗笠,拿起打周润山的打狗棍,穿上长征路上的老草鞋,要去看望老人家。走到峨嵋岭的岭顶上,在朝霞的映照下,老远就望到九凤朝阳壁上发出的光辉,老掌柜在向他招手哩,老掌柜在向他微笑哩,老掌柜在向他问好哩。
下丁村地处峨嵋岭深处九峰环绕的地方,独特的地理环境营造了独立的区域气候,布化成这一方雨露,滋润着这一方禾苗,形成一个“内方外圆”的诸侯国,人称“政治小坛泉”——就是“山是一样山,下雨偏坛泉”的会下小锋面的那个小坛泉, “山重水复”十几里,转到“疑无路”的地方,那幅巨大的画像就看得清楚了,老掌柜站在拐弯处的古道上,身穿一领老八路的旧大衣,深情地注视着他的儿女们,好像有许多老话要吩咐。
这是一幅凭意念构图的大写意,远山近黛倒映在朝霞映照的大河里,苍松古柏被渲染得半面火色半面翠,悠悠白云向蓝天深处飘去,白云下面是铺向天际的野草鲜花,有葵花数朵,那硕大的葵盘固执地向着太阳旋转。
这是20世纪末,河东大地上唯一的一幅老掌柜的巨幅画像,这是一道大命题,是一道世纪之交的多元高次方程的大命题,一道哲学和社会学的大命题,只因幂数无穷大,所以很难解出他的值和根。
苏维埃来到大画像下说老掌柜!你别睡啦!!短把镰把你的草民收割啦!!!啊嘿嘿!啊嘿嘿嘿!!!
村民告诉吕万福说有个老汉戴着红军老勋章,在咱老掌柜像前哭恓惶。万福说是咱本地口音吗?村民说听那口音怪怪的。吕万福说定是陶市村的苏维埃。苏维埃拿打狗棍打周润山的事他知道,苏维埃拿抵楞碰老掌柜脚的事他也知道。吕万福通知村干部,马上迎接老红军,请老红军给咱下丁娃娃讲一节“红色复播”教育课。可等万福他们赶来时,苏维埃早已哭瘫了,嘴里只呐出含混不清的一话:苏联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
潜心探研郭璞文物的古柳涛,见CCTV“观察·探索”播放《天人合一话郭璞》,就如获至宝地看下去——随着“文化立国”工程的兴起,国学文化逐渐向现代文明中心漂移,它像地之轴、天之柱,擎起中华民族精神世界的一片真空,那厚重的涵养、永恒的哲理,随着世界各地汉语学院的成立而风行于全世界,在博大精深的国学文化中,被置于五经之首的《易》,是五四运动之前每个学子的必修课程。“天大地大没有《易》大;河深海深没有《易》深”,而探《易》、演《易》、用《易》、推《易》,将《易》理向前步步撬动并向纵深拓展的,是西晋郭璞的勘舆学,其中心思想是调和水火,天人合一。如今单纯的科学发展使生态遭到破坏,九九将要归一,于是地球村的生态难民在哥本哈根召开应对气候变暖的“补天大会”。若说求取“社会生态”要到2500年前孔夫子那里寻找智慧,那么求取“自然生态”则要到1700年前郭夫子处寻找方法。晋南汤王山乃天乙汤王立商之本,山巅上的汤王庙展示着它的资深和久远,山上的图腾柱却不翼而飞,至今没有找到它的下落。
看到这里的古柳涛,禁不住自豪地一笑。
庙前悬崖”下乃是“郭璞书堂”,我们的开国领袖曾用这座文化山上的“游仙诗体”作游仙一首曰——“我失矫杨君失柳”。
寒露刚过,霜降迫临,山上恣意狂放的豪绿,已是层林尽染,万山红遍。摄制组在“汤王山通”范玉良的带领下顺郭璞足迹向勘舆谜团的中心走去。但见走马岭上壁立千仞,大壑深处风云激荡,“协灵通气,喷薄相陶,流风蒸雷,腾虹扬霄”,此郭璞文学《江赋》的名句。
行三里许至断崖处“跳三跳”,入密林深处再“绕三绕”,至绝壁顶上“翻三翻”,来到书堂门前的石门外。进入石门通道,壁有郭璞遗迹,但被风雨剥蚀,辨认不得。爬过通道至书堂对面观景台上,此台与书堂相距五丈远余,中间是一道深深的鸿沟,白云黑雾,上下翻滚,摄制组只好隔此天堑,站在台上对郭璞书堂取“长焦镜头”。如此只能取其外表,不能取其内涵,而郭璞搭根独木,悠悠而过,所以千虫不害,百兽无欺。
这里千峰竞秀,万壑争流,鱼肥蟹美,参老菇肥。站在观景台上可以遍临山下,山下之人却不能窥其一斑,郭璞在此怎样著书,如何立说,今天的我们难以猜测,更无从知晓,只能放飞思维的孤鹜与落霞一齐独飞,飞向东晋古中古,跌入西阳山外山。
郭璞窑前一石柱耸立,顶端点燃一盏神灯,夏秋时节,一团辉煌,原来石柱顶上有蜂巢流蜜,引来成千上万的萤火虫,民间唤它郭璞神灯。
乾隆县令言如泗描写郭璞书堂曰,“纵广丈余,内有悬泉一滴,置砚其下,水永不涸,此亳清河水之源头也”……郭璞隐身此处注《尔雅》、作《葬经》、解《方言》《洞林》《水经》《三苍》《楚辞》《子虚》《上林》《穆天子传》《夏小正》《山海经》。如今《辞源》《辞海》上的许多辞条都是“郭璞注”。
郭璞少时打柴至此,但见沟里神灯闪烁,来到此处遇一院落,见一白一黑两叟对弈,那棋盘却是真山真水。璞倚斧柄,静立观看,白叟推一仙桃让璞食之,但见山中花开木落者三次,黑叟叹曰“人生乃一局棋耳,一着不慎,全盘皆输,良可慨也”,言罢二叟化风而去,璞动身挪步,斧柄已朽,原来在此已逾三年,有《烂柯经》记其逸事,棋盘之下有一暗道,洞天深处有一去处,乃蛤蟆石村桃花源。
璞于亳清河畔垦田二块,弃世之后,其地由汤王山下白家滩人世代租种,每到秋后,白家滩人赶毛驴,驮玉茭,到东郭村的郭氏祠堂交郭璞地租,从晋、宋、齐、梁、陈、南北朝、唐、宋、元、明、清、中华民国,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到土改运动前,租种郭璞地的最后一人名叫王彪,其子王新华是后宫联区中心校长。
汤山之东乃是《山海经》里的“中山国”,国里有个小严壑,璞见紫气东来,遂望气而行,至小严壑里祭山读书。明万历十一年即公元1586年,中山国人在此建起“正学寺”,有《弥陀洞碑记》云——
南峙条山之巅,有壑曰小严,形势崔巍,云水合涧,地深而风藏,壑阔而气聚,草木森邃,朦胧盘盖,勘舆仙祭山读书于此宝地,养一白蛇伴读以解寂寞。庄人许登高仰慕仙君,从事沙门,法名真弘,守其逸迹,是故目睹者莫不启敬瞻谒,闻之者谓之尽善尽美矣。
山门乃由石片砌起,粗糙古朴,上铺大片槽形岩瓦,石券门额书“郭璞景纯仙人洞”,乃天启皇帝御笔亲题,落款大明天启五年即公元1625年。摄制人员穿越门洞,步入院中,举目崖壁,但见山岩错综如佛国画图,下有石窑两孔,左有一泉喷出,浩如瓮口粗细,乃涑水河之源头。民国十五年绛垣中学238人捐资重修仙人洞,凿诗于壁赞之曰——
千辛万苦不辞劳,远望方知出处高。
山间岂能留得住,终入大海作波涛!
泉后一洞,通垣曲历山原始森林,解放后尚有许姓兄妹二人主持于此,至文革时代被逼还俗……屡见郭璞白蛇来此祭主,吊桶一般粗细,仰头三尺,凉气数里,草伏两边,遇人谦让,世称神蛇。农业学大寨时,草木剃光,百兽绝迹,神蛇不复出焉。
古柳涛看了《天人合一话郭璞》,方知大明万历十一年的《弥陀洞碑记》,以及天启皇帝御笔亲题的“郭璞景纯仙人洞”就在汤山之南的“中山国”。它离不翼而飞不远了。
木华黎大雕的不翼而飞,给成吉思汗博物城带来的损失不可弥补,全国人大文史委一纸批文压下来,汉城省公安厅就着手侦破这一案件,涑水公安全力配合,案情至今没有进展,压的肖毅轩等不好过活,若再无进展,就要另换局长,弄得肖毅轩等如热锅上的蚂蚁。因为不翼而飞,所以没有痕迹,但与涑水大成殿文物失盗相差不到一月,似乎有些蛛丝牵连,省厅办案人员传唤王万丰、吴天启和文物局长白玉贵,问:大殿门窗未损,贼从正门出入,说明贼有钥匙,那三把锁是谁买的?
白玉贵说是我买的,是我让副局长李崇智买的。
传来李崇智说,对,是我在海天大楼香港锁行里买的,一共三把。
分析案情认为:这三把钥匙在这四个人的传递过程中,必有一人将其复制了……是王万丰吗?可能性不大……是吴天启吗?也不大可能……是白玉贵吗?可能性更不大……倒是这个李崇智既有做案的时间,又有做案的空间,锁只能锁君子,不能锁小人,于是收监了李崇智。
传来锁行老板,是浙江义乌人,问起这三把锁的事,他一脸茫然,说记不得了,我一天要卖多少锁都说不清,哪里知道这三把的什么事?传我干什么?耽搁我的商意?……凡公家买锁都要发票,你查发票不就行了?
问:若到配钥匙处仿制三把钥匙要用多长时间呢?锁老板说我就会配钥匙,常给顾客免费配制,以此培养人气增加我的回头客。要是拿着钥匙配钥匙,十几分钟就行了,你问这事干什么?
问:有人拿着三把钥匙找你配吗?
答:没有。
问:若是钥匙丢了拿啥配?
答:拿来锁子就可以。
问:若是锁在们上锁着呢?你到顾客家去配?
答:不用,只要说出锁的形号,就可盲配。
问:啥叫盲配?
答:就是不见钥匙不见锁,按形号就能配出来。
问:去年七月前后,有人找你盲配过吗?
那人想了一顿说没有,盲配的人毕竟很少,没有。
问:若是盗贼做案,需配钥匙,凭形号能在修锁摊上配出来吗?
答:不能,街上那些配钥匙的修锁的,没有盲配的本事。
问:那么,大成殿文物失盗的钥匙是从哪里配来的?
那人大惊失色道:什么?怪不得你们套弄我,原来把我当贼看?什么大成殿里盗不盗,管我啥事?问我干啥?!
锁老板生出几分愤怒来。办案人员解释说我们不是那意思,是请你协助我们的工作。
锁老板说配钥匙的法很多,比如将钥匙在肥皂香皂上摁一下,交给配钥匙的就行了。
一句话提醒了办案的,遂到街上各修锁摊上去打听,终在梁家巷口残疾人修锁老张的摊上打听到了——“大概是去年热月天吧,有个人拿出三块软软的东西,上面摁着钥匙的样,我就按样给他配了,配了三把。”
问;那人长的啥模样?
修锁老张说,我只钻下抵楞干我的活,也没去看那人的脸,只觉那人穿的阔阔的,好像是个国家干部。
案情分析的终点,打到李崇智的身上,于是将他控制问案,大呼冤枉。只说局长叫我买锁,我卖来给了局长,一路啥都没做!
专案组再到陶窑村找到村干部,问“腾格里酒槽祭祀方”的事。王万田想了一顿说,当年拆关帝庙时,从堰上塌出一堆废铜烂铁,装了几平车,卖给废品收购站了。
崔景荣说当时收购站还不好好收,压了两个等级,好像卖了70多块钱吧?没听说还有一个“腾格里酒槽”啥的。
王万田想了一顿说……对,70来块好像不到80块……这好弄,这钱就在大队账上记着哩,查一下账就知道了。
石鞑虏丢失的事,你们毫无知觉吗?
“文物局长白玉贵对我说,要把石鞑虏和进士匾从泗泉池里扣出来”,王万田说我就让泥四哥与二李逵去干这事,至于如何从泗泉池里飞走了,那我们就不知道了。
传来泥四哥与二李逵,泥四哥说我俩凿了两三天,才在焊壁上面凿开一圈半拃宽的缝,需要往上吊时,天就快黑了,白玉贵说明天再吊。我俩领了工钱就回去了,第二天听说石鞑虏和进士匾两个没长翅膀都飞了。办案人员问起腾格里酒槽啥的,泥四哥说没喝酒,谁还给我俩酒喝?
专案组人再走访村民,村民听不懂腾格里酒是啥酒,说咱这里只出花儿酒,没有你说的腾格里酒……办案人说就是一个大铜槽,总有好几十斤重。可村民们谁还记得农业社时的那些事,他们只忙锄头前头的那些事。
这件事的幸与不幸,就像台球案上滚着的那个将要跌下去的糊涂球,它只在窟窿口的楞儿上转,转了几转竟然没有跌下去,更像是隔着一张纸的窗,一但有人想起焦大老汉的猪盆盆,那层窗户纸儿就捅破了,好在没人想起来,办案人员就如窗户里头的苍蝇一样顶窗纸,顶顶撞撞的,只是顶不破村民遗忘了的那张窗户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