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星】爱情船(散文)
放电影的师傅来了,海半仙当时正在舂米做酒引子,父亲弥留之际握着他的手交代了好几遍,一定要把同山烧这个牌子做大做强。兔子不拉屎的小岛,一天到晚连个鸟影都看不到,几大缸的酒戳在酒坊没几个人问津,年轻人都去外面发展了,谁还守着岛子活?
海半仙听到放电影的喊,今晚上演泰坦尼克号,他的心就像被抓了一下,他要给秀儿报个信。
海半仙像一阵风似的刮到了秀儿家的房前,就看见秀儿的爹,支书刘冒尖同一个年轻人,搂肩搭背地进了楼里。
秀儿笑吟吟地把那个年轻人迎到客厅。
海半仙的心咕咚掉入了老井里,年轻人是谁?海半仙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身上莫名出了一圈虚汗。
傍黑,海半仙拎着一瓶同山烧酒,呷一口,喊一声,“秀儿,秀儿你怎么说变就变了?”
街上,秀儿挽着年轻人的胳膊谈笑风生从他身边经过,海半仙梗着脖颈,嚎了一嗓子,“秀儿……你,你……我看错你了。”秀儿根本不理会海半仙,电影还没演。马虎家超市门口影影绰绰聚了很多人,他们对着海半仙指指点点,“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海半仙那穷样,守着个半死不活的同山烧酒坊,还想娶刘冒尖的闺女,不是白日做梦?”
海半仙人长得不帅气,但酿酒绝对是一顶一高手,他爹把老祖宗传下来的酿酒技术传授给海半仙,海半仙偏偏不按套路出牌,爹酿酒不做酒引子,出来的酒香味不浓,海半仙打破爹的常规做法,先攥好酒引子,酒缸启封时,酒香在几里外也能闻到。由于他酿酒技艺青出于蓝胜于蓝,又因为他小名叫海子,大家给他起了一个绰号:海半仙。
众人的羞辱,海半仙越听越生气,他狠狠地把最后一口酒灌进肚子,将酒瓶砸在地上,咔嚓破碎的声音,惊得人鸦雀无声,谁也不敢说什么了,海半仙喷着酒气凑到秀儿二人面前,指着年轻人的鼻子吼道:“你,知不知道……秀儿是我的女朋友,你识相的赶紧离开她,不然……。”
没等年轻人开口,秀儿推了一把海半仙,“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什么时候承认你是我男朋友了?你动动脑子好不好?好好的一个酒作坊就那么撂荒了,跟你喝西北风啊!忘了介绍,这是我男朋友,大学毕业的,走!咱们回家,懒得搭理这没出息的货!”
海半仙高高举起的拳头砸在旁边的柳树上。
三个月前,海半仙和秀儿高考落榜,都回小岛了。那时候泰坦尼克号风靡全球,就连这么闭塞的海岛也刮起了泰坦尼克号的飓风,海半仙的爹却突发脑溢血走了,身体杠杠的爹不到五十岁就撒手人寰,加上高考失败双重打击,海半仙一蹶不振,娘希望他振作起来,把同山烧酒坊打理好,海半仙依旧吊儿郎当。
同山烧酒坊死气沉沉,岛上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人来酒坊打酒,酒坊冷冷清清的。
今天岛上难得来放演一场电影,秀儿和海半仙一直想看泰坦尼克号影片,海半仙跑去给秀儿报信,哪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海半仙摇摇晃晃摸回家里,啪,灯亮了,娘佛似的坐在木椅上,海半仙的心颤栗了一下,酒醒了一半,“儿子,我明白你心里难受,瞅着秀儿成了别人的女朋友,扎心。可你为啥不挺起胸膛做人?!这同山烧酒坊是老祖宗留下的,娘不能眼睁睁看着它毁在你手里啊……”
“娘!我……孩儿不孝!我对不住娘和爹,我答应您就是,别哭了,娘。”
岛上人好久没看到海半仙了,海半仙坐最早的那班客轮出岛,落日的霞辉洒满海面时才回,每次出去都绕过秀儿家门口走。
海半仙变得神出鬼没,以至于秀儿家有一天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所有岛上的人倾巷出动,海半仙的娘也去了,他始终没有露面。
年底,岛上来了一帮城里人,他们有说有笑地去了同山烧酒坊,那天正好男人们没出海,男人女人好奇地涌入同山烧酒坊,还没到酒坊,就被一阵烟花爆竹声吓了一跳,原来同山烧酒坊得到了城里很多商家的支持,搞联盟营销,同山烧经过商家重新包装打造,将成为城市各大酒店,会议宴席必不可少的头牌酒。
剪彩马上开始,海半仙刚要伸手剪开那块红绸布,却被风尘仆仆赶来的支书刘冒尖喊停,海半仙诧异地瞪着他,
“咳咳,海半仙我代表小舟岛全体渔民对同山烧酒坊的新开业表示热烈祝贺。”支书率先拍起巴掌。海半仙心想,哼!有你一毛钱的事儿?你硬生生把秀儿从我身边夺走,还腆脸站说,真是不要脸!
刘冒尖没理睬海半仙的不悦,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我当着大伙的面儿宣布一下,就是我准备让秀儿帮海半仙,共同将同山烧酒坊打理得红红火火……”
“什么?你你你……你不是说胡话?秀儿的男朋友能让?”
这时,秀子扯着年轻人的手挤了进来,冲着海半仙就擂了一拳,“你傻瓜一枚,这是我表哥。”
“那……那你俩为什么?”
娘走过来按着海半仙的手,“儿子,看到你灰头土脸的样子,秀儿比谁都着急,为了让你振作起来,所以,我们演了这场戏……”
“哈哈,你蒙在鼓里吧?你小子在酒店大厅碰了我,之后我们认识到合作,全是秀儿安排的……”吴经理说道。
海半仙恍然大悟,“你……你们,嗨!”
傍晚,客人散尽。秀儿帮打扫完房间,递给海半仙一张电影票,“呐,收拾干净的,去影院看电影。”
海半仙问:“啥电影?”
秀儿羞涩地说:“泰坦尼克号,我……想做一次女主角。”说完,一溜烟似的跑了。
海半仙说:“可以啊?我等这一天,等了许久许久。”秀儿娇嗔地回了一句,“如果我不主动约你,你是不是一直沉默下去?”
海半仙抬头凝望着窗外,泪眼朦胧地说:“不,秀儿。你今天不说,我……也会对你说的。”
一轮明月,两束清风,人间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