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明刚刚接到一个电话，是北京某化工厂打来的，小明以为又是广告电话，本想挂掉算了，但又想到弟弟小亮还在北京打工呢，万一跟弟弟有关系呢。尽管不是小亮的电话号码，但跟北京有关系呀。小明有些忐忑不安接通了电话，谁曾想，这个电话犹如晴天霹雳，把小明彻底吓傻了，瞪大了两只眼睛，张开了大嘴巴，一种惊恐万分的样子。电话是北京一家化工厂打来的，那人告诉小明，他是北京通县化工厂的主管，姓刘，小亮是他们工厂招收的一名保安，在今天上午，按规定，由保安巡视化工厂管道安全中，由于管道漏电，突然发生了管道爆炸，造成两名保安当场死亡的事故。两名巡视安全的保安，顿时被炸成了碎块。主管边说边安抚着小明的情绪，让小明节哀顺变，并让小明带上几个家属，赶到北京处理死者的遗体，并商谈关于事故赔偿的费用。主管打完电话，就加上了小明的微信，把详细地址发给了小明。
　　 小明万分悲痛，小亮是小明唯一的一个弟弟，比他小两岁，小亮在当保安之前，是南京某部队的一名军人，经过三年的兵役，小亮变得自信而有阳光，在部队期间，一直训练刻苦，遵守纪律，思想积极上进，是部队里的优秀军人。每年都获得了优秀士兵称号，在部队的第二年，小亮就以优异的成绩，积极上进的思想，顺利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也成了一名优秀的共产党员。
　　 三年兵役后，小亮就退役回老家了，在家乡的那段时间，小亮并没急于寻找工作，而是经常去当地社区的居委会，加入到社区的义工队伍中，给社会做些力所能及的公益事情。前几年，正是疫情严重的时候，小亮一直在社区，给群众带去微笑的服务，以及细心的讲解和帮助，比如引导村民寻求司法调解，比如给孤寡老人送去爱心和温暖，比如给残疾人寻找工作和创业项目。小亮都会认真对待，体恤民情，帮助老百姓解决了很多生活上的困难。这几年，居委会来了很多大学生，都是来工作和实习的大学生，为了能适应基层的工作和生活，很多大学生都加入到居委会的队伍，为底层老百姓解决着实际困难。此时，小亮觉得应该把位置让出来，让年轻的大学生们来做国家的接班人，于是，小亮就想去大城市里闯一闯，或许那里更需要自己，更有发展前途和希望。
　　 小亮带着满满的憧憬和期待，只身一人来到了首都北京，当时，身上就带了一本退伍证和一些零用钱，听当地人说，找工作只能去北京的郊区，郊区一般都是工业重地，工厂和公司特别多，而且常年招工，小亮终于看中了北京通县的一家化工厂，待遇和工资很吸引人，而且，门卫处正缺一名保安，小亮就以一张退伍证，被化工厂录用了，成了化工厂的一名保安。有了工作的地方，小亮特别卖力和认真，不论早晚，都会详细登记着进出化工厂的各种人员。而且，每天早晚各一次，都会巡视一遍管道的安全情况，小亮以身作则，每次都会近距离检查着管道有无漏气情况，以及负责电路的安全运作情况。不曾想，在四月十日那天上午，小亮和队员正常检查安全情况，却发生了管道大爆炸的事故，直接造成了两人死亡的悲剧。那时，小亮刚刚工作了一个月，时间永远定格在四月十日那天，当时，事故现场惨不忍睹，两名死者，被炸成了几十块碎片，就连尸块都分不清谁是谁的了。医务人员赶到事故现场，也是尽力凑成了两具尸体，并装进了尸体袋，运往了通县火化场，等待家属和工厂领导来处理。工厂领导知道情况后，立马让工厂刘主管出面，处理此次事故，并叮嘱刘主管，一定要通知到死者家属，给死者家属以合理赔偿来安定情绪，并要在殡仪馆为两名工人举行追悼会，以此安抚民心。
　　 小明抑制住悲痛的情绪，看到满头白发的母亲，还不知实情，一直在忙碌着灶台上的家务事。小明几次想开口，却又不忍心说出口来，生怕母亲忍受不了打击，会伤心过度。小明有些吞吞吐吐，拿不定主意。心想，母亲迟早会知道，如果等骨灰盒回来，母亲岂不是更悲痛欲绝，如果万一接受不了，后果不堪设想。小明想让母亲平淡接受这个事实，便从小凳子上起了身，来到母亲的灶台上，往灶膛中加了些柴火。此时，灶膛里发出噼里啪啦的火焰声，火苗烧得热烈而旺盛，如同在催促着小明把不幸的消息说出来。此刻，小明也想通了，长痛不如短痛，不如把小亮出事的情况告诉给母亲，让母亲接受这个事实，慢慢适应这段悲痛的心情，总比一堆白骨突然放在母亲面前好多了。小明又往灶膛里添加了一根柴火，用余光看了一下母亲，母亲依旧在灶台上忙着煮饭和炒菜，根本不知道小明的心情，不知道小明正经历着痛苦的抉择。小明声音有些颤抖，但依然挤出一句话来：“妈，小亮他出事了。”母亲耳朵特别灵敏，顿时，用眼光看向小明，停住了手上的抹布，心情仿佛被击打了一下，有些痛，也有些慌，急忙疑问道：“小亮出啥事了？听谁说的？”小明低下头，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滚落下来，小明就像个小偷似的，轻声回答道：“妈，你要挺住，小亮他没了，小亮没了。”母亲此时像被点中了穴道，顿时哑口无言，又惊愕道：“小明，小亮咋了？咋就没了？你快说实话呀！”母亲的眼泪也被迫流出了眼眶，既痛苦，又惊恐，还不愿接受这个不幸的事实，便加快了语速，逼问着小明，小明看着灶膛里的火苗，已烧到了灶口，也没心思顾及到安全，一心想把事实告诉给母亲，让母亲尽快接受这个事实。母亲忍住悲痛的心情，继续追问道：“小亮他咋了？身体还在吧？能抢救过来吗？”小明再次泪奔，大声哭诉道：“妈妈，小亮已经不在了，尸体还放在殡仪馆，等待我们去处理呢。”此时，母亲才一屁股瘫软落地，用手掌拍打着地面，痛心疾首道：“我的小亮呀，妈妈非不让你去北京，你就是不听话呀，现在连个招呼也没有，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妈妈心疼你呀！”母亲哭得撕心裂肺，声音也变得撕哑了，小明看着悲痛中的母亲，生怕母亲哭晕过去，便起身把母亲搀扶到床上，便控制住悲痛的情绪，在母亲耳边轻轻劝慰道：“妈，节哀顺变，你不能倒下呀。小亮还等我们去处理后事呢，你要坚强点，我们会把小亮送回家的，但你得挺住呀。”母亲听完小明的劝说，心情稍稍有些好转，只是嘴巴里还不断呼唤着小亮：“小亮，小亮，你安心回家吧，我们都等你回家呢，我可怜的小亮呀……”母亲反复呼唤着小亮的名字，生怕小亮在北京人生地不熟的，会忘了回家的路，也生怕小亮会害怕，害怕他成了孤魂野鬼，害怕他身首异处，没有一个完整的尸首。母亲哭累了，也喊累了，迷迷糊糊中，竟睡着了。小明给母亲盖好被子，便想到了四叔，这次去北京处理事情，必须请四叔出山。四叔在花岗村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前些年，在生产队当过队长，给化肥厂当过销售员，给石头公社当过广播员，无论是经历，还是资质，无论是口才，还是文笔，都是花岗村难得的人才。就算在石头公社，也是个德才兼备的人物，如果这次少了四叔去北京，好比刘备少了诸葛亮，换作他人去，将不可能完善和稳妥的处理好这件大事。
　　
　　 二
　　 小明找到四叔的时候，四叔正在给猪喂食，四叔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在化肥厂做销售员的时候，四叔曾跑过大半个中国，去全国各地车船票的费用，都是公家给报销的。可以这样说，四叔这个人也活得潇洒快活过，在全国各地跑销售的时候，四叔见多识广，接触过各种人物，上到市长县长，下到底层工人，四叔在跟这些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时候，就逐渐学会了随机应变和见风使舵的能力。后来，由于化肥厂经营不善，资金短缺，导致化肥厂破产倒闭。从化肥厂回来后，四叔看着农民没有一位会发家致富的，当时，由于农业经济结构简单，只能种植一些稻谷小麦，根本没有什么利润可言，一年忙到头，除了能解决一下温饱，以及生活的日常开销，剩下就没有余额了。四叔一改常规，就放弃了在几亩田里打拼，看到菜市场上紧缺猪肉这个机遇，四叔就转变了思路，想在养殖业上大干一场。四叔为了节省资金，把原有的三间瓦房，改成了养殖场，从猪苗市场买来二十头小猪，分成四个猪圈，每个猪圈养殖五头猪，这样一来，不但猪圈显得透气而敞亮，而且便于给每头猪进行喂养和冲澡，保持猪圈里的卫生洁净而舒畅。当时，由于经济落后，村里还没用上自来水，村民每天的用水，都得去池塘或小河里挑水，四叔更是个吃苦耐劳的人，每天上午和晚上，把猪圈里的几个大水缸都挑满了水，上午，用水把猪圈里猪粪冲洗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给猪崽一个舒适安逸的养殖环境。晚上，把猪喂饱后，四叔就给每头猪冲洗一遍身体，让每头猪都会清清爽爽，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不出半年，这猪圈里的猪，都喂养成了一头头膘肥体壮的大肥猪了，等到收购肥猪的商贩上门时，四叔总能大赚一把。当夜，四叔和四婶坐在暖暖的炕头，双手数钱数到手抽筋，脸上洋溢的笑容，始终伴随着他们进入了梦乡。
　　 如今，四叔的养猪场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了自来水，有了猪饲料，有了空调，有疫苗，养殖的条件都实行了科技养殖。小明刚走进猪圈，就被四叔在监控里发现了，四叔大声阻止道：“小明，赶紧退出去，快退出去。”小明被四叔劝阻后，还没反应是什么问题，两眼瞪着四叔在找答案，四叔边喊边跑到小明面前，挡住了去路，四叔才严肃地告诉他：“小明，猪圈是不让外人进入的，因为人身上会自带病菌，一旦被猪染上了病毒，有可能会造成灭顶之灾，赶快退出去吧。”小明也听懂了四叔的意思，对自己的鲁莽轻率不禁自责起来。此时，猪圈里的猪，见到有陌生人闯入，也变得惊扰和不安，纷纷退到了猪圈的暗处，不断发出胆怯的声音，小明被四叔轰出猪圈，一直推到了大门外，才停住脚步，四叔此时才有些好脸色了，慢慢告诉小明道：“小明，不是四叔脾气暴躁，而是猪圈里容不下一点意外，否则会全军覆没，到那时，连个哭诉的地方都没有。”四叔一边向小明解释刚才的态度，一边讲起了他在养殖道路上遇见的风险和困难。那是四叔第一次养猪的时候，四叔刚把猪苗分批养殖在猪圈，每天按时按量喂起了猪崽，由于是猪崽，体型比较瘦小，没曾想，在一天夜里，被黄鼠狼咬死了五头猪崽，第二天，被四叔发现后，四叔差点被气死，一夜之间，竟让他损失了五头猪崽，这种损失也太大了。这仅仅是一只黄鼠狼干的，如果来两三只黄鼠狼，那可不是灭顶之灾呀。四叔脸色都发青了，气得两三天都没吃饭，暗地发誓，一定要消灭掉黄鼠狼，给猪崽报仇，也等于给自己的养殖业除掉了后患。四叔拿定主意后，悄悄去了街道上，买回来四包灭鼠灵，分别掺和在鸡块中，人不知鬼不觉，投放在黄鼠狼的必经之路上。当夜，四叔假装睡觉了，夜里，黄鼠狼果真行动了，这时，猪圈里变得躁动，还伴有动物啃食骨头的声响，四叔心中大喜，这肯定是黄鼠狼上当了，果不其然，大半夜后，猪圈变得寂静下来，四叔穿上外衣，拿起手电筒，去了猪圈。
　　 刚进猪圈大门，就发现一只死有余辜的黄鼠狼，硬邦邦死在了墙角处，跟随着黄鼠狼的足迹，四叔又发现了另一只该死的黄鼠狼，死在了猪圈一角落里，身体早已冰冷僵硬了。没想到，这一夜折腾，竟灭掉了两只黄鼠狼，四叔心中乐开了花，在接下来几天，四叔想彻底灭掉后患，继续在暗处，投放了灭鼠灵，好在几天过去，猪圈太平无事了，变得静悄悄的了。四叔才估计，该死的黄鼠狼彻底消灭了，在以后几年间，再也没出现黄鼠狼偷吃猪崽的事件了。每年，由于四叔把所有精力和时间都用在了养猪上，对于养猪的经验和实践，不断得到了证实和方法，让四叔的养猪事业一年比一年好。
　　 小明见四叔带着歉意，解释了四叔把他轰出猪圈的原因，小明才恍然大悟，原来养猪这么顺顺利利，安然无恙，都是四叔用血汗和代价换来的。小明也红着脸，不好意思回答道：“四叔，我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养猪还有这么多讲究，难怪四叔是当地远近闻名的养猪专业户。”四叔见小明理解了他的心情，也和蔼可亲道：“小明，说吧，找四叔干嘛来了？”小明见四叔开门见山，一下问到了点子上，小明才压抑着悲痛，告诉了四叔，小亮出事了，他原来在北京通县的一家化工厂当保安，在巡视管道安全时，被管道发生爆炸而丢了性命。四叔一听，头皮发麻，仿佛为小亮的死，也感受到了身体上被撕裂的疼痛感了，身体和脖子不免往衣服里收缩了一下。过后，才缓缓清醒道：“工厂的负责人怎么说的？让我们去几个代表呀？”小明才含着泪珠，向四叔哭诉道：“那边负责人说了，小亮是因公殉职的，关于赔偿和处理后事，让家属去两三位代表就行了。”四叔对于工厂的处事态度，还是较为满意的，但不知厂方是否真心诚意的态度？还是表面上的真诚？那就看在关键问题上，厂方是否真得慷慨和大义了？四叔说完这些顾虑，眉头都皱到了一起了。四叔停顿了几分钟，仿佛想到了什么事，又拍拍小明的肩膀，心中就有了个主意，细心吩咐着小明：“小明呀，咱们也不用去那么多人，咱有理不在于人多，何况你还是个高中生，什么法律条文都能看懂，只要厂方态度真诚，不为难咱们，承认是因公殉职，且把赔偿金额令我们满意，我们就息事宁人，把小亮的骨灰带回家，也算我们对得起小亮的英魂了。”小明觉得四叔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说话和态度一直在调调上，并没因为小亮是他的亲侄儿，而悲痛欲绝，而是深有城俯，说出了问题的关键，可以说是一针见血。小明觉得四叔真沉得住气，将问题看得透透的，并交待了小明，让小明另外请上村长和堂兄腊生，就准备去四个人，人多了也没意义，又不是去打架闹事，这可是个法制社会，有理走遍天下，不怕厂方推脱耍赖，只要坚持有理有据，一定会有个满意的结果。四叔见小明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又接着讲述，村长是我们的父母官，说话表态都能代表全体村民的意见，而且，村长无论是口才，还是资格，都称得上是条汉子。腊生虽比小明大两岁，但在村委当过几年会计，对于财务清算十分专业和准确，估计在双方谈判时，腊生会精准算出赔偿数据，也是不可或缺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