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别传 ——新编古装传奇梆子戏
西门庆:王妈妈,开门来。
[王婆上。
王婆:来了。(开门,见状欢喜地)啊呀呀,原来是西门大官人到了。怪不得,
(唱)昨晚灯花爆,
今早喜鹊叫,
原来是财神到,
喜气上眉梢。
西门庆:王妈妈真会说话。(给其钱币)啊王妈妈,今日如能玉成这桩美事,学生定当厚礼相报。
王婆:哎哟哟,我老婆子贪恋银钱,倒是真的,却听不懂你这样地咬文嚼字!
西门庆:那就往白里说,只要你王妈妈穿针引线,针穿得巧,线引得妙,拉扦儿能有个八、九分的成色,把隔壁儿那位妙人儿给咱弄到手上,俺西门大官人,日后就拿你老当个活菩萨供着,保你老来有靠!
王婆:那敢情好。可如今么,家里还有她那打虎的小叔子英雄在,这事只怕有些棘手哩。
西门庆:这倒无妨。单等火候到了,只要俺暗地里使些个银钱,叫他武松出一趟三年两载的公差,只留下那卖烧饼的武大,怕他敢道个“不”字不成?
王婆:那也不敢。想我王婆,眼下还舍不下我这吃饭的家什呢。(指指自己的脑袋,背后使手势要钱)
西门庆:(从袖口取钱)这是纹银十两,就算留给你的定钱。事成之日,自然另有重赏。(旁白)哼,我就不信,白银子买不动你黑人的心!
王婆:(掂了几掂)多谢西门大官人。可心急吃不得烫豆腐哦!
西门庆:拜托,告辞!
[追光收。
四、烤火
[光启:武氏烧饼铺。一桌二椅。
[冰天雪地,大雪纷飞。
[潘金莲焕然一新、粉面含春地抱一件虎皮坎肩上。
潘金莲:(喜不自胜地)妙哇!
(唱)天上掉下个武二哥,
金莲我心里好乐呵。
这才是,
久饿的兔子遇青草哇,
旱苗苗盼得细雨落。
今后若能跟他一块过,
我再苦再累也快活。
但愿得他肯体谅我,
莫负我这热朴朴的心一颗。(捧着坎肩亲吻,并含情脉脉地将坎肩依偎在自己的颏下)
[她忽地清醒,极麻利、轻快地整理、擦拭桌椅和烤火盆等。
[武松内喊“走啊!”顶风冒雪上。
武松:好一场风雪也——(哈手打门)兄长开门来。
潘金莲:(喜出望外地想象着与武松同饮交杯酒的快乐,而到了忘神的地步)哦——
武松:(再哈手、跺脚御冻,再次打门)兄长开门来——
潘金莲:(醒过神来,欣喜地)来了来了!(拨开门闩,开门)二弟快快请——(取出胸内手帕,为其轻拂余雪)二弟请进!
武松:(尴尬地)怎敢劳累嫂嫂?大哥呢?
潘金莲:(手脚麻利地拨火,并为武松倒茶相敬,解下武松的披风)二弟请来烤火、用茶!
武松:这样的冰雪天气,我哥他——
潘金莲:(轻佻地)别提啦二弟!你那个呆子哥哥,越是雪天,越要前去,说是怕怠慢了熟客——平素烤制一笼,这奇寒天气呢,偏让为嫂我赶制了两笼,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呢。
武松:待我前去接应。
潘金莲:唉呀二弟,你这是何苦?你哥他天生的一个劳碌命,你又何必管他呢?
(唱)你哥他,忌清闲,
呆在家里就泼烦。
连呆两天要生病呀,
挑起烧饼就乐翻天。
二弟呀,(拨火盆)
你看这火盆里火多旺哪,
好比你二弟正当年。
这火儿红格彤彤耀人的眼,
只盼有人把炭添。
红红的火儿又像我呀,
赤肠赤肚不藏奸。
可叹无人怜爱我,
辜负我心中一寸丹。
武松(颇觉尴尬地):嫂嫂你……你就该放尊重些。
潘金莲:二弟呀!
(唱)二弟你先别发恼,
听嫂把心底的话儿说。
天下女人谁似我……
武松:我哥他平生老实忠厚,料他待你也错不到哪里去!
潘金莲:(唱)苦情儿能摆几簸箩。
白日里辛苦操劳,
倒也能日日熬得过,
到夜晚,我如卧针毡睡不着。
你哥他,打鼾如同推石磨,
夜夜睡得像猪猡……
武松:你这话是越说越变味儿啦。(不顾一切地取衣走下)哼!
潘金莲:(大失所望)二弟——唉!
(唱)出土的嫩苗儿遭霜打,
腾腾的盆火雨浇淋。
武二他心比铁石硬,
可怜我一厢情愿自多情。(恨恨地将坎肩抛向远处)
[王婆上。
王婆:唉,吃下人的嘴短,接下人的理短。先前接下人家西门大官人整整十两的细银子,让俺给拉皮条、背斗子,正发愁狗啃烧山药蛋没法子,今天却听得真真儿地,我那干女儿,那不安分的武大娘子金莲子,一心挑逗他那人高马大的小叔子,碰了个不软不硬的大钉子,嘿嘿,正好给她下套子,牵住她那牛鼻子,乖乖地上我的鱼钩子。干女儿在哪里?
潘金莲:干娘。
王婆:金莲哪,那西门大官人又催呢,你究竟答应不答应跟人家交往么?人家可是立马等着回话呢。
潘金莲:事关女儿安危,容我细想才是。
王婆:西门大官人说,你家武二,已受命前往江南,数年后才能回来。他这一走,你还怕甚哩?
潘金莲:武大虽说丑陋龌龊,可他多年来待我不薄,金莲实不忍有负于他呀。
王婆:嗨!也是个不爽利的。
[切光。
五、求药
[光启。武大家。
[郓哥手提一篮梨,内喊,“走嘞!”上。
郓哥:(数板)武大哥,让我代他去求医,
郎中让多吃些下火的。
他夫妻疼我赛兄弟,
哥有病,赶紧送他一篮梨。
兄嫂哦,郓哥来了。
武大(忍痛上):郓哥兄弟,你代哥求过医了?
郓哥:求过医了。
武大:问过药了?
郓哥:问过药了。
武大:郎中怎么说?
郓哥:郎中说,你是劳了、累了,有了火了,让你多吃些梨儿,打扫打扫肚里边的燥气,歇几天便好。
武大(巨痛发作):唉哟,疼煞我了!郓哥救我!可叹我二弟出了远门,娘子——
[潘金莲应答“来了!”双手捧一碗热汤上。
潘金莲:热姜汤熬好,大郎快快喝下!
武大(疼痛难忍):娘子救我!唉哟!
郓哥(擦梨给他):吃个大鸭梨试试。
武大:腹中难受,无法享用啊!
郓哥:啊呀嫂子,大哥肚疼得厉害,大家快快想个法子才是啊!(下)
潘金莲:急切间该到何处买药呢?(仓促无计)干娘快来呀!
[王婆应“来了!”上。
王婆:大郎还未见好?
潘金莲:啊呀干娘,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些零钱,求干娘快去为大郎买些草药来救急才好。(付钱给她)
王婆:待我去买。(下)
武大:唉哟,疼煞我了!
潘金莲(尝姜汤):这姜汤不凉不热,祛寒止痛,大郎请用。(喂武大喝下)
武大:肚子里果然舒服了许多。多谢娘子。
[王婆揣药上。郓哥端汤随上。
王婆:啊呀天爷爷,西门大官人早就色迷迷地像是偷鸡贼黄鼠狼一个,舍命贪恋这潘金莲小娘子,老身偏又受了他十两银子;武大却在这时节患病,敢是那老天爷要成全那色鬼不成?是我找他商讨主意,他交我这包草药,说是神丹妙药,定能药到病除。只怕……(急掩口)可万万不要弄出什么事来呀!(鬼鬼祟祟地进屋)金莲儿啊,草药抓好……
潘金莲:干娘费心了。(接药并称谢)
王婆:只需温水浸泡,当即吃下,片刻便好。你可要当心了!(匆匆欲逃)唉呀,快快躲开这等是非之地才是。(逃下)
潘金莲:(泡药捧上)这便好了,大郎请用。(伺候武大服药)
武大:(腹中巨痛难捱)唉哟疼煞人也……(死去)
郓哥:(大惊失色,扔掉手中碗)啊呀嫂子,这是为何?
潘金莲:天地良心,为嫂受人陷害,分明是让大郎误饮了毒药,大郎,你死得好苦哇!
郓哥:不是那王婆刚买回的药吗?
潘金莲:若非你郓哥见证,我潘金莲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郓哥:你且收拾,待我报官去!(下)
[切光。
[追光下,潘金莲身着一身素服,手捧武大灵牌上。
潘金莲:苦哇大郎!
(唱)泼天大祸从天降,
分明是奸人使坏害你一命亡。
虽说你生来丑矮没个男人样,
八年来忍我、让我、疼我、惯我胜兄长。
虽说是名义夫妻我常悲叹,
八年来一对苦瓜毕竟扭成双。
苦命人苦过黄连我也未把良心丧,
我与你一心一意度时光。
要不是郓哥他亲眼见,
满世界咒骂我也没法儿来抵挡。
如今你撒手去我有谁能依傍?
我是那茅坑里的落花孤苦又凄惶。
往后的日子怎堪想,
心如死灰枯守这臭皮囊。
罢了,大郎啊!
[幕后张大户之流幸灾乐祸的声音:“好个淫妇潘金莲,谋杀亲夫,该当何罪?该当何罪?”
潘金莲:天地良心,那毒药可不是我下的呀!”
[恶狠狠的声音:“潘金莲谋杀亲夫——千秋铁案!千秋铁案……”
潘金莲:啊呀天爷爷,我冤呀——
[没人性的男性笑声利如匕首:“淫妇、荡娃,哈哈哈哈……”
潘金莲:我不是,我不是啊……(潘金莲急捂双耳,惊倒在地)
[切光。
六、杀潘
[五年后。
[追光下,郓哥仍旧夾打着牛骨上。
郓哥(念):世道人心真好玩儿,
削尖脑壳儿把空儿钻。
你争我夺壑难填,
贪恋美色爱权钱。
常说人生最苦短,
成败只在眨眼间。
才在人前夸富贵,
转瞬零落成臭泥。
金钱美女诱惑多,
一时不慎进漩涡。
苦命最是潘美人,
半世风流泪淋淋。(下)
[伴唱:日月如梭沧桑变,
岁月飞转又五年。
人生恍惚浑如梦,
爱恨情仇似麻团。
[潘金莲身着一身素纱,憔悴不堪地上。
潘金莲:苦哇!
(唱)风吹雨淋冰雹砸,
怨爹娘,为什么生养金莲作苦瓜。
思前想后我泪如雨下,
半生想家却难以有个家。
顶债张家遭倾轧,
遭陷害,武大的烧饼铺里把根扎。
西门庆,将下毒罪名往我头上嫁,
强收我作五房生机促狭。
如今他也撒手去,
我成家的美梦全抓瞎。
杀夫的罪名难洗白,
妨汉的恶名又强加。
听人说,武二近日回家下,
真不知如何面对他。
世人谁说句公道话,
我潘金莲呀,成了遗臭千年的淫荡花。
任他处置任斩杀,
脱苦海一缕孤魂走天涯……
[郓哥上。
郓哥:潘家姐,武都头返回县衙,你……
潘金莲:多谢你啦郓哥。我早就料到,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郓哥:潘家姐呀,要叫我说,那武松前来,你就该挑明了说,你索性跟他配成婚姻,英雄配美人,那才算得上是对把把的石榴儿,天作地合的一对儿!岂不是好?
潘金莲:(苦笑)唉,郓哥呀,莫说姐如今已是残花败柳,臭鸡蛋也似的个淫亵荡妇,就是……唉,只求能落个利剑穿心、死个痛快罢了……
[武松内吼:“潘氏何在?拿命来——”执剑上。
潘金莲:(从容一笑)二弟莫急,潘金莲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武松:(插剑入鞘)哼,量你插翅也难飞!
郓哥:武二爷休要错怪了好人呀!
武松:(冷笑)她是好人?!
郓哥:二爷有所不知。当初大哥患病,大嫂央人买药,碰巧受了人家的陷害——这可是我郓哥亲眼所见……
武松:一派胡言!(拔剑在手)淫妇看剑!
郓哥:呀,天地良心!刚才我还……唉!
潘金莲:(止住郓哥)武二爷堂堂奇伟男子、盖世英雄,杀我一个弱女子,岂不是像捏死只蚂蚁般容易?事到如今,纵然饶舌,也是无用。只求借你宝剑一用,并容我剖白几句,我潘金莲死而无怨!
武松:(将剑掷之于地,冷酷地)算你识时务,还不快快自行了断!
郓哥:啊呀天爷爷,这也太不公道了吧?!
潘金莲:公道不公道,只有天知道……(解抛衣裙,取剑在手,唱)
世人都道是我的错,
天不该生我女姣娥。
我若是丑八怪也罢了,
偏又生来如绿荷。
无奈自幼命福薄,
三十年风吹雨打受折磨。
自幼顶债张家去,
逼我做小妾如刀斫。
他黑心又断作你武家妇,
生不如死我泪婆娑。
金莲我本来心已死,
无奈遇你又激活。
有心同你武二过,
只盼着扬眉吐气、有个舒舒展展的窝。
未料你冷如铁石心难热,
忍看我身苦心苦受枯渴。(断然剜心在手,捧献世人)
这颗心,鲜活跳跃红如火,
敬谢世人莫污我。
长得俊敢是我的错?
世人谁又不往情网里堕?
爱美莫非是我的过?
男人们,谁不盼与我结丝罗?
怨造化不该让我红尘落,
何如那草木猫狗自快活。
生为人,错错错,
更不该贪恋男女和。
谁曾拿我当人看,
天下男人多缺德。
今日一死得解脱,
脱离苦海我乐呵呵。
潘金莲三字成狐蜮,
我死难瞑目叹奈何,叹奈何……(一剑穿身,倒地而死)
武松:(拔剑归鞘)哼,罪有应得!(遥拜)大哥,淫妇已死,大仇得报,武二去也!(下)
[追光下,唯剩郓哥扑向潘尸。
郓哥:(大恸)千古奇冤!千古奇冤!可怜的姐呀——(拣拾潘氏衣裙轻掩其尸)
[重复幕前曲:戏者戏也莫当真,
史如麻团实难分。
试为狐魅翻铁案,
毁誉笑骂但由君。
[切光。
[幕下。
[剧终。
2011-8-17感慨良多,历数年而完稿于陋室。
【作品已获2012年第二届中国戏剧文化奖铜奖。
------------------请有兴趣者参看。
潘金莲命亡于小叔,恍惚间已近千年。然其阴魂不散,终日珠泪涟涟。于是魂游于极乐,寄梦于黄泉。晋衙门而击鼓,抡槌棒而鸣冤。
阎王闻之,即刻升堂而叱之曰:“大胆刁民,何故擂鼓?搅得本王无法安息!”
潘氏长跪而诉曰;“大王为何不知,我乃蓬门怨女,因出身贫贱,命多罹难,枉被小叔杀戮,又遭社会病垢,使我蒙冤千古,至今无处申诉。特请大王为我做主,小女子死亦瞑目。”
阎王睡眼惺忪,似醒而未醒,恍见堂下有佳人长跪,玉容疲倦,梨花带雨,遂生怜悯之心,盛怒渐消。继而问之曰;“尔所言者,小叔子何许人也?”
潘氏对曰:“小叔子乃武松者是也。”
阎王闻则惊曰:“尔等愚妇,武松者,何等人也,竟敢忤逆打虎英雄!”
潘氏连忙回曰:“大王暂且息怒,容小女子诉说原由。”
于是潘氏泪眼婆娑,凄然而诉曰:“小女子出身贫贱,做使女于大户。只因户主心生邪念,百般挑逗。我不肯就范,大户恼羞成怒,记恨于心,狠将小女子赠于武大,为其做妇。”
阎王曰:“你不尊妇道,不守妇德,男盗女娼,苟且偷生,与人合谋,非法杀夫,罪不容恕,实乃咎由自取,罪有应得,尔还有何可再言之?”
潘氏曰:户主下嫁我于武大,使我婚姻不得自主。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于度外;弃三媒六证、良辰吉日于不顾。我欲下地而无门,上天而无路。尚若没有小叔子降临,我亦就这般委屈而绝望,伴武大而潦倒一生。然命运竟然如此捉弄,使我欲死而不得,求生而不能。一介堂堂女子,说不上花容月貌,却也秋水含英。我心慕英雄而不可,却被王婆教唆,遭受西门欺凌。这一段冤孽,小女子耻于赘述,想必大王知情。武松杀嫂,我不记恨,只恨天道如此不公,将小女子定于耻辱柱上,屡遭唾骂、嗤鼻,冷嘲之叽;乃背妖冶、淫荡、狠毒之名。想那三纲五常,摧残人性;三从四德,湮灭生灵。世间贫女,谁不尝艰磨难,红尘佳丽,熟不经霜历风。面对凌辱只能强颜欢笑,身处邪恶唯有胆颤心惊。大王不去洞察罪恶肇端,只看事件结果。那些好汉逼上梁山,不问朝廷腐朽黑暗,混将造反草莽处刑。只许官府泯灭人性,逼良为娼,不许草民伸张正义,鸣叫不平!
阎王惑其言而察其理,心下思附良久,觉得潘氏说得不无道理,悯然安慰曰:“尔所言事,本王已知之矣。只是社会如此,非本王力所能及。你还是听天由命尔!”
潘氏曰:“大王明察秋毫,秉公行事。此案若不能公断,必将贻害无穷,累及后世。”
言及自此,潘氏泪眼长流,梗咽而言曰:大王不闻尘世红颜,屡遭权势所遗,民间弱女,多为偏见所嫉。亡国则视红颜为祸水,厌倦则抛钗鬟于随意。大王何不见夏桀纵情,怨结妹喜(1)。纣王淫乐,殃归妲己。幽王买笑,罪及褒姒。夫差湮灭,祸随西施。北国草下,昭君孤寂。白门楼上,貂蝉遗失。羌笛声里,文姬洒泪。长恨歌中,杨妃命乞。吴起求将,刀刎妻子。茅中喋血,忍看人彘(2)。斯如点点,不可盛举;是此滴滴,时有见地。故而供王纵欲者,尽觅红尘姝颜;拯国救难者,乃有巾帼奋起。于官淫乐者,可找青楼妖艳;为邪戏弄者,唯有烟花娼妓。如此庄庄,命耶,运耶?于斯件件,天耶?人耶?竖立牌坊,掩不住斑斑血泪;册封诰命,诉不完点点悲泣。风云变换,岂是巾帼?世事沧桑,何许弱女!以至当今之世,官喜藏娇,款常建墅。于是娇声闻于金屋,淫乐现于官邸。正人君子,岂知社鼠城狐;冠冕堂皇,原是衣冠禽兽。后庭花上,时有仙葩凋谢;红楼梦里,每闻纨绔嬉戏。强颜欢笑,欲使孔方兄恩宠;忍辱偷生,哪得丘比特中的。寻花问柳,非是好男;竖排立坊,何求佳丽?”
阎王闻言,沉默良久,继而言曰:“尔妇人说得纵是有理,也无济于尘世光阴。须知天有春夏秋冬,地有山川谷壑。山有高低,水有深浅,天生万物,本非平等。人间富贵,因循其运。岂不闻物竞天择,优胜劣汰。世界本就少不了竞争,乃至残酷无情。汝之亡也,犹如草芥。你等生在人世,自有天命,洒落红尘,可谓有幸,何为永不知足乎?君不见长平坑卒,始皇坑儒,战争之残酷,政治之无情,非尔等女子之所见也,还望好自为之。”
潘氏闻言而对曰:“久闻大王秉公执法,铁面无私。故而仰慕大王威名,不远万里,逾越千秋,寻到衙内,乞求陛下明察秋毫,不再使红颜薄命。至于我与他人合谋,犯下滔天罪孽,罪不容赦,我甘愿服刑。然似我等薄命冤孽者,何止万千!我实受无数冤魂之托,愿为天下贫女,讨以公道,享有人之权利。务请大王切勿推辞,愿用我之不幸以警世尔。”
阎王对曰:“你所遭受冤屈,后人已有所同情。本王方才已述清楚,无须再言。连本王亦不免有怜惜之意,方才与你好言许久。历史长河,无法倒流;岁月遗恨,已做定论。唯有自知之明,莫要辜负本王一番好意。如今世事沧桑,今非昔比。人间正刮廉政之风,天下亦趋于平等。历史不断刷新,社会不断前进,尘世自有真情,公道自在人间。”说罢拂袖而去。
潘氏无奈,心下踌躇:“我于阳间冤屈,莫能申述,阴间看也无奈。这阴阳两界,何以如此这般!”又听阎王所言,似觉有理。于是魂游虚无,又憧憬于当今!
注:
(1)、公元前十八世纪,夏桀发动大军,攻击位于山东省蒙阴县境的有施部落。有施部落在灭亡和屈膝之间,施部落酋长为了复仇而选择了屈膝求和,献出他们的牛羊、马匹、美女——包括酋长的妹妹“妺喜”。妺喜有三个癖好:一是笑看人们在规模大到可以划船的酒池里饮酒;二是笑听撕裂绢帛的声音;三是喜欢穿戴男人的官帽,夏桀均予以满足。
(2)、据说吕后等刘邦一死就把戚夫人手脚全剁掉,挖出眼睛,刺聋双耳,割掉舌头,扔到茅坑里做“人彘”,甚至于特地叫自己的儿子汉惠帝刘盈来看。
潘金莲命亡于小叔,恍惚间已近千年。然其阴魂不散,终日珠泪涟涟。于是魂游于极乐,寄梦于黄泉。晋衙门而击鼓,抡槌棒而鸣冤。
阎王闻之,即刻升堂而叱之曰:“大胆刁民,何故擂鼓?搅得本王无法安息!”
潘氏长跪而诉曰;“大王为何不知,我乃蓬门怨女,因出身贫贱,命多罹难,枉被小叔杀戮,又遭社会病垢,使我蒙冤千古,至今无处申诉。特请大王为我做主,小女子死亦瞑目。”
阎王睡眼惺忪,似醒而未醒,恍见堂下有佳人长跪,玉容疲倦,梨花带雨,遂生怜悯之心,盛怒渐消。继而问之曰;“尔所言者,小叔子何许人也?”
潘氏对曰:“小叔子乃武松者是也。”
阎王闻则惊曰:“尔等愚妇,武松者,何等人也,竟敢忤逆打虎英雄!”
潘氏连忙回曰:“大王暂且息怒,容小女子诉说原由。”
于是潘氏泪眼婆娑,凄然而诉曰:“小女子出身贫贱,做使女于大户。只因户主心生邪念,百般挑逗。我不肯就范,大户恼羞成怒,记恨于心,狠将小女子赠于武大,为其做妇。”
阎王曰:“你不尊妇道,不守妇德,男盗女娼,苟且偷生,与人合谋,非法杀夫,罪不容恕,实乃咎由自取,罪有应得,尔还有何可再言之?”
潘氏曰:户主下嫁我于武大,使我婚姻不得自主。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于度外;弃三媒六证、良辰吉日于不顾。我欲下地而无门,上天而无路。尚若没有小叔子降临,我亦就这般委屈而绝望,伴武大而潦倒一生。然命运竟然如此捉弄,使我欲死而不得,求生而不能。一介堂堂女子,说不上花容月貌,却也秋水含英。我心慕英雄而不可,却被王婆教唆,遭受西门欺凌。这一段冤孽,小女子耻于赘述,想必大王知情。武松杀嫂,我不记恨,只恨天道如此不公,将小女子定于耻辱柱上,屡遭唾骂、嗤鼻,冷嘲之叽;乃背妖冶、淫荡、狠毒之名。想那三纲五常,摧残人性;三从四德,湮灭生灵。世间贫女,谁不尝艰磨难,红尘佳丽,熟不经霜历风。面对凌辱只能强颜欢笑,身处邪恶唯有胆颤心惊。大王不去洞察罪恶肇端,只看事件结果。那些好汉逼上梁山,不问朝廷腐朽黑暗,混将造反草莽处刑。只许官府泯灭人性,逼良为娼,不许草民伸张正义,鸣叫不平!
阎王惑其言而察其理,心下思附良久,觉得潘氏说得不无道理,悯然安慰曰:“尔所言事,本王已知之矣。只是社会如此,非本王力所能及。你还是听天由命尔!”
潘氏曰:“大王明察秋毫,秉公行事。此案若不能公断,必将贻害无穷,累及后世。”
言及自此,潘氏泪眼长流,梗咽而言曰:大王不闻尘世红颜,屡遭权势所遗,民间弱女,多为偏见所嫉。亡国则视红颜为祸水,厌倦则抛钗鬟于随意。大王何不见夏桀纵情,怨结妹喜(1)。纣王淫乐,殃归妲己。幽王买笑,罪及褒姒。夫差湮灭,祸随西施。北国草下,昭君孤寂。白门楼上,貂蝉遗失。羌笛声里,文姬洒泪。长恨歌中,杨妃命乞。吴起求将,刀刎妻子。茅中喋血,忍看人彘(2)。斯如点点,不可盛举;是此滴滴,时有见地。故而供王纵欲者,尽觅红尘姝颜;拯国救难者,乃有巾帼奋起。于官淫乐者,可找青楼妖艳;为邪戏弄者,唯有烟花娼妓。如此庄庄,命耶,运耶?于斯件件,天耶?人耶?竖立牌坊,掩不住斑斑血泪;册封诰命,诉不完点点悲泣。风云变换,岂是巾帼?世事沧桑,何许弱女!以至当今之世,官喜藏娇,款常建墅。于是娇声闻于金屋,淫乐现于官邸。正人君子,岂知社鼠城狐;冠冕堂皇,原是衣冠禽兽。后庭花上,时有仙葩凋谢;红楼梦里,每闻纨绔嬉戏。强颜欢笑,欲使孔方兄恩宠;忍辱偷生,哪得丘比特中的。寻花问柳,非是好男;竖排立坊,何求佳丽?”
阎王闻言,沉默良久,继而言曰:“尔妇人说得纵是有理,也无济于尘世光阴。须知天有春夏秋冬,地有山川谷壑。山有高低,水有深浅,天生万物,本非平等。人间富贵,因循其运。岂不闻物竞天择,优胜劣汰。世界本就少不了竞争,乃至残酷无情。汝之亡也,犹如草芥。你等生在人世,自有天命,洒落红尘,可谓有幸,何为永不知足乎?君不见长平坑卒,始皇坑儒,战争之残酷,政治之无情,非尔等女子之所见也,还望好自为之。”
潘氏闻言而对曰:“久闻大王秉公执法,铁面无私。故而仰慕大王威名,不远万里,逾越千秋,寻到衙内,乞求陛下明察秋毫,不再使红颜薄命。至于我与他人合谋,犯下滔天罪孽,罪不容赦,我甘愿服刑。然似我等薄命冤孽者,何止万千!我实受无数冤魂之托,愿为天下贫女,讨以公道,享有人之权利。务请大王切勿推辞,愿用我之不幸以警世尔。”
阎王对曰:“你所遭受冤屈,后人已有所同情。本王方才已述清楚,无须再言。连本王亦不免有怜惜之意,方才与你好言许久。历史长河,无法倒流;岁月遗恨,已做定论。唯有自知之明,莫要辜负本王一番好意。如今世事沧桑,今非昔比。人间正刮廉政之风,天下亦趋于平等。历史不断刷新,社会不断前进,尘世自有真情,公道自在人间。”说罢拂袖而去。
潘氏无奈,心下踌躇:“我于阳间冤屈,莫能申述,阴间看也无奈。这阴阳两界,何以如此这般!”又听阎王所言,似觉有理。于是魂游虚无,又憧憬于当今!
注:
(1)、公元前十八世纪,夏桀发动大军,攻击位于山东省蒙阴县境的有施部落。有施部落在灭亡和屈膝之间,施部落酋长为了复仇而选择了屈膝求和,献出他们的牛羊、马匹、美女——包括酋长的妹妹“妺喜”。妺喜有三个癖好:一是笑看人们在规模大到可以划船的酒池里饮酒;二是笑听撕裂绢帛的声音;三是喜欢穿戴男人的官帽,夏桀均予以满足。
(2)、据说吕后等刘邦一死就把戚夫人手脚全剁掉,挖出眼睛,刺聋双耳,割掉舌头,扔到茅坑里做“人彘”,甚至于特地叫自己的儿子汉惠帝刘盈来看。
试作一文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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