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楠见妮儿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难受，他最见不得的就是妹妹妮儿不高兴、不快乐，秦万亮夫妻俩也看着出来，秦楠的眼里除了妮儿再也容不下任何女孩子，怪不得那么多人上门提媒，都被他一口拒绝了。可是，将来妮儿考上了大学，还能把我们的楠儿放在心里吗？对，绝对不能让妮儿上重点高中，即使是为了儿子也不能让她上。
　　 秦楠却站到了父母的面前，表情严肃。
　　 “有啥事？”秦万亮头也没抬，闷声问。
　　 母亲李玉芬也狐疑地望着秦楠，从小秦楠就是个听话孝顺的孩子，她心里揣测着儿子如此正式到底为的是什么。
　　 “爸，妈，我想跟你们说说妮儿的事儿。”秦楠停顿了一下，并没有顾及两位老人的疑惑的眼神，继续说：“我希望你们让妮儿上那所重点高中，妮儿，学习好，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
　　 “我和你妈也是为你着想啊，难道你不希望妮儿留在身边吗？”秦万亮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又呼出。
　　 “楠儿，你爸说的对，我们都希望你们俩将来能够走到一起，再说了，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啥用嘛。”李玉芬苦口婆心。
　　 “可是，妮儿，她，不快乐，你们知道吗？她不快乐。”秦楠咬了咬嘴唇。
　　 “我们也同样希望妮儿快乐，她是我们的女儿，我们是怕万一妮儿考上了大学，再也不回来了，你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我就是希望她快快乐乐的，是我的跑不了，不是我的，抢也抢不来，你们就让她去上学吧，我求你们了。”
　　 “妈是怕你将来后悔。”李玉芬叹气。
　　 “我早就看出来了，妮儿不属于我们林溪镇。”此时，秦万亮已经被浓浓的烟雾包围了。
　　 “爸，妈，这几天我想明白了，只要妮儿高兴，只要妮儿快乐，才是最重要的，让她去上学吧。”
　　 秦楠太了解父母了，他们都是善良的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收养妮儿，要不是为了自己他们绝不会反对妮儿上学的。这些天来，妮儿不开心，楠儿同样不开心，秦万亮和李玉芬夫妻俩都看到了眼里，记在了心上，秦楠央求他们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作为父母除了妥协，已别无选择。和和睦睦的四口之家，两个孩子，一个愁眉苦脸，一个咳声叹气，两位善良的老人怎么受得了？也许，楠儿说的对：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抢也抢不来，听天由命吧，就他们经营的秦家小店，就是供两个大学生也不是问题。
　　 暑假过后，秦妮顺利地踏进了重点高中，她投入了新一轮紧张的学习之中，她认准了目标就是考上大学，离开林溪镇。
　　 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年后，妮儿创造了林溪镇的奇迹，成为林溪镇上的第一个大学生。
　　 三年来，秦楠并没有减少对妮儿的关注，不知道从哪天开始，秦楠开始偷偷地凝视要要关注妮儿，默默帮助她，尽管之后从没表白过什么，作为一个即将长大的女孩从哥哥的眼神和状态中察觉到秦楠对她始终不变的感情并不难。秦楠还把更多的精力放到了经营和发展秦家小店上来，他不但继承了家传厨艺的精华之处，还在原来的基础上发扬光大了秦家小店，等妮儿到外省市上大学的时候，秦家小店已经发展成为当地具有一定规模的饭店了。而秦家二老，见儿子如此精明能干，发财有道，也乐得全身而退，唯一让他们忧虑的还是秦楠的婚事，所有提亲的人都被秦楠拒之门外，秦楠给出的理由是：男人必须以事业为重，秦万亮夫妻太知道儿子的心事了，秦楠放不下妮儿。
　　 妮儿去外省市上大学已经快一年了，却一直没有回过家。秦万亮老俩口确实是想妮儿了，他们在秦楠面前不停地唠叨什么妮儿在那边冷不冷啊，钱够不够用啊什么的，秦楠明白父母不好意思说想妮儿了，就说，等我出差的时候，去看看她吧。
　　 老俩口听秦楠这么一说顿时来了精神，“儿子，你什么时候去看妮儿啊？我们去买点儿妮儿喜欢吃的，你一定要给她带去。”
　　 “好好好，我知道了。”秦楠准备近日去看看妮儿，顺便劝劝她回家看看两位老人。
　　
　　 【四】
　　 妮儿实现了她的大学梦，终于可以离开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林溪镇，逃离“童养媳”的命运了，可是她却并没有因为离开林溪镇，离开养育她的家，离开哥哥秦楠而快乐起来，相反她的心情更加抑郁了，来到了大学校园的妮儿，总是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忧郁。
　　 秦楠给秦妮打电话告诉她，自己要来省城办事，顺便看看她。
　　 秦妮知道哥哥要来的消息，阴郁了多日的心情，忽然就像被大风卷走了乌云的天空般，晴朗了起来。
　　 秦妮不是一个人来见哥哥的，她的身边跟着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
　　 “哥，你怎么来了？”
　　 “妮儿，哥出差正好路过这里，顺便看看你。”这些年来，秦楠早已历练地在妮儿面前即使内心波涛汹涌表面也可以保持波澜不惊，一副大智若愚的样子。
　　 “哥，他叫韩诺，我男朋友。”秦妮把身边的大男孩拉到秦楠面前，轻描淡写地做着介绍。
　　 妮儿风轻云淡的话语传到秦楠的耳中，如同一个炸雷在头顶响起，妮儿有男朋友了？！怎么可能？秦楠定了定神，开始上下打量着这个叫韩诺的大男孩，细高的身材，眉目间透露着清秀，应该是个不错的男孩子吧。
　　 韩诺被秦楠盯了半天，习惯性地搔了搔前额的发稍，叫了声：“哥”。
　　 良久，秦楠才开了口：“韩诺，妮儿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如果有一天你敢对她不好，让她受了委屈，我这个当哥哥的是不会客气的！”
　　 “哥，我一定会好好待秦妮的，你放心吧。”韩诺承诺着。
　　 很久之后，韩诺才明白，原来秦楠当时要他好好对待秦妮的话，并不是真心的希望他们走到一起携手到老，是发自内心的对妮儿的担忧，和失去妮儿的表达方式。
　　 秦楠私下里跟秦妮长谈了一次，他并没有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妹妹妮儿，他不想让妮儿误会他——为了自己的幸福而束缚她的自由，秦楠可以默默地关注妮儿，甚至可以一直一直地等下去，等待她长大成人，等待她结婚生子，因为秦楠太知道自己了，只有妮儿快乐，他才能快乐。
　　 秦楠对秦妮说：“妮儿，咱爸咱妈老了，也许人老了都稀罕人吧，尤其你是他们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哥希望你有时间能回家看看他们。”
　　 秦楠说这些话的时候，秦妮的心中五味杂陈，不是个滋味，这些年来，父母为她付出了太多，没少疼她也没少爱她，如果，如果没有那个目的，他们会不会也如此地对待她呢？
　　 秦妮是带着男朋友韩诺一起回家看望父母的，当她看到佝偻了后背花白了头发的父母时候，她的眼中升起了浓浓的雾气，心里那片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是啊，父母含辛茹苦待她如亲生，可一转眼，她长大了，他们却老了，她以前跟父母计较到底是对是错呢？透着眼前的雾气秦妮的思绪瞟出了很远，很远。
　　 见到妮儿的一瞬间，秦万亮夫妇的眼中都闪过了欣喜的光芒，越过妮儿，当老俩口看到了和妮儿牵手而来的韩诺时，目光随之又黯淡了下去。他们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难怪，上次楠儿回来后，一直闷闷不乐，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却原来，却原来……我们的楠儿怎么能承受得了呢？其实，在几年前决定是否让妮儿上重点高中的时候，事情早就明摆在了那里，妮儿同林溪镇上的人不一样，妮儿和楠儿走的道路也完全不同，他们只不过是一直抱着侥幸心理，希望两个年轻人能够走到一起罢了。
　　 “爸，妈，她叫韩诺，我的男朋友。”妮儿把韩诺拉到了父母的面前。
　　 “伯父，伯母好。”
　　 “好。好，进屋坐吧。”
　　 即使心里无法接受秦妮领着男朋友回来，但两位老人还是选择接受了眼前的事实，不管怎么说，他们和楠儿都尊重妮儿的选择，都希望她幸福快乐，或许面前这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能够给我们的妮儿带来幸福吧，老俩口想通之后，便把关注点放在了妮儿身边韩诺的身上，待韩诺如亲人一般了。
　　 月光躲在了云层的后面，妮儿靠在母亲李玉芬的怀中，撒娇般地说：“妈，您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妈妈。”
　　 “你爸就不好了？”秦万亮有些不乐意了。
　　 “爸，您当然好了，您是最最伟大的父亲。”
　　 笑容在两位老人沧桑的脸上绽放开来。
　　
　　 【五】
　　 秦家饭店扩大了规模之后，饭店内除了雇用了几个小女孩做服务员之外，再就是大堂经理姜燕了。说起姜燕，妮儿印象是极其最深刻的，当初就是因为姜燕说出了妮儿是秦家童养媳的那句话，让秦妮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死结。多年后，姜燕终于明白：十几岁的她为何要说出如此重伤于他人的话，花季年龄的姜燕一直都羡慕妮儿有个疼她爱她的大哥哥，直到成年后姜燕才明白，原来她当时的那种行为决不只是羡慕那么简单，在十几岁的时候，她就已经喜欢上了秦妮这个既不多言又乐于助人的大哥哥秦楠了，这么多年过来，姜燕目睹了秦楠和秦妮兄妹俩的情谊，暗恋不是一件绝望的事，它可以十分美丽，十分尊严，十分骄傲地孤独，姜燕把对秦楠的那份情深深地埋在了心底，从来没有在秦楠面前表露过，她一直是个清醒的旁观者，默默地祝福着他们。
　　 秦楠扩大规模那一年，秦妮刚刚考上省城的大学，而姜燕却是名落孙山了，她来到了秦家饭店成为了秦楠的得力助手，当然其中的缘由，秦楠并不知晓。
　　 秦楠出差回来后，像变了个人一般，情绪低沉，整日埋在烟酒之中，麻醉自己，真个是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啊！妮儿啊，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不是用语言能形容的，这么多年来，如果不是把你当成精神支柱，我都不知道怎么过来呀，你为什么要牵起别人的手呢？你明明知道我不能停止对你的爱，就如同不能停止呼吸一样啊，酩酊大醉的秦楠真切的体会到了痛彻心扉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秦楠的这些行为全看在了姜燕的眼中，当她看到妮儿亲亲热热地领着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的时候，姜燕一切都明白了，按道理说姜燕看到妮儿领着男朋友回家应该高兴才对，可她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呢？姜燕看着秦楠满脸的悲戚和忧伤，一种母性的柔情充满了她的全身，爱怜之心油然而生，看着秦楠天天憔悴下去，姜燕心疼，她除了默默地陪在秦楠的身边，已别无选择。
　　 秦万亮夫妇俩早就看出了姜燕对楠儿的那份情意，这姑娘漂亮不说，还善解人意，愿意为楠儿付出，如果能跟楠儿牵手，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当然，这几年来，秦楠也不是不明白姜燕对他的好，只是，只是，他的心中早被妮儿填得满满的，哪还能容得下其他的女孩呢。
　　
　　 【六】
　　 当韩诺第一眼看到秦妮时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而秦妮美丽而没落的眼神竟让这个高他一届的韩诺有了种想接近，想了解她的冲动。在以后的接触中，韩诺发觉秦妮像自然界中的七彩蝶般有着一层迷人的保护色，时刻防御着外界，秦妮可以轻易地把别人对她的关心和爱护挡回去，这个女孩为什么会用如此的方式来拒绝别人呢？韩诺对秦妮的好奇促使他越来越想接近她，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秦妮很多时候是沉默的，她忧郁的外表下是否隐藏着一颗脆弱的心？韩诺想。
　　 在秦妮的哥哥来看她的时候，秦妮却提出了这样的要求：“韩诺，你跟我去见哥哥好吗？”
　　 “没问题。”韩诺爽快地答应了，他像一位宽厚的兄长答应着妮儿提出的每一个要求。
　　 “我可以对哥哥说，你是我的男朋友吗？”秦妮再次说。
　　 “为什么？”就韩诺和秦妮的关系，充其量也就是同学而已，秦妮提出这样的要求，让韩诺不解。
　　 “不要问为什么好吗？”秦妮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就这样，韩诺以秦妮男朋友的身份出现在了秦楠的面前，后来又随着秦妮来到了她的家中，见过了她的父母。他默默地配合着秦妮，并没有追究其中的原因，他相信秦妮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秦妮开始和韩诺提到她的身世，她的家庭以及她的哥哥，她成长的林溪镇，韩诺恍惚有了一种错觉：每当秦妮说起秦楠的时候，暗淡的眼神忽然就有了异样的光彩，如果不是刻骨铭心的爱一个人，怎么可能有如此痴迷的表情？难道他们兄妹？太多的疑问积聚在韩诺的心中，他只是安静地倾听着秦妮的诉说，却什么都没有问。
　　 随着对秦妮的日渐熟悉，韩诺深深地体会到了秦妮对哥哥秦楠超乎兄妹的情感，这种感情就像浮在水底的莲藕虽然不被人所见，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着，只是中间隔着深不见底的水，让秦妮困惑着，迷茫着，拒绝着，无助着。只是因为十六岁那年的那件事情，让秦妮的内心产生了强烈的抗拒，她想尽一切办法拒绝哥哥秦楠，就像平凡夫妻吵架时候说的那句“有本事你永远都不要回来”一样，秦妮的内心是那么渴望得到哥哥的关注，渴望得到哥哥爱，因为她是那么那么地爱着哥哥啊！而“童养媳”的症结在秦妮的心中已经成了死结，它牢牢地挡在他们兄妹之间，形成了一道越不过的大河，让秦妮无法跨越过去。韩诺决定尽自己的全力帮助秦妮打开她心底的症结，为的是让这个忧郁的姑娘不要错过那段美好的姻缘，让她得到真正的幸福和快乐，哪怕秦妮不能跟自己走到一起。
　　 正当韩诺找不到适当的契机的时候，秦楠要结婚的消息传到了过来。这个消息对于秦妮来说，无疑像当头挨了一闷棍。她的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着实不是个滋味，她暗自告诫自己：姜燕是个好女孩，我应该祝福他们的，但无论秦妮如何想说服自己，心却还是像波澜壮阔的大海无法平静下来。夜深人静的时候，秦妮常常问这样一个自己无法解答的难题：我不是一直都希望逃离那个家庭吗？一直想逃离“童养媳”的命运吗？现在哥哥要结婚了，我应该高兴才对，可是，可是……表面沉静的妮儿，内心燃烧着一团无法扑灭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