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老师你忙！”杀猪王闪开一条路，让周老师过去。
　　 “谢谢！谢谢！”周老师说着，扶正眼镜，一拐一瘸的往前走。
　　 这时，月亮从乌云里出来了，田野间一片光亮。
　　 走不了几步，杀猪王在后面问：“老师，什么事吓成您这样？”
　　 “那边池塘里，有，有两个水鬼，要，要拉我去和他们做伴……好险！我差点死了……”一想起来，周老师就害怕。
　　 “池塘里有水鬼？老师你咋信这世上有鬼？八成是人装的！真是人吓人，吓死人！我去看看，到底是那个砍脑壳的在吓人！”说着，杀猪王捏着把杀猪刀，往池塘方向奔去。
　　 “老乡……王山花家长，你千万别去，真的有鬼呢……”周老师在后面叫。
　　 “放心吧，山花的王老师，俺杀猪王不怕鬼，真有鬼，我一刀宰了它！世上居然有人扮鬼来吓，看我去教训他个王八蛋！”
　　
　　 十
　　 周老师看到的池塘里的不是两个水鬼，而是万恶霸和一条母水牛。
　　 白岩和万国峰私奔后，万恶霸天天喝得烂醉如泥，总是懊悔自己功夫不行才导致白岩被拐走，觉得自己的功夫确实不咋的，以前那些壮阳的方法他也没兴趣试了，喝醉了就拿麻脸婆出气。今天，到乡里去开会，回来路上，天突然下起了大雨，万恶霸踅进路边的一个破庙里躲雨，庙里有个道士正在烧火煮茶，那道士长的怪怪的，只有一只似闭似睁的眼，头皮光光的像和尚，而胡须浓且长得吓人。
　　 雨越下越大，一时半时停不下来，万恶霸很是无聊，走去和道士打趣。
　　 “师傅长得好雄奇呀！想来必定法术超绝。”万恶霸对着道士做了个揖。
　　 “我知道施主想说什么。我们这类人，吃四方饭的，没有一定的法术，是断不敢出来惹人耻笑的。”道士说。
　　 “哦？！师傅知道我心里想什么？那说说看，说对了，我就大大的有赏！”
　　 “施主是裕田村的村长。”
　　 “这有什么，方圆几十里的人都知道。”万恶霸不以为然。
　　 “万村长心里想，敝人的长相象个鸡巴。呵呵。”
　　 “嗯。嗯嗯……不过，我没有说……这也不奇怪，你本来就像嘛……说下去。”
　　 “万村长虽然是个小小的村官，实际上是个皇帝，目前，最需壮阳御女之术，而且，刚刚遭受爱妃被夺的痛苦和耻辱，心里恨恨不平呢。”
　　 “师傅真是神人，请受弟子一拜！如有妙方，一定厚谢！”说着，万恶霸拜倒在地。
　　 道士哈哈大笑，扶起万恶霸，落座后，沏茶长谈。
　　 道士对房中术夸夸其谈，什么三峰补采九浅一深以脏补脏吃泥鳅喝鸡血之类，万恶霸听来全是老套，全都试验过，便露出傲慢不恭敬来。
　　 “师傅，你讲的这些，我全都修炼过，也许，你也只是道听途说并无心得，我不吹牛，在这些事上，我绝对是一级教授水平了。如果还有什么好方法，请师傅指教，不然，请闭上你那鸟嘴别聒噪了我的耳朵！”
　　 道士咂舌，“看来施主对道家房中之术是十分精通，但还有一壮阳妙招：兽交。”
　　 “哦？请师傅指教！”
　　 “这个理论是以脏补脏的延伸，施主只知道吃驴鞭狗鞭牛鞭来壮阳，只知采女阴来补男阳，却不知采雌禽母兽来补男阳？我们道家是最是讲究效法自然的。雄鸡能一天到晚不停的和一群母鸡交配，施主和母鸡去修炼，就能获得雄鸡般永不衰竭的性动力，同理，施主和母牛母驴交配，阳物不久就能长得和牛鞭驴鞭那般的大……”
　　 “我真是孤陋寡闻，今日听师傅一说，我真是开了眼界！谢谢师傅！”万恶霸掏出几张百元大钞，扔给了道士，此时，暴雨正好停了，太阳露了出来，万恶霸转身就往外走。
　　 “万……施主！还有些注意事项我没讲完呢。唉，这个淫魔！天底下咋会生出这样的东西来！”道士在背后叫着。
　　 万恶霸在满是泥泞的乡村大路走不了多远，见一条母水牛在路旁的泥坑里滚泥，坑里满满的积蓄雷雨时的雨水，混浊肮脏，想起道士的新法子，他跃跃欲试，可是，这条母水牛十分犟，居然不买万恶霸的账，说咋不肯和万恶霸配合操练，弄得万恶霸象条泥猪，在泥坑和母水牛鬼混了半天，连牛屁股也没骑上。
　　 万恶霸火冒三丈，跑到山坡上操起根柴棍，跑回水坑来教训母水牛，母水牛生气了，从水坑里爬出来，眼睛红红的，打着喷鼻，不慌不忙的朝村边的大池塘踱去。
　　 万恶霸一点办法也没有，看来，人世间的王和恶霸的行径，在低等的动物世界里行不通的。这究竟是想告诉人类，在面对威权和专制的时候，可以装作不懂，还是我行我素，只有水牛知道。
　　 这时，太阳已经落山了，万恶霸不顾疲劳和饥饿，跟着这条伟大的母水牛来到了池塘里。这是一场真正的游龙戏凤的游戏，尽管万恶霸不是真命天子，母水牛也不是母仪天下。天黑了，万恶霸却是无丝毫的进展，但也激发了他征服母水牛的积极性和荣誉感，他不停的跟在母水牛的屁股后面游来游去，最可恨的是那尾巴，要不就死死的遮掩着它的私处，要不乱拂乱摇，差点把他的肚子打爆卵子打飞。就这样的斗着法，月亮出来了。母水牛望着月亮，突然就温柔了下来，万恶霸终于能够把下体靠近牛屁股了。
　　 就在这时，这该死的月亮竟然躲进了云朵里，似乎以此来宣告她的纯洁和高尚，黑暗里，塘坝上走来一个冒失鬼，见到万恶霸和母水牛交媾，少见多怪的大喊大叫，惊吓了母水牛，母水牛一拐头，把万恶霸从骑在牛屁股上顶下来，一摔就扔到了岸边，正好头撞上一块石头，顿时人就昏了过去，血流了一地。
　　 杀猪王来到塘坝，握把杀猪刀，“我就不信，世上真的有鬼！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恶鬼，把中学里的老师吓成这样。我杀猪王可不怕！我一刀把害人的妖魔鬼怪宰猪那样的宰了！”
　　 明亮的月光下，池塘里一条水牛在悠悠的游水。
　　 “咳！什么水鬼，不就是一条水牛！这些教书的，见到风就是雨，只会自己吓自己！”杀猪王朝着水牛吐了口浓浓的鼻涕痰，转身往村子走去。
　　
　　 十一
　　 周老师走进裕田村，很容易就找到了张佐家的三间东倒西歪的茅屋土坯房，窗口黑黑的没有灯光。
　　 “这是张佐的家吗？里面有人吗？”周老师敲着门。
　　 “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过了半天，跛子才在里面答。
　　 “我是张佐的班主任周老师，从镇上来你家做家访的。”
　　 “张佐在镇上读书，历来成绩好好的哩，别人都说这娃崽能考上北大清华的哩，要是真考上了，那不仅咱村，还是咱全乡全县的荣光哩……”跛子在里面说起张佐，十分的自豪，一辈子的悲苦和卑微全都烟消云散。
　　 “老乡，你开开门再说，张佐……张佐他……他现在这样子考不上北大清华了，他这样子，恐怕连个最末名的大学也考不上了！”
　　 “咋啦？张佐出了啥事？”一阵慌忙中，屋里的灯亮了，跛子打开了房门，披着件分不出原本颜色的皱巴巴的灰衬衣，下着一条慌乱中穿错的肥大的白痴的花布短裤。
　　 屋顶上吊着一支15W的灯光，昏暗的灯光下，家徒四壁，虽是穷困，屋里还算整洁和干净。
　　 见到周老师满脸血污一身泥水，跛子吓了一跳，以为是碰了鬼，赶紧把他往外推，使劲把开了一半的门关下。
　　 “老乡，我真是镇上中学的周老师。来的路上摔了跤，又掉进了稻田里……”周老师解释着。
　　 “啊呀，造孽呀！让您半夜三更的跑来我家做家访，我咋承受得起呀，先洗一洗……”跛子放周老师进来，一拐一跛的从水缸里舀了一盆清水，端到周老师的面前，又忙着去筛茶。
　　 白痴从里屋光着白白的身子出来，胸前的两个奶子长长的下垂着，像两个肉布袋，歪斜的嘴里流着口水，如钓鱼丝样的拖在身后。周老师刚把头埋进脸盆里洗把脸，一抬头，看到白痴那白晃晃的奶子荡到了脸上，白痴呵呵的笑着，用手来摸他的头。
　　 周老师大叫一声，几乎要昏了过去。正在碗柜边筛茶的跛子听到这一声叫，茶盅和茶壶全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他赶忙跛过来，把白痴推进里屋。
　　 “你别出来！这是张佐的班主任老师！他是来家访的！”跛子大声的对白痴说。
　　 白痴叽哩哇啦不连续的吃力的争辩着，似乎她听懂了跛子的话，挣脱着要出来招呼张佐的老师。
　　 跛子在里面对着白痴凶巴巴的吼吓了几句，走出里屋，把门关上，并挂上门钩。
　　 “周老师，真对不起！我家就这个样子，张佐他妈，是个傻婆，我从外面的垃圾堆上捡回来的。我一个残疾人……唉，可她给我生了张佐，这一生，我要把她当菩萨供着……”
　　 周老师按住吓得快要跳出来的心脏，长长的喘着气。
　　 跛子在一旁不住说对不起。
　　 看到眼前的一切，周老师被惊吓过度的心又酸楚的疼痛起来。善良的恻隐之心总是那么的容易被感动。
　　 于是，周老师一五一十的把张佐在学校的情况说给跛子听。
　　 在听的过程里，跛子要不狠狠扯自己的头发，要不，做死的拳打自己的胸脯。
　　 “我的佐儿不是样的……我的佐儿呀！从小就那么懂事，他怎么会这样？……一定是中邪了，撞了邪祟！前段时间，老是去捉泥鳅……是了，是了，肯定是碰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白痴在里屋呆板单调的拉扯着门扇，弄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嘴里“嗷嗷嗷”如野兽般的嚎叫着。
　　 “我来的目的，是告诉家长，配合学校做工作。”周老师说着，起身告辞。
　　 跛子跛到鸡窝里，把一只下蛋的母鸡抓住，三下五下就用稻草捆扎结实；又从陶罐里摸出几个仅有的鸡蛋，直往周老师的口袋里塞。
　　 周老师说咋也不能收。跛子一下跪倒在地，泪如雨下。
　　 “周老师，救救我家那可怜的娃崽！他从小就乖……他最听老师的话……”
　　 周老师扶起跛子，把几个生鸡蛋放进兜里，接过绑着结实的老母鸡，哽咽着，“老乡请放心，我这就赶回学校，做通张佐的思想工作……”
　　
　　 十二
　　 周末，张佐一回到家，就被跛子按倒在神龛前，简陋的堂屋里突然魔术似的冒出了许多的人：敲锣打鼓吹锁喇的，放铳的，燃鞭炮，端菜摆酒到供桌的，点香烧纸的……最后是师公出来，头戴一顶花花绿绿的帽子，披一件玄色的长袍，手舞着一把桃木剑，口中念念前词，东南西北四处跪拜。
　　 一时，乱哄哄的弄得张佐天昏地暗。
　　 也不知忙乎了多久，师公杀了一只雄鸡，用雄鸡血混着酒朝跪在神龛前的张佐猛喷了几口，喷得张佐像个刽子手似的。
　　 张佐昏昏沉沉，他的魂魄已经跟着白岩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眼前留下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他任凭众人的摆布，跪着就跪着，磕头就磕头，拜菩萨就拜菩萨……
　　 跛子做这场法事，得到了好多乡亲的资助：杀猪王献出了两挂猪下水，自己也在火房煮饭炒菜招待来客；白眼狼给了表弟跛子两百块钱，又在神龛前负责烧纸打卦。
　　 万恶霸也来了，给了跛子五十块钱，并说：“跛子，做完这场法事，张佐的病就好了，就一定能考上北大清华的！”
　　 跛子拜倒在地，“万村长您是好人呀！万村长您是佛祖再世呀！”
　　 “跛子你不要这样！张佐能考上北大清华，是我这个村长的荣耀！我走到哪，说话都牛皮！”万恶霸说。
　　 “有万村长这话，我家佐儿哪有不专心读书的？佐儿，你过来，给万村长磕个响头！”跛子对木呆呆的跪在神龛前的张佐说。
　　 “谢谢村长！”张佐跪着对万恶霸机械的一拜。
　　 万恶霸哈哈的笑着，志满意得的走了。
　　 法事继续进行，全都是仪式，枯燥乏味，甚至于无聊和最低层次的搞笑，唯一让人难忘的，是白痴光着身子跑出来，和儿子张佐一块跪在神龛前，惹得围观的众人哄笑。
　　 “别看她傻，一身的肉还是很白的！“
　　 “跛子真有艳福！……”
　　 “白痴才有女人的味道，熄了灯，摸着就舒服！”
　　 “男人搞女人，还不就是要肉感……”
　　 “这女人虽傻，养出个儿子来可不傻，比你我都强！”
　　 “可怜这张佐，本来好好的，不知中了什么邪……听说，痴傻有遗传，这张佐以后不会就一直痴傻下去了吧……”
　　 “可怜张佐这娃……”
　　 “可惜……”
　　 众人议论纷纷。
　　 跛子费了好大劲，才和几个堂客把白痴弄进里屋，并锁上一把锁。
　　 张佐的脑海里只有白岩，她的白白的性感的胴体……万国峰赤裸的畜生样的戏弄白岩的镜头使他痛苦不已。
　　 张佐头痛欲裂，他不想活了，只想一死。
　　 浑浑噩噩的，师公让张佐喝了一碗雄黄酒，又跪了好长时间，师公在碗里烧了一张符，冲了一碗洒，让张佐喝下，才放了他。
　　 “师公，那附在我家佐儿身上的妖魔驱走了吧？”跛子问师公。
　　 “放心！我把那妖怪关进了地狱了！”师公回答说。
　　 “……那是个啥妖怪？”跛子又问。
　　 “千年的狐狸精……”师公答。
　　 张佐回到自己的房间，清清楚楚的听到父亲和师公的问答，这些话语仿佛与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他跪累了，想笑都没有了力气，爬上床，静静的躺着想他的白姐姐。
　　 “……跛子，你崽好了，这下，考上北大清华是不成问题的了……”
　　 “谢谢乡亲们！没有乡亲们，我跛子是死无葬身之地！”
　　 “……跛子，你就等着享福吧！”
　　 张佐听到跛子跪地磕头拜谢的响声。
　　 ……
　　 嘈杂的吵声，使张佐躺不安稳，心里烦燥得要死。他悄悄的起来，开了门，趁人不注意，溜出家门，朝村外的池塘走去。
　　
　　 十三
　　 山花心痛得要死了才好，因为她不知道怎么来救自己最尊敬的张佐哥哥。
　　 村子里乱哄哄的，张佐家里做法事的嘈杂喧哗，仿佛一把把的尖刀，直往山花的心里扎。在课堂里，山花看到张佐傻傻痴痴的两眼发直，嘴唇嗫蠕着，下课时，她悄悄走到张佐的后面，隐若听到张佐在“白姐姐呀白姐姐”的叫个不停，她知道，张佐哥是被白岩这个坏女人迷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