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儿子的工作情况，儿子谈了。我感觉“交流”的还算理想，问儿子还有没有钱用，儿子答没有了。交给儿子一百元：“今天爸爸高兴，下馆子。”第一次和儿子喝了一瓶白酒。餐毕，又交给儿子五十元结帐：“余下的留给你用吧。”回到家里，余兴未尽，还想趁热打铁和儿子沟通沟通，儿子说，下午公司开会。我感觉机会难得：“这样吧，你给老板打电话请个假，咱们再谈谈。”儿子说不记得老板的电话。我说：“就让你弟弟到公司给你请个假吧。”不一会儿，儿子说：“我去去厕所。”儿子下去了。片刻，我忽然感觉儿子话语不对头儿，急忙下楼，几个教师家属说儿子骑自行车出去了，门岗也说出去了。推出电动车一路急追。儿子见我追来，丢掉自行车就跑。叫儿子跟我回去，儿子弯腰拣起一块砖头，高高举在头顶大呼：“你非要把我逼死？”见状，我伤感地回去。
　　 就这样，儿子离家出走了，而且，至今一月有半没有音讯。
　　 我不解：现在的孩子们怎么了，正经的东西没学到，怎么都学会了“离家出走”的邪门儿？爹娘到底欠下你们多少的债？
　　 三年前的一天，记不得什么原因，晚上我在家里发了脾气。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发现枕边放着一张信纸，打开来看，竟是女儿的“离家出走”宣言。我大吃一惊，满怀的伤感。我也情不自禁发表“宣言”：既然是“离家出走”，这个家门好“出”不好进，一“出”就永不要再回！——想不到三年后的今天，因为我的“关心”，大学毕业的儿子竟也学会了“离家出走”——儿子：你不需要老爹的“关心”么？
　　 ——我们做父母的有多大的过错？老爹实在不知道你们的委屈在哪里！
　　 2006.4.22
　　
　　 关于子女
　　
　　 关于子女，非常苦痛、伤感。
　　 子女大了，应该独立；但是，独立要有独立的能力，不能给别人增添麻烦；你想，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能够相信，你还能够相信谁？谁还值得你相信？你还值得谁相信？关于子女的喜与悲，我已经在前文中说尽。这次长子回家，似乎没有丝毫的悔意，不免又增加我许多的无奈。
　　 既然你们已经长大成人，不稀罕父母的“关照”，那么就应该自食其力，凭借大学毕业的本领做自己的事业，不应该再去给父母的亲友增添食宿的麻烦；不然，父母就要背上一笔人情债。“独立”了就应该“独立”生活，不能连累他人。
　　 孩子们已经长大成人，可以自由地思想和工作，父母可以不再干扰，也没有能力“干扰”。自古的“生儿养女防备老”，我已经把“防备老”三字去掉；因为“生儿养女”是我们的责任、义务，不存在“防备老”的问题，“防备老”也同样是我们自己的责任和义务，我们应该好自为之；子女们也应该“好自为之”。
　　 子女们是我们的子女，我们是子女们的父母，这是天生注定的，谁也没法改变；不过，这只是一种血缘关系，如果失去了亲情，便什么关系也没有了。我们都应该珍惜。
　　 2006.5.21晚上
　　
　　 我的疑惑
　　
　　 我一直在疑惑：我是狗咬老鼠吗？
　　 去年的秋天，我们村里规划宅基地，我的大哥说村委会找他谈了，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委托我到村委会谈谈。我奉命前往。一个村委会干部喝多了酒，说我无权过问我大哥的事情。我要去找村主任，“醉”干部紧追且骂；我虽然气恼，回到家里，给村主任打了电话。村主任答应即刻就到。不一刻，村主任尚未到达，“醉”干部先已到了。“醉”干部气势汹汹，指手画脚，拍桌摔凳，使我大恼，将其轰出门去。村主任到了，用手指点着我：“你大哥的事就是轮不到你管！”我问：“你们干部就这态度？”村主任说：“就这，你愿咋你咋！”我问：“明天规划宅基地，我问问你们情况也不叫吗？”答：“公告上都写着，你为什么不去看？就是不能问。”此时大哥坐在一旁，说道：“以后我的事你不用管。”村主任扬长而去。——我这是狗咬老鼠吗？
　　 第二天早饭后，我和大家来到村委会投标宅基地，特意来到张贴的公告前观看。见村主任出来，问道：“公告上咋没有时间地点？”村主任没有理我，转身而去。怒不可遏的我大恼。
　　 5月29日下午我从广州回来，尚未到家，就听说村干部把我母亲的院墙推翻了。我起初还有些将信将疑，到了现场一看，惨不忍睹。找几个人打听，均推辞说不晓得内情。我理解他们的苦衷。回到家里，我借酒壮胆，喝过几两的白酒，手拄一长棍(腰腿疼)，要去骂大街，被次子阻拦不让路，痛骂子女，一棍子下去，次子倒地昏迷。我没有理睬，一路骂去。几个乡亲怕我挨打，一路保驾。大家把我劝回家中，爱人与一伙人接茬。
　　 第二天上午，到村医疗所买止疼药，遇一村干部指着我的鼻子：“你再骂骂试试！”逼上梁山，再骂。村干部打电话叫人。先杰要我与他一同回家。三弟电话，要我回家。家人说，村主任已经来找了两次。不一刻，村主任又到，赔礼说：“都是我的责任。”三弟到，说：“我故意叫推的。”——我这是狗咬老鼠吗？
　　 6月1日晚上，爱人向我诉说了对女儿的诸多意见：“你干脆把她领走吧，别让她把我气死！”次日早，我跟女儿谈话，要求她反省反省自己，写份总结。出差回来，抽空问了女儿，女儿不语。我问：“能不能不让妈妈生气？”仍不语。“能不能多帮你妈妈多做些工作？”答：“不能。”因有急事，谈话告结。5日早，女儿同学来找女儿，爱人正在刷锅，女儿说：“我去小吉了。”没等爱人说话，女儿就要出去。我问道：“你是在给你妈妈请假，还是命令？”女儿赌气，一头扎进里屋，插上门栓，叫也叫不开。引得我大为生气，要教训教训女儿。于是找来一根竹竿，劈头打去。不料爱人反而站在女儿一边：“你这是咋了？你要干啥？”——我这是“狗咬老鼠”吗？
　　 联想起鲁迅先生的《聪明人和傻子和奴才》。
　　 2006.6.7
　　
　　 我好想哭！
　　
　　 三个月以来，我时时感到心的隐痛，起因是因为长子的“离家出走”；三年前我的女儿也曾经“离家出走”——我把他们的“离家出走”定格为绝对的自私而没有丝毫的自尊和尊严。
　　 5月11日听了孙大午先生的演讲和座谈，后来又查阅了有关孙大午的资料，我认为：孙大午事件并非大午先生个人的悲剧，它是一个社会悲剧。我把“孙大午事件”定格为政府绝对的自私而没有丝毫的自尊和尊严。
　　 我本人也曾经发生过几次与政府“较真儿”的事儿，每次都使我欲哭无泪。多次的碰壁使我得出“做人不能认真、需要逆来顺受”的结论。但执拗的我有时还不甘“逆来顺受”，还跃跃欲试想较真儿。“孙大午事件”使我长了见识，给我上了一堂生动形象的“政治”课：似腰缠“亿”贯的孙大午尚且遭遇牢狱之灾，而况我一介书生！
　　 于是，在“小”家面前，我失败了；在“大”家面前，我投降了。
　　 我常常聊以自慰：别人有的，我没有，所以我是一个乞丐；我有的，别人没有，因此我又是一个富翁。我怕得罪人，所以我不敢做官，因为我相信“做清官得罪坏人，做赃官得罪好人”的精辟；我怕得罪人，因此我又怕见人，因为人事太复杂、人情太刻薄、人心太叵测。
　　 我又常常无可奈何：我不想打人，也不想被人打。我喜欢一个人的独处，那里有我独立的人格、自由的思想；亲友之间的来来往往，多出了我许多的喜悦和浮躁。许多的不公平的来往，又无端地增添了我许多不应有的自卑，让我常常变得妄自菲薄，这便时时地让我感觉到心的隐痛。
　　 我不愿随波逐流，却做不到；想要逃避，却逃不脱——毕竟生活在这个社会里！
　　 晚上，和次子谈话。我说：“我好想哭！”次子惊异地看着我。“为了‘大’家，我想哭。本来我坚信‘在共和国的旗帜下，在共产党的领导下，正义永存’的。‘孙大午事件’改变了我的信念。当一个政府、一个国家没有正义、没有公平、没有平等、没有好人生存的空间、人人对政府心存失望时，每一个有正义感的人都会选择哭。”儿子说：“国家的事，你管得了吗？”我说：“管不了。但如果人人都不管，我们的国家怎么会进步？而目前，就是我连咱们的‘小家庭’都‘管’不了了。为了我们的家，我和你妈妈付出了很多。但是，你大哥和你妹妹一腔的自私；一个人活在世上，自尊没错，但自尊是建立在尊重他人的基础上。如果为了所谓的‘自尊’让别人受痛，那么你就不叫自尊，而叫‘自私’。作为社会一员，作为一家之主，我无力尽责，只有选择哭。”
　　 2006.6.8
　　
　　 幸福的家庭
　　
　　 7月1日下午4时10分，“姗姗！姗姗！”的叫声把我惊醒，大家都不知道姗姗到哪里去了。直到吃过晚饭也不见回来，打手机，都是关机。
　　 ——女儿又一次“离家出走”了，这已经是第三次！这一次“离家出走”的原因，据说是因为我批评她没有好好工作。
　　 长子“离家出走”将近4个月了，至今没有一丝悔意，而今，女儿又“离家出走”了。
　　 我要求过女儿不准在别人家过夜。女儿第一次“离家出走”，是因为我“吵”了她的母亲。第二次是在3年前的6月21日。晚上10时，女儿还没有放学回家，说给同学过生日。邀万宝和老婆、次子去找，还有几个亲友帮助，直到凌晨3点也没找见。第二天早晨，她的同学打电话说女儿在曹庄。下着小雨，邀三叔开车前去，没有；又按她同学指引的村子找，还是没有。最后让老婆在学校门口等，9点多也没等到。万宝让教师们帮着寻找，弟弟妹妹也闻讯赶来，又联系占海帮忙。近午时，万宝打来电话：说女儿已回到学校，让我去接人。
　　 ……晚上，我和老婆讨论女儿的事情，直到深夜，谁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于是依旧使用我曾经的“家门好出不好进”的招数。“只好这样了。”老婆说。老婆累了一天，睡了；突然想起关机的手机可以收到短信息，于是，给女儿发短信：“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从今天起，我没有你这个闺女，你也永远不要提起我是你的父亲。我的家里不欢迎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这是我们的共同意见。”以我们夫妇的名义。深夜2时了，我依然没有睡意。
　　 我的心好痛。
　　 我是一个失败者，依据就是儿女们的“离家出走”。“离家出走”就是“造反”，造爹娘的反。我曾经有过孙大午先生一样的自信：“困难面前都有我，我的面前无困难。”可是，在儿女面前，我困惑了，我失败了。
　　 一个人必须有“知恩、感恩、报恩”之心，而儿女们居然不怕父母伤心。每个人都在追求家庭的幸福，但是幸福总是距离我们很遥远。
　　 过去的已经成为历史，但历史不会倒退，只会前进，这是必然。
　　 2006.7.3下午
　　
　　 情殇
　　
　　 15日下午，母亲和名红来了。
　　 母亲说：“我说件事，你听了不要生气。”我说：“您说吧。”母亲说：“姗姗叫我和你商量，她要结婚。”我说：“不要说了，我没有女儿，我的女儿在我的心里已经死了。”母亲说：“我在心里放不上。”我说：“我们夫妻已经决定了，这是我们的共同决定。我们没有女儿了。”母亲说：“如果我见了姗姗，你叫不叫我跟她说话？”我说：“连自己的爹娘都不知道尊重，您做奶奶的在她心里会有多大份量？不过，您的儿子不仅管不了自己的家，连自己都管不了，哪里还会管得了你们？大家各管各的吧。”母亲看到我流下眼泪，忙说：“别哭了，我听你的。”
　　 在同学平理家，大家关心地问到我的子女，我哭了。
　　 在兴贵家喝酒时，情不自禁流了泪。
　　 回到家里，不知道什么原因引起夫妻争吵，老婆说：“你没看看在咱家里谁还欢迎你！”
　　 我成了家里不受欢迎的人。
　　 为什么呢？
　　 我热爱我的家庭，我孝敬我的老人，我忠于我的妻子，我体恤我的弟兄，我关心我的子女；为了家庭，我努力经营了半生——为什么不欢迎我？！
　　 不受欢迎自然有不受欢迎的原因。
　　 我曾在《真情难得》中写道：“年逾不惑，越来越感觉做人太难了！难在哪里？难就难在你常常只能说些违心的话就是不能说真话、不能讲真情。”“首先，在自己家里就没有说真心话的地儿；你只能说一些恭维奉承、虚情假意的违心话，你胆敢实话实说，就决不会有你的好果子吃：轻者说你不懂得尊重人、不知道体贴人、不晓得理解人、不能够善解人意，给你个十天半月不搭理，让你孤家寡人，尝受够你说真话带来的一切苦果；重者可就反了天了。‘反了天’的滋味恐怕大家不会陌生，没有喝蜜糖水儿那么舒服。如果矛盾升级，那结果恐怕是要妻离子散的了。”“过去人们常说，为人做事不能太较真儿，要的是睁一眼、闭一眼马马虎虎；现在看来已经过时：而今要的是你必须把两只眼睛都闭上、连一只一刻也不能睁，那决不是睁一眼、闭一眼马马虎虎的事儿；你倘敢睁开一眼，就一定会有人朝你睁的那一只眼上戳，戳得你再也不敢睁，甚至干脆把你戳成瞎子叫你永远不会睁。”
　　 我想，这大概就是我不受欢迎的原因了。
　　 但是，不难想象：一个不能较真儿的家庭，会有多大的希望；一个不能较真儿的社会，会有多大的前途。社会的进步需要在讲真话的环境中发展。一个读书人的良知就是讲真话，用批评的眼光看待人和事，如此，我们的家庭才能够发展，我们的社会才能够进步，我们的人类才能够幸福。试想：生存在连一个家庭都不能较真儿的社会里，会有多少的幸福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