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篱落不由得走到牢门前，转而注视着藏青又重复了一遍：“如果我杀了王，你会怎么办？会延续王的遗愿继续想办法占领紫云群山还是安安稳稳地成为巫之国的王？”
　　 藏青定定地望着她，依是不言语。
　　 “如果杀了王之后你继承了王位也是这样的结果，不如让我现在杀了你。只要政权动荡，巫之国就没有机会向羽族宣战。”篱落又冷冷地补充了一句。
　　 藏青转而笑了，随后将牢门打开，也便走了进去。他站在篱落面前，静静地注视着她的瞳孔说：“那就动手吧。”
　　 淡淡地说完这句话，他便伸手摘下了面纱。当年流云留下的疤痕仍然清晰地留在他的脸上，仿佛连过去的记忆也就此定格。
　　 “如果你杀了我，那么我就能在你的记忆里永恒。也许有很多人为你而死，但你却从不曾杀人。若是这样，我倒希望死在你手上。”说完这些话，藏青蓦地笑了，就像当初篱落第一次喊他的名字时，他也是笑得那样开心。
　　 篱落愣了一下，转而伸手抚摸着他脸上的疤痕。
　　 “你们都是这样自私的人，你们都要我看着你们死……”
　　 “因为我们都想和你一起永生。只是，这生命太过短暂，如果连你都把我们忘了，那就不会再有人记得我们。”他说完抚摸着她的银发，然后注视着她紫色的瞳孔。他曾经很害怕羽族的银瞳，因为那种瞳孔代表着至高的力量，仿佛看一眼就会被杀害。但是此刻，他希望她就是那样的双瞳，这样她就是羽族人，会有人愿意保护她，承认她的存在。
　　 望着他深情的双眸，篱落蓦地开始弹指结印。她无法对他下手，所以她只能将他暂时困在这里。
　　 “落……”在她转身的时候，藏青突然喊了一句。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杀了他，你想代替他死是不可能的。他才是引起战争的根源。”篱落平静地说。
　　 沉默了半晌，藏青这才幽幽地问：“我们……还会见面吗？”
　　 篱落静静地注视着他，然后离开了大牢。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其实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若是再见面，只怕是战争的时候吧。既是如此，相见不如不见。
　　
　　 这次的计划耗费的时间似乎比预期的更短一些。篱落一路将追兵引至莫河畔，黑色的河水依旧平如镜。
　　 就在她同追兵周旋之际，倪虞忽然出现在视野里。她沉默地在河对面结印，完成结界之后，她便迅速来到了篱落身旁，然后带着她飞向了紫云山。
　　 顷刻间，河水扬起巨大的浪花，还不待追兵走到河边，巨浪便扑向岸将追兵吞没。篱落回头看了看莫河的景象，不由得愣了一下。
　　 “是不是觉得莫河的力量变强了？”倪虞突然开口道。
　　 “嗯。”篱落应了一声。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倪虞说完将篱落带到了紫云山曾经的一个入口处，而后停住了脚步。
　　 这是紫云山脚下极少出现的宽阔地带，除了一个方形的坑洞，周围便是环绕的小沙滩和黑色的莫河，而紫云山的密林显然距离河边已经很远了。
　　 “这里是？”篱落疑惑地问了一句。
　　 “坟墓。所有羽族人和翼族人的遗体都被沉在这个洞中。”倪虞神色凝重地回答。
　　 篱落愣了一下，转而往洞中走。
　　 极远的地方便可看见的方形坑洞似乎只是一条通向莫河的斜坡，而这个斜坡内则长满了奇异的花草。沿着斜坡一直往下走，便可看见莫河黑色的河水。与河面上呈现的镜面所不同的是，下面的河水有着涌动的波浪，层层叠叠的波光显现出耀眼的白色，一如法师的白袍。
　　 “所有人……都在这里？”篱落转过脸又向倪虞确认了一遍。
　　 “这里就是莫河之水的力量之源，也是神谕存在的原因。莫河的存在只是为了维护羽族的平衡。当羽族人数过多力量过于强大时，河水就会逐渐丧失保护力，而河水中的某种物质就会产生克制作用，因而出现离奇的死亡现象。当这里沉入的遗体越多，就表明羽族的力量越弱，于是莫河就会产生强大的力量用以保护紫云群山不受入侵。与人类通婚之后，因为人类没有法力，而后诞生的婴孩力量也不够强大，所以在某一段时间里实现了平衡。”倪虞皱着眉迎风而立，一如篱落下山前看见的那副姿态，隐隐地透出一种寂寥感。
　　 许久，篱落才道：“母亲……知道自己接受神谕之后会稳定这种平衡？”
　　 “大概是吧，这是我今天才知道的，关于这个地方，以及神谕之所以流传下来的原因。”
　　 “师父……你……为什么要告诉我？”篱落转过脸望着倪虞。
　　 倪虞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然后露出凄凉的笑，终是说：“我们走吧，流云该回来了。”
　　 篱落定定地望了望眼前的奇花异草，转而跟着倪虞往紫云山上去。
　　 紫云山巅的桃花花瓣和雪花依旧在风中飞舞，交融的颜色比初开时更为美丽。流云独自站在桃花树下，风掀起他的白衣袍，他的姿态寂寥而清冷。
　　 见篱落缓缓走过来，流云也便扬起嘴角轻笑着说：“落，我回来了！”
　　 “为什么不同绫缊留在那里？”
　　 “你跟师父问了一样的话呢！”流云轻轻地笑了，那笑容竟不似平日那样洒脱。
　　 “冥玄是希望你留在那里不要回来的。”
　　 “他平日里总是想起来才会教我修习剑术和法术，这个时候倒像是师父的样子了。早先他收养绫缊的时候我是不同意的，现在他又想利用绫缊把我留在人类的土地，结果我还是回来了。”
　　 “如果你不回到紫云山就不必接受羽族的宿命，你毕竟……”
　　 “落，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我不打算逃避。十几年前倪虞本可以让藏青留下，但最后还是送他走了，也许就是在期待某一天他会把你留在巫之国，就像冥玄会收养绫缊一样。他们想让我们逃离这里，因为我们始终不属于这个种族，但为了羽族，终有一天我们将沦为牺牲品。”流云打断了篱落的话如是说。
　　 片刻的沉默过后，篱落适才缓缓道：“刻意让我和绫缊相遇，不是为了让我了解你们之间的感情，而是为了试探我们之间的感情么！如果你不选择绫缊，而我真的杀了藏青，那么最后我们还是会回到这里……”
　　 雪花依旧在飞舞，篱落和流云同时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冥玄和倪虞，花瓣落在他们的银发上，浅浅传递出些许温暖。只是他们还不知道，族长为了让莫河的力量增强，已经决定对倪虞和冥玄实行神谕。从此以后，将没有人可以离开紫云山，羽族也将保留剩下的族人在这里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