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娃娃呀！你什么时候吃的饭啊！饿坏了吧！到了我们这儿就是我们的客人了，还买什么，你坐桌子那儿等一会，我这就给你做，很快很快的哦！”胖师傅的一席话说的韩华眼泪都出来了，韩华顿时就好像不饿了，于是他就很乖地坐在桌子边等饭，没敢继续出外面溜达。
　　 胖师傅真的很快就把饭做好了，是热气腾腾的一碗柿子挂面荷包蛋。韩华在吃饭的时候，胖师傅就坐在他的身边和他唠嗑。
　　 “娃，你以前没来过这儿吧！今个黑了，等明个明天明地好好在我们这哒转转，跟你爸去矿上看看，哎！其实这里也没什么好转的，除了煤还是煤，去了煤矿一天下来就黑不溜秋了。”胖师傅看起来很好客。
　　 “嗯。”韩华是饿了，只顾吃，不顾说话。
　　 “煤矿离这里有5公里远呢！明天去的时候你可一定要戴上安全帽，否则不让你下采坑的，下去可不敢离一些机器太近，可危险呢！不过有你爸呢！他会教照你，再说也有警戒线拦着呢！去了，你就明白了。一会你吃完就回宿舍等你爸，我还要忙一会了。”
　　 “这么晚了还忙？”韩华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他听了胖师傅的话问道。
　　 “下夜班回来的工人要吃饭，他们加班，我也加班，有加班费的，又不白伺候人。”
　　 “那给我做饭就谢谢师傅了。”
　　 “不谢！你是我们请也请不来的尊贵的小客人。”
　　 ……
　　 韩华吃完之后，再次感谢了胖师傅后就告辞了胖师傅，又出外面继续转悠。
　　 虽然是夜晚了，由于煤矿近年效益非常好，所以煤矿的所有管辖区内都是灯火通明，在灯光的照耀下，韩华看见煤矿职工宿舍周围是四面环山，宿舍处于半山腰，宿舍周围依然长着郁郁葱葱蔬菜、庄稼。吃饭时胖师傅就说那些蔬菜是煤矿上专门有人负责种植的，为的是给职工灶房填补而用。
　　 一直等到晚上十二点，他父亲才下班回来了，他父亲径直走在他的面前，他竟然认不出满头满脸黑的这个人会是自己的父亲。
　　 韩贵山当然一眼就认出了儿子。但他看见儿子竟然不知要说什么，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句怪怨儿子的话来：“怎么你不回家看你妈？跑这么远的路来看我，路费不是要几十元吗？”但韩贵山嘴上这么说着，面容上却露出了特有的微笑，顿时，黝黑的脸上便露出了两行洁白的牙齿。
　　 韩贵山让儿子等他一会，他赶紧就去洗澡了。
　　 也许是操心着和儿子说话，很快他就洗完了澡。
　　 当韩贵山洗的干干净净的出现在韩华的面前时，韩华一眼就认出自己亲爱的父亲明显比在家时瘦多了、黑多了，为此懂事的韩华在心里难受的很是酸楚。
　　 韩贵山要韩华和他一块去吃饭，韩华说厚道而热心的胖师傅已经特意给他做的吃了。但韩贵山依然要韩华陪他去饭堂吃饭。
　　 韩华看见胖师傅给下夜班回来的工人做的是米饭炖排骨。韩华看见香喷喷的炖排骨后咽了下口水，他虽然吃过了，不怎么饿，但由于在学校舍不得吃这么好的饭，所以看见后竟然有点馋。他的父亲虽然是一个粗人，但他还是注意到了儿子的神色，他或许早就准备再让儿子吃一次饭的，所以他和胖师傅直接要了两份炖排骨。
　　 韩华开始怕胖师傅会怪怨他又吃饭，所以不敢吃，但他的父亲低声说道：“华，吃，快吃，爸要你来就是要你吃的，爸知道，你在学校也舍不得吃好饭菜，胖师傅不会怪的，他很厚道，你吃了他反而高兴，一会吃了我们赶紧去睡觉，一天了，你肯定瞌睡了。”
　　 韩华听到父亲这样一说，就放开胆子又吃开了，结果他比他父亲也吃得快。很快他就先他父亲吃完了那份炖排骨。吃完之后他低声告诉他父亲：“爸，真香，我从来没吃这么好吃的。”
　　 “爸知道，华，既然来了就多呆几天，等开学再回去，爸给你改善几天伙食。”韩贵山说话间一只手在韩华的头上亲昵地抚摸了一下，他的眼角明显的有点潮湿。
　　 “爸，我明天开始帮你干活。”
　　 “不，你来看爸爸，爸爸已经很高兴了，呆几天就行了，明天爸爸带你下采坑转转，开开眼界，干活是不可以的，矿长不允许的，出了乱子谁负责，你又不是这儿的工人。”
　　 韩华第二天跟着父亲下了一回采坑。
　　 韩华因为只是一个参观者来采坑的，所以他不可以帮父亲干活，他只是戴着安全帽远远的看着父亲、看着采坑里所有的工人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忙碌。他的父亲一边看着运作的煤筛，一边大声给他介绍各处工作的工人。远处采剥段的工人正在一车一车的装运石头和土块，穿爆段的工人则在有条不紊地安装着雷管，还有近处采煤段的工人都酷似一活动的煤球了，幸好还有头上的安全帽是黄色的，否则在煤堆里真的难以辨认是人是煤了。
　　 亲眼目睹了父亲的工作，这才知道父亲为了自己上学竟然干着这么受苦受累的活。韩华在心里暗下决心：他绝不会辜负父亲，一定好好学习，用优异的成绩回报父亲。
　　 第三天，韩华没有再去采坑，而是在父亲上班走后，他帮父亲拆洗了被子、褥子、枕巾，还帮父亲洗了两身已经穿脏的内衣。韩华等被子褥子都晒干了，要缝了，却发现没有针线，韩华急了。就在他犯愁时，他又想起了给他做饭吃的胖师傅，所以就跑去和胖师傅借。
　　 胖师傅听了韩华的话，大笑道：“你会缝吗？娃，我让你胖婶给你缝去吧！”
　　 “婶也在这儿啊！”
　　 “是啊！她就在后面给我洗菜呢！”胖师傅转身进了灶房里间，叫出一个胖女人。
　　 韩华想，果然是名副其实的胖婶啊！
　　 胖师傅给胖婶交代后，胖婶就随着韩华上了职工宿舍，结果胖婶在相隔韩华父亲宿舍的第五间房子进去取出了针线。韩华这才知道胖师傅和父亲原来住的很近。
　　 胖婶虽胖，人看起来有点臃肿，但做起活来特利落。韩华看着胖婶在很熟练地飞针走线，突然间他就想起了他已经过世几年的奶奶，他的奶奶也是那么胖，但干活也是那么利落。
　　 韩华陪父亲在矿上呆了三个晚上，第四天由于有顺车去市里采购东西，韩华为了省钱就又达便车回学校了，那顺车也是胖师傅给问的。由于韩贵山白天在采坑上班，所以韩华只是让胖师傅转告一声，他就与父亲不辞而别了。
　　
　　 七
　　
　　 年底的时候，韩贵山回家过年。
　　 韩贵山一进门看见家里的变化就感到蹊跷，怎么他半年不在，杨巧杏一个妇道人家那里会来这么多的钱置办这些电器呢！他看见杨巧杏的装束就更感奇怪了，他虽愚笨，但他也能知道家里的变化实在不是他家庭的收入能达到的，韩贵山从一进门看到杨巧杏看他的那种躲闪而又慌乱的眼神，就在其中似乎闻出了一种猫子偷腥的味道，他一时间就感觉到一种憋闷、憋气，胸口似乎一下子拥进许多的乌烟瘴气难以排解，当即他路上想见到杨巧杏的那种迫切而又热切的激情一下子就降至了冰点。
　　 “贵山，你回来了。”就在杨巧杏目不正视、轻描淡写的话问出，他立即就感到了一种凉至心肺寒颤，他难受极了，他连一句话也没回，就把一袋子衣服“扑通”一下丢在了脚地上。
　　 杨巧杏头也没抬立刻就把那袋子衣服一把提起放到仓窑里。好像韩贵山的那袋子衣服就是一堆肮脏的垃圾一样，放在那里立即要把她收拾的干净而整洁的家给玷污了似的。杨巧杏的这个动作刚停，韩贵山就冒火了，他冲着杨巧杏大声喊道：“怎么？你是不是不欢迎我回来，半年不见，我以为你会扑进我怀里的，没想到你会这样对我。”
　　 “我咋啦！我把这个家经营的这么好还不好吗？难道你回家还要我夹道欢迎吗？”杨巧杏本来就口齿伶俐，加上她一直比韩贵山厉害，所以当她听到韩贵山火药味浓烈的话后也得理不饶人的嚷道。
　　 杨巧杏原来是比韩贵山厉害，是嘴上不受人的，但让韩贵山始料不及的是杨巧杏从来没有对他人在一进门后就盛气凌人的叫嚷过，即使是她受委屈了，也要等他吃过饭之后才对他摆龙门阵。这次他感觉到了杨巧杏不对，一百个不对，但他有万般的疑心也不便明问，也不能明问。可不问，他又感觉憋屈，所以他连杨巧杏做下的饭也没吃，就上炕睡去了。
　　 杨巧杏大概意识到了她的过失，所以在韩贵山睡了一会后，她舀起一碗饭，站在韩贵山的睡的炕栏边，一只手摇着韩贵山的肩膀，叫道：“贵山、贵山，起来吃饭，刚才是我不好。”
　　 韩贵山本来就没有睡着，听到杨巧杏这么一叫，心里便软了下来，再说他坐了一天的车也着实饿了，所以便坐起来，接过杨巧杏递过来的饭一句话不说，大口大口吃起来。但他原本是吃两碗的饭量，今个只吃了一碗便不再想吃，复又睡下。他是气顶的胸口憋，不想多吃。
　　 韩贵山睡觉的当儿，杨巧杏便把韩贵山拿回来的那一袋子脏衣服，放在全自动洗衣机里洗去了。韩贵山睡在炕上，听见洗衣机的隆隆滚动声，他复又坐起来问道：“洗衣机是几时买的？多少钱？”
　　 “我买的旧的，买下两个月了，不贵，才200元。”杨巧杏说了谎话。洗衣机是老王刚刚一个月前花了1800元买的，当时杨巧杏说过年的衣服被褥都要洗，所以老王就给买了。
　　 “旧的会有那么新，谁家那么有钱，我听说这么一个新的要几千元呢！我们矿上一个领导家在我回来时就刚买了一台，听说2200元呢！我看那新的也和这旧的差不了什么啊！”
　　 “是老王家在县城的一个亲戚装修房子，嫌旧的不好用，要换新的，所以低价处理，我听王家大嫂说的，所以就托老王给我买了。”杨巧杏坐在地下的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自圆其说。
　　 女人终归是头发长见识短，韩贵山从杨巧杏的话里终于听出了猫腻。他本来是坐在热乎乎的炕上，但他听了杨巧杏的话后却感到了又一阵寒颤侵袭入他的体内。于是他又大声说了一句让杨巧杏大发雷霆的话来：“杨巧杏，我告诉你，做事别太精能，我不是傻子。”
　　 “你不是傻子又怎样？难道我不是为这个家吗？我为这个家付出的不比你少，你有什么能耐，我跟你多少年了，你让我享一天的福了吗？你给我买过几件衣服呢？你不想想在你离开家之前，我们家的光景过的怎样？那是你的能耐大吗？你吼什么吼，你现在看看，家里的这一切都是我挣来的，就凭你挖煤能挣几个钱啊！”杨巧杏不敢示弱，一声比一声说的高。
　　 韩贵山颤栗了，杨巧杏竟然说出这样无耻的话来，他再也忍无可忍了，一跳下了地，对着杨巧杏的脸就是一巴掌，然后气急败坏地吼道：“你成什么人了，我不需要你这样的付出，我需要的是原来贫穷时候的你，你滚，滚出这个家。”
　　 “呜呜，你凭什么打我，你凭什么打我，这个家里的东西全是我的，要滚也是你滚。”杨巧杏的一声嚎叫，把在后窑炕上睡觉的女儿给吵醒，女儿也跟随者他妈妈的哭声哇啦哇啦的大哭起来。
　　 韩贵山的肺也快气炸了，听到女儿的哭声，他竟然想到他回家还没有看见女儿呢！他越想越气，便过后窑一把抱起女儿就朝门外走去。
　　 杨巧杏虽然在委屈地哭嚎，但当她看见韩贵山要抱着女儿夺门而出的时候，依然像杀猪一般地更大声地哭嚎着扑过来抱住了韩贵山的腿，而后痛哭流涕道：“贵山，是我错了，你别走，别抱着女儿走，我无论到什么时候也都是你的老婆，这个家，永远也都是你的家，别走，别丢下我走……”杨巧杏跪在地上抱着韩贵山的腿哭求着，不懂事的女儿也跟着哭着，韩贵山又心软了，他用一只手拉起了杨巧杏，把女儿递给她。他又上炕睡去了，把被子蒙在头上睡去了。
　　 一夜无语。
　　 连着三天，韩贵山没有再和杨巧杏吵，杨巧杏也把韩贵山伺候的服服帖帖，入夜，杨巧杏每晚都要挑逗韩贵山造爱。韩贵山憋屈了半年，想到杨巧杏的气场，就把满心的怨气全部撒在杨巧杏的身体上。而这一撒，却让杨巧杏感觉到了韩贵山少有的阳刚，少有的男子汉气魄。但白日里家里却少了一种以往的和谐气氛，夫妻二人少了以往的语言交流，家里的气氛一下子就让人感觉出了一种沉闷与呆板，就像一潭死水一般没有了一丝生机。
　　 第四天，也就是再有五天就过大年了。一早，老王突然上门串门来了，他一进门就和贵山打招呼：“贵山啊！你回来也不说来家里转转，还要我大老远跑来看你，矿上的生活你还适应吗？矿上干活确实是苦点，不过工资还是比其它行业要高，到明年你就是老工人了，我让儿子给你涨工资。”
　　 韩贵山看见老王就没有好气，所以他连老王说话也没搭理一句。反而是杨巧杏柔声地接茬道：“王哥，那我先谢谢你，他嘴少，又不会说。怎么你今个有时间来串啊？”
　　 “我不只是专门来串的，我今天是要和贵山商量一件事，贵山，你今天把你媳妇给我借一天，你可别想歪啊！我是要你媳妇去陪我老婆去县城买衣服，你说我又不会买，况且我还有很多事要办，再说我确实懒得陪她买衣服，你说行不？赶黑一定回来的。”老王说出了他来串门的目的。
　　 “咋的不行，我还正好能去县城买点新鲜蔬菜和过年的年货呢！贵山，你让我去吧！我好久都没去县城了。”杨巧杏一听就知道老王是想她了，老王的话也正是她这几天一直想听到的，也好，乘着这个机会她可以给老王说说韩贵山的反应，给老王叙叙她内心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