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散文】哦,端午节!
在烧的过程中,我们在心里不停的祈祷,祈祷那蛋千万不要爆。倒不是因为蛋爆了我们就有病灾,而是蛋爆了我们就吃不到多少蛋了。当听到灶堂里“砰”的一声响时,我们在旁边会惊吓得跳起来的。一面在心里说,那爆了的蛋可千万不要是我的啊。
这烧蛋最让我们感到惊奇和神秘的,是那缠在蛋上的线,在蛋烧熟后,那线竟然是好好的,不会断,取下来,还是一根完整的线。难怪不得从这烧的蛋上能看出一个人一年的病、灾。
记得有一回,我烧的蛋爆得很是彻底,只剩下一点点蛋皮子了,那蛋黄连影影儿都没见着。我拿着那点点儿蛋皮子,哭丧着脸,很是伤心难过的,主要是自己吃这么一点点儿蛋皮子,反倒把自己的口水逗了出来,倒不如不吃的好;还有就是自己今年会有很大很大的病灾,这一年都会很难过的。哥哥他们还在旁边笑,我气得把剩下的那一点点儿蛋皮子全扔给狗吃了。
在我们这里,烧的蛋得丢一点儿给狗吃的。大人们说了,这样做,为的是在你的魂丢了后,好让狗为你撵魂的。像我们都难得吃到的蛋,竟然要丢一点给狗吃,说实在的,我们在心里是很舍不得的。可想到大人说的要狗去为我们撵魂,我们知道狗跑得快,只有它才能撵上魂的,我们便忍痛割爱,掰下那么一点点,丢给狗。
母亲见我把剩下的蛋皮子丢给了狗,就把我叫过去,她把她的蛋拿给我,我虽然想接,可想到那是妈妈的,我吃了妈妈吃什么呢?就没伸手去接。母亲见我犹犹豫豫的,知道我还是挺想吃的,就把蛋放在我手上。哥哥们见了,都说我不该吃妈妈的。妈妈把哥哥他们呵斥住,叫我别管他们。最后,我还是掰了一半给妈妈,妈妈把我伸向她的手推了回来,她说她不吃。我对妈妈说:“你不吃,我也不吃!”妈妈才接下来。在那个穷荒的年代,一个烧鸡蛋却有着无比温馨的亲情。
在端午节这天,已婚男女,会带上儿女到岳父家去送节,订了婚的男子,也得去未来的岳父家送节。他们在送节时,有一样东西不能少,那就是蒲扇。这蒲扇据说是由棕树叶做成的。我们小孩子为棕树做了一个谜语:“对门一窝菜,年年剥,年年在。”这普通的蒲扇并不简单。大人说,坐月子的人,用蒲扇扇风,以后那头是不会疼的。若用其他的来扇风,像后来的电扇扇风,那头就会疼,搞不好还会得月后寒。想不到这普普通通的蒲扇还有这样的奇效。
至于送节要送蒲扇,可能是端午节后,天气将越来越热,后头就是一年中最热的五黄六月了。我们那时常念叨这么一段话:“五黄六月天气热,我的扇儿借不得,有钱买一把,无钱就该热!”那时还没有电扇,大家在夏夜乘凉的时候,都会拿着一把大蒲扇,一边摆谈着农事家事,一边轻摇蒲扇,悠悠然的神情,倒有点像是摇着鹅毛扇的诸葛亮。我们小孩子睡在父母脚下的凉席上,父母便用蒲扇为我们扇凉风、赶蚊子。我不知道这端午节送节是怎么一回事,我也没有去问父母,只是想到这可能就是一种风俗习惯罢了。
在端午节还有就是喝雄黄酒。这雄黄是花一两角钱从街上买来的。我不知这雄黄是用什么做的,那颜色很是叫人喜欢。大人们买来后,到中午时,先用些雄黄倒在较少的酒里,用筷子搅拌,待到比较黏时,大人用手沾上和了酒的雄黄,在我们小孩子的额头上写个“王”字,还要在胳膊上或身上点些雄黄。不知大人在我们额头上写“王”字的意思是不是要我们像老虎一样,强壮威猛,因为老虎的头上也有个“王”字。那雄黄酒,家里的每个人都要喝一口,说把雄黄酒喝下去后,就能五毒不侵的了。今后被蛇咬了也不会那么厉害的。我们想到这雄黄酒有这么大的功效,就想多喝些,大人却不允许,说是雄黄酒不能多喝的,多喝了对身子反而不好了。
其他就是吃苋菜。至于吃粽子,只是听说过,却从来没吃过,因为在当时那种条件下,我们的家里还办不到的。
在我的记忆里,儿时端午节就是这样过的。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那时过节才有节的味儿。这一切都是岁月在我们的心底留下的这么些幽幽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