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胞衣(聊斋小说)
二个皂隶高高举起狼牙棒,顿时传来凄厉的嘶喊声,哀告着求饶。仍见血肉横飞,一棒接着一棒的乱舞,那凄惨的声音惨绝不尽,声声绕耳,王多余吓得紧紧捂住自己双眼,身子激灵颤栗,抖动的不肯停下,不知过了多时,他已听不见棒子打在肉上的那种瘆的声音,和哀嚎求饶声,他慢慢松开捂住自己双眼的手。
“啊!”他惊得大大张开了嘴再也没有闭上。
“啊!”他看见了更森森的一幕,那地上再也找不见人形,是一堆肉泥渗着一滩血水,那血水流淌的长长,流过了门外……
只见刚才还是狼牙棒子的刑具,顷刻变了一个拂尘啊!只见那个皂隶一挥二就,那一滩肉泥血水慢慢聚拢,收合,再收合,渐渐形成了人形,到最后是一个完整的人,他仍带着枷锁,颤栗的身体,那种痛苦是从骨髓中涌出,他还在哀求,王多余没有看明白之际,那个屠夫早已被高高吊在了高高大大的柱子上,链条缠绑着紧紧的,吊着他的绳索却是长长粗粗大大的无数条巨形蛇,那各个蛇嘴,早已深深在撕咬着他的肉在咀嚼,他们就是不吮他的血,他的血一滴一滴,滴滴自行流下,化作青烟飘散。
屠夫他想喊,他想叫,他想嚎,他想挣脱,这些都不被他所拥有,只有每到蛇儿咀嚼他身上肉时,他那肝胆碎裂时的举动在他的眼中流出,一滴一滴,是他的精髓所化。
王多余吓得趴倒在供桌下,身子卷缩,再卷缩,只有那颤栗时时不散。他心里在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哥哥,哥哥,哥,救救我,我要回家,”他被吓得昏死过去。
更大的一声凄厉的嚎叫再度把王多余从昏迷中唤醒。吓的他瞪大了眼睛,既而马上闭上。那个被众蛇撕咬的屠夫就剩下一堆白骨,森森一副骨架和一个大大恐怖的骷髅,骷髅的眼睛是空空洞洞,那鼻子也剩下了二个黑黑的不大不小的瘆瘆黑洞,他看见了一条小蛇是从他的天灵盖穿出,还吐着长长的红芯子足有三四寸长,突然那芯子不吐了,小蛇画成了浓浓一缕黑烟是从天灵盖,口,眼,鼻,耳,八个方向喷出,最后是红光,再最后是数不清的小蛇一根一根爬出,久久不散却结成了人形,它们个个空中吐着什么,再最后他们从这八个方向复穿梭嬉戏,屠夫的凄厉哀嚎在那结成人形的地方传播。
阎罗:“把这罪灵压了下去!”
钟馗“传罪灵升堂……”
二个鬼差在后面挥舞蛇儿鞭子在抽打声声中,一个美貌的女子哀嚎嘶叫,讨饶恕的走上大堂,跪倒在尘埃,可她早已被鞭打的骨散筋化就堆缩在堂前。
阎罗:“罪灵,道上名姓。”
啼哭音传:“我乃李王氏,嫁给刘福为妻,亡年二十六岁,就想和我的丈夫离婚,让他休妻,我好跟我的表哥,我杀害我的亲生儿子。”
阎罗:“你可知罪!”
“皆因我在闺阁与表兄恩爱,父母不允,说姑表不能做亲,所以把我许配刘福大户,吃穿不愁,荣华富贵,怎奈我心中有想,思念于表哥,我的丈夫是跟随她的父亲飘扬过海贩卖丝绸,家中只有家奴,梅香,还有我的二个儿子。我产生了杀心,演出我是不祥之人,败家之嫌。我的大儿子七岁,小儿子四岁,我思想着用毒药,他的父亲一看定会看出破绽,早晚知晓,就用了我的高明手段。”
“大胆,你是母亲吗?虎毒不食子,尔等竟下得了这等毒手害你亲生?”
“快快讲来,你是怎样加害于他们,免得受苦。”
“那一夜,正赶上我的大儿子有病,我退走了梅香,自己守护,随身我携带了一把剪刀,当我的儿子昏迷中我一剪,剪断了他的命根子,随即做好善后处理,谁能看出……怎能想到,我巧妙过了第一关。”
“你这狠毒的罪灵继续说!”
“不到半年我又把小儿子叫到我的床前,也是合该我犯事,天机泄露。那一夜他的父亲回转,也是我不忍心下手。”
“什么?你这狠毒之妇?你有不忍心之说?”
“我拿起剪子,小儿子哭着说,娘,不要,哥哥都被你剪死了,你不要剪我,要剪你就剪小点啊?娘。”
“我心里一沉……他怎么会知晓我的所作所为?也是起了母子心,恋儿意,我颤着手……”
“剪下,把个……儿子的……小牛子尖儿剪了下来……”
“啊!狠毒的母亲……”
“一个黑影踹开房门,旋风似抱走了我的小儿子,他的父亲正好在门外听见我们的谈话,我……无地自容,投了后花园的井……”
判官爷怒怒看向这个罪灵,阎罗,手儿一摆,顷刻,一只斑斓猛虎呼啸出现,一纵一扑李王氏摔倒卧地,那猛虎狠狠把个奶头咬去,血穿如注,李王氏再度昏厥。堂空中,传出虎的呼啸最后却化成了人形,是一个可爱的顽童。
“娘……娘你也……你也知道疼啊?你也知道伤,你那一剪子,是剪断我的命……你知道,你知道我是怎么……痛苦死去,”
“喊……我都没有力气喊出,娘……你好狠的心肠。”
又一生虎啸,再一声虎嚎:扑在李王氏那边的奶子上,硬生生把个奶头连同经脉一同拽出,血喷泉涌涌。
一声狼嚎殿门外一个黑影即现,一只白狼出现,狠狠扑在了李王氏腿上只是一口,那小半边腿肚子就落入了白狼的口中,它咀嚼,再滴血,嘎吱,嘎吱,嘎吱,森森,森森,冷风嗖嗖。
“娘,娘,娘……”
那只白狼却变化成了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着实可爱,他哭诉,“娘,娘俺是你身上的肉,你真的不惜啊?”
三个鬼差走上前不容分说拿着那长长的三形剑叉一个穿透李王氏的心脏,那二个各个挺起三形剑叉,一个叉入左大腿肚子,一个叉入右大腿肚子,下堂去了,嘶嚎惨不绝耳,一路血尘,滴滴滚落。
王多余,战战兢兢,那个金丝围帘早被他抱进怀里,处处都被他的口水侵蚀,点点牙痕,洞洞呈现。
王多余还没有从惊恐中走出来,忽然一声断喝:
“带犯妇……”
……
“带犯妇……”
嘡啷……嘡啷……嘡啷;
嘡啷嘡啷……嘡啷嘡啷……嘡啷。
……嘡啷
越来越近的音节王多余好奇的自语着,这一审;“想来不是那么吓人吧,哥哥,我要回家,哥,”他连忙把自己的嘴捂严实,生怕那真气被发觉。
“啊!啊!”
他看见了牛头似的人儿,他不仅高大更为魁梧。
“啊!马面啊!”
“啊?啊!”
他吓的双手遮挡住了双眼,不敢再看,好奇的心,被吓的神,他还是把自己的指缝开启,光线通过了指缝,他看见了更惊心的一幕:
“啊!”
一个罪妇拖着双付锁链从门口一步一步往堂上前进,每一步行走是牵心的疼痛,双手腕处在流血,双脚踝骨处在行血流,铁索镀上了血红。
嘡啷嘡啷,嘡啷嘡啷……
惊心的响声,毛骨悚然。
“妈呀”他王多余险些喊叫出声。
一个鬼青鬼青的面孔持竖起了长长的二颗獠牙向嘴唇两处外翻,外挑,长裸露着上身,蓬起的肌肉肋骨尽显,凶相无比,大大的双耳直直向上竖起,耳轮布满了黑黑长长的毛儿,更瘆显威,他的下身紧紧束着一条豹子的皮裙,中间的绳索却是一条长长的青黑色活蛇儿作系。
头尾还在搅动,盘绕,分离,扬舞,悚悚惊魂。
他——青面鬼,他的嘴儿大如血盆,看不见牙齿,说话,狞笑都在渗血滴出淌外,流出,滴滴都那么阴阴,森森。
他的大眼睛却像月亮星星那么明亮是白白的二道光线,射程远远,远远,他不笑,只狰狞。
他的手似利爪,指甲爪似不仅弯曲而却长长向内弯曲。
他的腿也是裸露,小腿干的毛发与耳部相同瘆瘆悚悚。
那旁的却与他相反,狰狞的矮小纤瘦,似猴儿灵动更为可怖。
他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大胆犯妇,你灭绝天伦,快快把她钉在墙上,不用审了,快快加刑,也就是了,快。”阎罗愤怒呐喊着。
“啊!”
撕心的嚎叫。
乒!一个钉子钉上。
那个罪妇就昏死过去,那个鬼差又拿起了第二颗钉子,这回,王多余看个真切明白,这个钉子有着自己小手指那么粗细,长在五六寸之间,刚才的那一钉子,钉在了那位罪妇的左手,手腕处,钉到了墙上,那个狰狞细小似猴子的小鬼早把那罪妇的右手按到了墙上,那位妇人在重度刑行时缓过气来,吃惊的头儿一抬。
“啊!”
“啊!”
“啊!是你……”
……
泪如泉涌,王多余的眼泪是,泪如泉涌。
“啊!啊?怎么会啊!?”
一声更凄厉的嚎叫,罪妇人的右手腕处被钉在了墙上血顺着墙体二处流下。
王多余筛糠的身体,颤栗的心,心没有死,在往上行走,再往上,他瞪大了双眼喃喃在说;
“怎么会是你,怎么回事你,你那么啊……慈祥。”
凄厉的嘶嚎:“啊……啊……”
第三颗钉子,钉在了罪妇的左腿小腿上血顺着钉子的钉口出喷涌,有的顺着墙体三面直流,地面上形成了小溪潺潺,殿外门口流去,不在是殷洪而是酱紫泛着黑红滚动,滚动着。
哀嚎嘶叫不觉与耳,求饶,哀告,声声殿堂洞穿,鬼衙役的怒喝斥声,声声搅得王多余再也爬不起来,他扶在地上哭泣,哭泣喃喃的仍在叨念,叨念:
“怎么会那,啊?怎么会那?怎么会是她啊?”
“我,我怎么办啊?”眼前一道白光一闪,他激愣一悚啊?他们的刑法还没有施完。
“啊!”
“啊!”是凄惨的一声,冲破天的嘶嚎。
第四根钉子刚要往下砸去,
“啊?不好,有阳气。是谁?带进凡间之人啊?”
突然;殿堂灯全部熄灭。
“啊?!是谁带进了凡人啊?”
“钟馗速速给我查来。我要收取他的阳寿快。”
刚才的一声呐喊是王多余;煎熬不过,终于喊出了声,他自己却被这场景疼的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醒来,神智慢慢找回,他爬起,渐渐的,他借着月光的光线,他看清了一切,今夜刚刚好,正是阴历十六,月色最浓,他还在寻看,这是哪里,我在哪里,刚才分明是猫在大殿的阎罗的玉案下,这是那里,他用手摸,用心仔细查看,这不是我栖身的破庙宇吗?我是几时回来,是……是,是钟馗哥哥把我背回?
“小兄弟,兄弟你醒来吗?刚才,你……你可把我吓死,他们正查找,来来来,我使个法术,让你逃过这一劫难?”
“不!哥哥,哥,救我,救啊!”
“我还没有问你,那二堂审过你都好好听着,为什么就要审完你你……我还想赞夸你的胆略,为什么刚才你……”
“哥……哥你知道那个人?”
“啊,你是说那罪妇人,是不?她的罪过可不轻。”
“她得日夜受煎熬,阳寿五年一直把她折磨死精血靠干为止。你就不要问了,她太无德!谁能想向的出,她所做的事,是灭绝天伦,是犯天条啊,你关心她为何啊?她与你有什么相干?”
“她她……”
“她什么呀,你自己的劫难还没有躲过,不要你跟去,你偏要去,你闯的祸还没有完,不要动,我刚刚施行给你是法术,你好平安过去。”
“哥,哥,救救,救救我,”
“是,我正救你,不要动,我再使法术。”
“哥,我问你;刚才那位妇人……身犯何罪?”王多余泪如雨下哽哽咽咽的说:
“她,那位犯妇;她是俺的娘亲……
“啊!你你,你说她是你的娘啊?”
“你怎知他的罪过,她身犯何罪,为什么受此等酷刑?”
“一言难尽,我知道你是个孝子,这样吧;那边我还没有处理完阎罗急于查人,我再去应付,你的劫数我自会排解,最好晚间你不要四处游走,如果能使老妇人减轻疼痛……为了你,也罢,这天机不可泄露,我就直说了,不管你的娘身体有多疼,定要她自己来到十字路口烧纸,烧完的纸灰上在伤口处暂解疼痛,但是一步一个头磕到十字路口,回来不用磕头,切记,切记。我走了,你的好心日后定有大富大贵,小兄弟,我走了。记住我的话。”
王多余还想拜谢,一转眼,哥哥,钟馗就不见了,他那里还记得自己的性命安慰,恨不得一步踏入家门,看看自己的老娘。他收拾完自己一切,提起小泥罐子,又放下,跑到钟馗泥像前棒棒棒,三个响头叫了一声:“哥,俺走了回来谢你。”
急匆匆,王多余连夜往家赶,他日夜行走,哭一段路,想一段路,就这样;还走了三个多月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家门。
自己的哥哥姐姐都早已结婚,家里他看不见弟弟妹妹,开春的季节暖阳阳的日头照在身上好温暖,他高兴的一步跨进院子大声就喊:
“娘,娘,俺回来了。”
颤颤巍巍从屋里走出一个人来,“啊!奶奶,俺娘那?”
那个被唤作奶奶的老人,先是一惊,而后又是一喜:“她她她,……”话她还是说不出来,用手指点着自己身后屋里。
王多余几步跑到娘的跟前,娘是躺在自己家的土炕上,鞥呀海呀的叫唤,一声惨似一声,凄凄厉厉,屋中有股腥臭味觉漂浮游荡窒人气息。刘冯氏仍在叫唤,音节悲沧凄凉。
“娘,娘啊?谁呀?你是大妮,还是三儿啊?娘口渴,给点水喝。”
“娘啊,俺是多余,”
“啊?你是俺那四儿,你你,你死小子,你这些年你上那里去了,让娘……”
呜咽悲悲,哭泣声,伴着哀痛的嘶嚎。
长……长……长! 短……短……短!良……良……良! 精精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