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初为人母的雪仙(散文)
第二天,明的父亲来到仙的娘家,对仙说,镇派出所的人把明作人质带到派出所关押起来了。伯父们建议说,明在教书,这是政策,是躲不过的,是不是把明给结扎了。当时就有女的跑了,有把男的做了节育手术的例子。仙想,一个男人做了节育手术,就没有气力干重体力活了,种田中的抬机器抽水,挑重担这些事就做不了了,对于农村种田的人来说,与废人差不了多少。再说自己也不是为了以后要生一个儿子才跑的,只是怕走倒霉运,跟邻村的那个妇女一样,才吓跑的。仙对公爹说,如果把明做了节育手术,我就离婚,再也不回家。此时仙也不会同公爹回家。公爹没有办法,无奈地回家了。仙想,娘家与自家才十来分钟的路程,村干部知道后马上就会过来抓自己了。仙立刻带好换洗的衣服胆颤心惊地逃跑而离开了娘家,也顾不上父母的着急与忧虑。
仙来到了其它村子里的一位亲戚表姐家里,仙在表姐家里玩了两天,帮忙栽了两天的秧。接着又在惊恐中过了几夜,那时天气连遭阴雨,消瘦的仙还穿着薄一点的丝棉衣。又到另一家亲戚里玩了几天,再打算怎么逃出镇子出门找份工作。
这天夜里,表妹的儿子因天气原因感冒发热了,仙想着是不是自己给他带了不好的运气。表妹说,不会,没事的,去打一针就好了。仙有些过意不去,准备第二天又开始逃难。这天夜里,仙看见表妹看着儿子盼望着天亮去看医生。仙仿佛听见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回家吧,两个小孩,大的才一岁多,小的才三个月。你这样走了,这两个幼小的生命,在这样差的环境中,很容易生病,能健康活下来是很不容易的。即使你离开也不会快乐,说不准还要承受失女之痛。于是仙对自己说,有什么好怕的,还是回家,赌一把运气,由老天爷去安排吧。大不了就一条命,豁出去了。
仙回到了家,叫明的大弟用自行车把自己载到镇上明的姨妈家住下来。仙就自己主动地来到了离此不远的镇派出所看望明,并说明了跑的原因。派出所的一位民警说,你今天就去做节育手术,明就可以出来自由了。
仙对民警说,我这一段日子在惊吓中逃难,天气和身体都不好,感冒了不舒服。等我休息几天再动手术。民警说,我相信你是自己回来的,不会跑的。就先在你姨妈家里住几天,好了再说吧。
仙和明一起回到姨妈家里,婕妈说,你不要过两天害怕后悔地又跑了,我们是有责任的。仙说,既然来了,就不会跑的,怎么会连累姨妈呢!
过了几天,仙的身体好了很多,明也讲道,说自己不在乎有无儿子传宗接代,把两个女儿培养好是一样的,还讲了自己在扣押期间,以一个老师的身份在为镇法所作计划生育政策宣传,所以比其他人要自由一些。还讲了被关押的有的男人说,把自己做了节育手术,没有什么,只要自己的妻子没有做节育手术,我让她跟族中同姓的其他男人生育一个儿子,这样也可以传宗接代,这些人的思想真是被毒害了!所以,派出所的人听到这些话,只是把这些人作为人质,不再把男的作为节育手术对象了,小孩必竟是女人生的,对那些传统思想很严重的人来说,这种着法也达不到最终的效果。
明开导仙说,单位上的人有很多都只有一个女儿就没有生了,农村里也有没有生育的人,都只是过自己一辈子,儿女太多,生活都很辛苦。你回来了,身体也好了。心想,反正是要结扎的,不如早点扎了,免得整天提心吊胆地在害怕中过日子,今天就去镇卫生院。
别人只要被抓到,立刻就送上手术台。这是仙自己回来的,就有了这个自主权。仙躺在手术台上,对医生说,如果你没有把握,我的身体和运气都不好,手术后成了意外,像邻村那个妇女一样,你就干脆趁此机会把我扎死算了,免得活着给家庭带来负担,这个困难家庭也很难活下去。我也不怨你,反正万分之一里面可以允许存在一个手术失误的例子,如果是这样,就算是我的命运了。仙带着恐惧慢慢哭泣着说完。医生给仙以信心和勇气安慰地说,你放心,我们现在手上已经扎完几批了,现在不是很忙,就请我们的院长亲自来为你做手术。仙看着自己身上盖着一张手术时用的白布,护士端来两盆手术时备用的各种工具。仙问医生,会不会很痛疼,身体能不能承受。医生说,给你多打一点麻醉药,但不能打得太多,对身体不好。有一点反应我们好观察。
仙咬紧牙,闭上眼,不敢再看,也不敢说话。只感觉医生和护士在忙碌中,仙之前听过节育的妇女说,要把里面肠子拿出来放在身边的手术台上,胆子大的还看过呢。仙不敢看,怕看了会呕吐,影响到医生的手术,紧张得身体绷得紧紧的。医生多次说,要放松心情,配合医生,你这样,手术很困难,时间会更长。仙就尽量提醒自己,放松,再放松。这时,明的做医生的表姐,是姨妈的已嫁给附近镇直一位小学教师的大女儿。看见仙在手术台上已有一些时间了,就过来关心鼓气地说,不要紧张,没事的,只要放松,一会儿就做完了。
半小时后,仙感觉身体里面是空空的,腰部好像没有东西支撑着。医生对仙说,没事,马上就做完了。
手术结束后,表姐扶着仙慢慢从手术台上走下来,仙感觉身子直不起来。这时四名村干部抬来一张竹凉床,抬着仙来到姨妈家住了下来,等伤口恢复抽了线再回家。
这时表姐对仙说,如果麻醉药醒了,痛得受不了就吃一颗止痛药。在这之前,仙问过已做过手术的妇女,麻醉药醒了,会不会痛,都说还是会很痛的,吃颗药就不痛了。仙希望老天保祐不痛或者痛得轻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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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差不多离家有一个多月了,终于还是结扎了,心也落了,一觉睡醒,浑身大汗,痛却没有感觉到,只是气有一丝儿接不上来。对明说着话的声音越来越弱。心想:是不是身体太虚弱,承受不了了。于是断断续续,用微弱的声音对明说,万一一口气接不上来,就这样走了,你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你人忠厚老实,又在教书,再找一个女人做妻子是很容易的,但要对两个女娃娃好,让她们长大多读书,我走了也就放心了。仙说话时像蚊子般的声音逐渐地没有了。说得明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见此情景,明赶紧去叫做过医生的姨父。姨父是医生世家,姨父安慰明说,别害怕,这是身体虚弱的表现,叫你表姐去医院拿营养药物,打两天点滴,身体就会恢复。
过了三天,明的堂伯母从家里来到镇上看望仙,仙的堂姐也带了两只大猪蹄,让姨妈炖着滋补身体,但仙喝了一口汤,吃不下,就让明与姨妈一家人吃了,以免浪费。
仙在姨妈家里住了一个星期,感到腰部像掏空了一般,没有支撑一样。这天,天气很好,仙不想再给姨妈添麻烦,很长时间没有看见两个小孩,也很想回家。
公爹找到一只船,走水路回家,在车上是不能颠跛的。仙躺在船上的一捆稻草上,只感到腰空空的,想要用什么把腰填得满满的。
仙终于回家了,看到两个女儿,要大女儿叫爸爸妈妈,她不叫,总是用手指着仙之前离家的方向,意思是还没有回家。明心痛得眼泪要掉下来了,对女儿说,我们就是爸爸妈妈,现在回家了。明和仙一直跟女儿们唠叨,大女儿终于认出爸爸妈妈就在眼前,高兴得笑了。
再看看小女儿,弄了一瓶米糊,没有吃几口就不吃了。仙说,离家之前每餐都是满满一奶瓶,现在怎么这样了?正长着身体,怎么行呢?明说,你走的那一夜,天气不好,又是下雨又是打雷,怎么哄她都是哭个不停,她可能感觉到你离开了她,因为之前在这样的天气里没有这样哭过,吃得饱饱的,睡得香香甜甜的。公爹说,你们走了之后,每餐只吃几口就不吃了,仙心痛地说,真可怜!我要是跑出去了没有回来结扎,这女儿能生存下来吗?
仙叫明带着小女儿到镇上医院去看看,把情况告诉了医生,医生开了几颗白色的小药丸,回家后,把药拌在米糊里。吃了两天,小女儿终于吃到了爸爸妈妈之前做的糊糊,又恢复了以前的食欲和生活。吃得津津有味,满面大汗,高兴的样子让人觉得很可爱,应该是感觉到了爸爸妈妈回到了身边。
仙想,幸好回来了,捡回了小女儿的命,这怀胎十月与抚养的辛苦,既然给了她生命,就要对她一生负责到底。这小女儿很精明,一双眼睛总是东张西望,大女儿也叫着爸爸妈妈,看着这一双可爱的小女儿,享受着这唯一的天伦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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