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家园】尺素寸心
远在青海的中学同学最近给我发来一封挂号信,信写得很长,除了倾诉曾经的同窗之谊外,大多都是溢美之词,信结尾的一句话叫我沉思了好长时间:如今谁还会写信,都是打电话联系了。电话的确方便,可我还是想看看你刚劲有力的字体,想读你跳跃着心情的信。
心不由得一沉,一双热切的眼神恍然浮现在眼前。的确,太久没动笔写信了,平时总用电脑,有些字一写起来早就提笔忘字了。现代化的便捷通讯,拉近了人们彼此间的联络距离,使交往更加直接便利。曾经的岁月里,那一封封来自天南海北的来信,宛如长夜里一盏盏不灭的灯火,温暧着我孤寂而困苦的心。知道现在,我还小心地珍藏着朋友们的来信,塞满了书桌的一整个抽屉。夜阑人静时,打开抽屉,翻看着每一封来信,面对着一个个稔熟的笔体,仿佛紧握着一双双友好而亲切的手,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童年时收到的第一封信,是远在伊春的姑奶写来的,是对我第一次开始写信的回信,信中对我颇多赞誉,也有谆谆教诲。那年我十岁,在姑奶的有生之年里我只接到过她老人家的三封书信,少不更事,我没能收藏好姑奶的信。姑奶早已作古,想起她老人家的点滴往事和三封被遗失的书信,心中便充满自责,不能原谅自己。
上大学时,信件往来最多,老师、同学、朋友、亲戚,不一而足,天南海北,鸿雁往来,实乃其乐陶陶。这其中,比较频繁的是喜爱文学的同学和朋友的来信,互相交流读书体悟,煞有其事地切磋青春文学,针砭当下的各种弊端,文字里充满了慷慨激昂,写满了晦涩的新鲜词汇,仿佛文学这片领土里缺了我们哪一个都不成。沉湎于读信和写信的心境中,兴奋之余却从未想到过书信的弥足珍贵。
告别了学生时代,鸿雁传书渐渐不再频繁,信中少了轻狂,多了几分思索和成熟,信件中那温馨的话语如拂面春风温柔地抚平了内心的累累伤痕。为朋友们的真诚所感动,为朋友们的友善而落泪,在回信中我也默默地回赠上发自内心的真诚祝福和微笑。
涉世之初,经历了许多人和事,曾经为很多有意无意的伤害搞得身心疲惫,狼狈不堪。世事无常,彷徨过,苦恼过,心太累。但无论受过多少伤害,吃过多少苦头,我总是执着地坚信,那一扇扇爬满岁月青藤的友情之门深情依旧,依旧会奉上诚挚的抚慰和期望。曾经一度萎靡不振,整天无所事事,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远方的一位同学在酷暑里送来了清爽,送来了他的朴实无华的宽慰,信中写道:“不论你现在心境如何,但一定要微笑面对生活。所有的一切都会过去,千万别懒惰你的脚步,动摇你的信念,改变你的选择。我等着你成功的那一天,我会在遥远的地方真诚地为你喝彩。”字里行间充满了真情,如一缕柔柔的清风,拂去了我心头的尘埃。
岁月在年轮的叠加中走过了辉煌的一年又一年,在飞速的变化中很多东西在渐渐销声匿迹,随着电脑、网络、通讯以及短信的迅猛发展,信件往来显得笨拙,速度太慢,也就没人再写信,更多的时候是敲击电脑键盘,拿起电话,发个热情洋溢的短信。确实快捷方便了很多很多,可每每离开屏幕,放下话筒,总觉得很多只有文字才能诠释的细微情感在言语交流中被遗落了,没法表达出来,显得直截了当。直到前不久,远在青海的中学同学用他的书信叩响了我心头上的晨钟。
再一次打开抽屉,默默地翻看着一封封书信。还是那些稔熟无比的笔迹,还是那些真切的关爱,轻轻翻动,温情丝丝缕缕,如同炉中沉郁的檀香,在指间轻漫散逸。捧一颗爱心为笔,倾满腔真诚为墨。书信,不正是人生途中那一幕幕至真至诚至美至纯的风景吗?灯光柔柔,脉脉温情在心中泛起。
尺素寸心。这一刻,天涯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