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派】正与邪(小说)
班级的居然是那个坏流氓。那个坏人是二班的,为什么要插进我们一班
呢?想想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子就恶心,看到他或者听到他的声音
就叫人非常难受!开始我还为没有和他一个班级而庆幸,可是现在又要
和他一个班。当那个坏人进班时,两只贼眼就瞄着我。我可怎么办呢?
王连想到进入高一时,王生是从二班插进一班的,当时谁也没有多想,现在看来他是有预谋的,是为了乔慧慧才插进一班的。乔慧慧的心灵受到多大创伤可想而知,而且初中阶段一直是这样熬过来的!
1979年10月16日,星期六
昨天是中秋节,放假一天。本来心情蛮好的,谁知今天来学校路上,
那个坏人骑自行车撵上我,死乞白赖地说了很多难听话,我感到很害怕
我想告诉爹娘,不知道爹娘能不能保护我?
王连的心碎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乔慧慧那个时候就会那么怕他,他却没有给她带来任何保护!他深感愧疚,他更恨那个恶魔会那么不知廉耻。
日记中记了很多关于王生纠缠她的片段,以及她充满恐惧和无助的心理。她甚至不愿提及他的名字,通篇都是“坏人”、“流氓”一类的字眼,可见,她的内心对他是多么厌恶和痛恨,同时也表露了她是多么无奈和消沉。
进入高二以后,更记下了一次王生欺负她的详实过程,以及她绝望的心态。
1981年6月7日,星期日
我不想活了!我受到那个臭流氓的欺负了!
下午我背着干粮来,而且前后没有一个人。
我不理他,可是他一手牵着自行车一手死死拽着我。他无耻地说,
他爹是支书,有钱有势,非得叫我依了他。他竟然会说出这样没有廉
耻的话。往学校来,半路上被那个臭流氓截住了,我不知道
他突然从哪里冒出
我想跑却被他拽住,我心里害怕极了,谁知他突然丢下自行车,
一下抱起我进入路旁油菜地里。他拼命扒开我的上衣,我就大声叫喊。
他没敢继续,我就跑了出来。可是我的衣服已经被他扒开,我还能有
脸再活下去吗?
我唯一可以倾诉的是爹娘,我告诉爹娘后我就死,我要让他们知
道我不是那样的人,是那个坏人欺负我的。
可是爹娘能完全相信我吗?他们会不会认为我也很轻薄?还有妹
妹,他会怎么看我?
他家有权有势,万一爹娘闹起来也奈何不了人家,我这名声不是
白白传扬出去吗?我纵然死后也不得安生!
我死了算了,默默地死去,成全我的名声,谁也不知道,再也不
会受到那个无耻的人欺负了。
王连惊诧了,原来她早有寻死的念头了!他记不起6月7日那个周日晚自习的情景了,他想乔慧慧一定趴在座位上偷偷地哭着写完了日记。也许那天她一夜辗转反侧,最后想通了还要好好活下去,为了爹娘,更为了自己刚刚开启的人生之路。
可是,一个多月后,魔爪再次伸向她,并且玷污了她,最终摧残了那颗纯洁的心灵,致使她为了自己的名声和尊严,走向了绝路……
这个衣冠禽兽,他是直接害死乔慧慧的元凶!他想将日记公诸于世,联合她的爹娘起诉这个败类。
可是,法律讲凭实据,他又哪里搜集实据呢?乔慧慧将日记托付于他就是想给她守住秘密,她实在太清纯,她不想让自己的人格染上一点瑕疵。
那就让他心目中的天使静静地安息吧。
七、 相怨憎会
浑浑噩噩上完了高三,王连变得更加孤僻内向,他没有一个朋友,心情不好时一整天可以不说一句话。他的成绩本来很好,老师对他抱有很大希望。进入高三后他的学习始终不在状态,成绩一路下滑。生活上更加邋遢,几乎没有同学搭理他的,老师也渐渐对他失去信心。
有同学私下议论,说乔慧慧的死可能给他带来了刺激。此话说出即刻遭到众人反对——不可能,乔慧慧跟他八竿子打不着,怎么能刺激到他?
只有一个人相信这话,就是王生。
王生成绩一塌糊涂,好歹将高中文凭混到手就回家了,甚至没有参加高考。他当支书的爹已经给他安排了工作,在村部当治保主任。
王连参加完高考就回家了,他知道自己的学业到此为止。
王连在家里闷头干着农活,一天也不说一句话。王连娘抱怨说,爷俩一个坯子,一对活死人。
农历十月初一,是民间流传的“鬼节”。王连要做一件事情。
王生当治保主任,借着爹的光环,在社会上混得风生水起,加上模样长得体面,在农村算是一流人品。这个社会少见雪中送炭的,多见锦上添花的,于是说媒的人踏破王生家的门槛。
王生看着这些媒人,悄悄对爹说:“我已经有了,别叫这些人来烦我。”
“真的?怎么不早说!那就带来给我和你娘瞧瞧呀。”他爹喜得合不拢嘴,暗暗佩服儿子能耐。
“带就带。”王生满不在乎,就像赶集买一只兔子一样简单。
王连买了纸钱,走进东庄那片高粱地。一年了,来这里多次,就是坐一会儿。本来他就是沉默人,到这里就是陪着另一个沉默人,不需要说话,他觉得他和她的心是相通的。
袅袅青烟过后,他仍这样坐着,四周一片死寂。
很久,身后传来悉悉索索声响,他以为是风吹高粱,就没有抬头。猛然一声尖叫,他抬起头,面前站着两个人。
乔慧慧的妹妹出现在他面前,她的身后是他极不愿见到的,更是他想不通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的人——王生。
乔兰兰走进高粱地来到姐姐坟前,没想到一个灰不溜秋的人坐在这里,突然受到惊吓,纸钱撒了一地,转身扑向陪她来的王生身上。
王生骑着崭新的自行车来到乔兰兰家。他们已经相好很久了。凭王生的手段,勾引女孩子这点小把戏不过是毛毛雨。他平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娶到乔慧慧,每每想到乔慧慧那可人模样,他恨不得把她吃到肚里。本来那次是可以暂时满足他的兽欲,却被那呆子搅了,还挨他一下。虽然当时不知道是谁,但后来的迹象表明,就是他!这一剑之仇早晚要报。
没想到乔慧慧是个少亡鬼,可惜了。更没想到她的妹妹跟她长得一样可人,谢天谢地!妹妹不像姐姐那样高傲,没费多大事就泡上了。妹妹说,她只比姐姐小一岁,她没有姐姐聪明,只上完小学。
可是王生觉得她比姐姐更聪明,更温柔,一段时间相处,他已经爱上她了。
爹娘要看她,他就找她商量这事,她果然答应了。
她的爹娘一直沉浸在痛失爱女的悲痛中,本来不赞成小女儿现在谈对象,但了解到那个又高又帅的小伙是邻村老支书的独子,这样的家境,这样的人品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只怕过了这村没了那个店。与邻村老支书成为亲家,他们感觉是高攀了。
他们同意了这门亲事。
娘说:“兰兰,给你姐烧过纸再去他家。今天是鬼节。”
兰兰看着王生说:“你陪我去吧!”
王生本来不想去那种晦气的地方,想到今天要带她见爹娘,怕兰兰不高兴扫了兴致;又想到那是一片高粱地,他好几天没有跟兰兰亲热了,到青纱帐里亲热一番,正好体验别样刺激。想到这,王生就觉得体内一股热流涌动,说道:“好好,我陪你。”
王连看到乔兰兰一点也不觉诧异,看到她身后的王生,他诧异,而且乔兰兰趴到王生怀里,王生又热热地搂住她,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噌”地站起来,想说“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或者说“你来干什么”,但是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你来干什么?”王生发话了。他竟然问他来干什么!王连又是没想到。
“你来干什么?”乔兰兰也同样向他发难。她的眼神依然带着鄙夷。
乔兰兰指责他,他似乎没有理由辩驳,她毕竟是乔慧慧的亲妹妹。他意识到这里已经不是他呆的地儿了,不离开是自取其辱。他怒视了王生一眼,转身就走。王生却笑眯眯看着他,对着他的背影不无关切地说:“慢走啊,小心脚底下绊倒啰。”
走出高粱地,王连的血涌上头颅。
他恨透了这个衣冠禽兽,害死了姐姐又来勾引妹妹。
他想转回身告诉妹妹:“他是个流氓,你不要理他!”
可是,她妹妹能相信他吗?她妹妹看着他的眼神,永远都是鄙夷的。
为了乔慧慧的安宁,他不想轻易亮出他为她坚守的秘密。
他要寻找时机向她透露,他不能让坏人永远得宠。
八、 阴谋
金秋十月是农忙季节,这个阶段农民忙于生产就没有闲空聚到一起打牌赌博的,就连小偷小摸也收敛起来,毕竟第三产业要服从第一产业嘛。
可是派出所就清闲了;派出所才不想清闲哩,愈忙愈有油水。
办法总是有的,只要肯动脑筋。
经过研究决定,派出所向全镇各村发出通知,农忙期间,每个行政村分配两个名额,或者小偷,或者赌博。完成任务者,每一个名额奖励两百元,多逮多奖,多多益善;完不成任务者,罚款五百。
各村接到通知,具体实施者当然是各村治保主任。
王生是治保主任。新官上任,还没有发威,现在正好是表现的机会。
本村二赖子三十多岁,一向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擅长偷鸡摸狗拔蒜苗,逮鱼摸虾钓黄猫的勾当,特别是独门手艺“八步紧”药狗,一药一个准。二赖子逢人就吹,再大的狗吃了他的药八步之内必死,绝对跑不了九步。
现在是农忙时节,二赖子也有两亩地,也要农忙,哪有闲空弄那事。可是新上任的治保主任王生找他谈话,说派出所要他去一趟。
“派出所找我什么事?”二赖子这一向没有动作,心想你派出所缺钱花现在找我我也没有呀。
“你去了就知道。”王生对着他坏坏一笑。
王生要实施他的恶毒计划,这是第一步。
二赖子像往常一样大大咧咧进了派出所,见到所长,因为是老熟人,就满不在乎地笑笑,没想到马上就被拷了起来。
二赖子一下子懵了,赶紧申辩:“我最近什么也没干,身上一个子也没有啊。”
“放屁!有人举报你可没闲着,每天三条两条的偷,却不想着往这儿送钱!”
“我确实没偷,哪来钱送给你!这是哪个烂屁眼子告我黑状,不得好死!儿子七天生脐疯!媳妇夜夜偷汉子!喝凉水噎死!吃豆腐垫牙!放屁砸脚后跟!我操他……”
“呀呵!你小子还敢在老子大堂上撒野!来呀,给我掌嘴!”
过来俩“联防队”的,劈头盖脸一阵狂搧,二赖子立马嘴角流血,满脸红肿起来。
“说呀,最近偷了多少?”
“我真的没……”二赖子一脸委屈,刚说半句,一声呵斥打断他的话:“给……给我打,狠……狠打——”所长生气了,一生气就结巴。
俩联防队捋起袖子往他走来,二赖子一看不好,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招了再说吧。于是忙说:“偷了,偷了。
“偷多少?”
“三条,不,两条……”
“不对!从……从实……招来!”烟灰缸当惊堂木使,“嘭”地砸向桌子。
“五……五条”二赖子受到一惊,也结巴了。
“还不对!”又是“嘭”的一声,玻璃烟灰缸砸成两半。
二赖子吓得头一缩,他迷惑,不知道说多少才对,于是小心问道:“是多了还是少了?”
“少了。”
“七条?——七条!”二赖子看对方对“七条”没有表示疑问,就肯定地说了七条。
于是画押。于是宣布罚款两千。
二赖子再一次愣了,哪来两千块钱?他真的一个子也没有。所长说:“没有钱你就在这呆着吧,庄稼也不要收了,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回家。”
二赖子真想大喊一声冤枉,但是他没有喊出来,他知道喊也没用,于是往地上一蹲,眼泪淌了出来。
王生来了。
王生进屋先给每个人发了一支香烟,赔着笑说:“所长,我听说二赖子又犯事了,特意过来看看的,不知道所长怎么处理他哩。”
“罚款两千就可以走人,没有两千块钱就在这蹲着,少一子也不行!”所长一脸正气,毫不徇私枉法。
王生说:“所长您看……我保他回家借钱,三天之内必定送来!”
所长对王生的话表示满意,说:“也好吧,看在你治保主任的面上就依你一回。记住了,只有三天。”所长伸出三个指头。王生说:“一定,一定。”
二赖子感激地看着王生。王生催促:“快谢谢所长呀。”
二赖子对着所长说:“谢谢。”所长理也没理。一个联防队打开二赖子手铐,二赖子揉着手脖子,跟着王生出去。
二赖子感谢王生,也为两千块钱犯愁。王生似乎想着心事,一路也没说话,直到家门口,王生说:“跟我来。”
王生把二赖子带到自己房间,两人对面坐下。王生说:“我已经把你保出来了,三天之内你可要自己去交钱了。”
二赖子苦着脸说:“王生兄弟,我哪来两千块钱呀,这不是要我命吗!”
“你借呗。”王生轻描淡写的说。
“……”二赖子张张嘴又低下了头。凭二赖子的人品,别说借两千,就是两块他也借不来。他知道自己的分量。他毫无办法。二赖子难过到了极点。
王生这时摆出一副深深担忧的姿态,长长叹了一口气,说:“二赖子,我知道你是好人,换别人我也不去保他。眼下你有难,我想帮你,就是想跟你相处,不知你可愿意?”
二赖子抬起头,充满感激地说:“我愿意,我愿意……”
“你只要愿意跟我相处,咱就是哥们了。你这样……”王生又往他跟前挪了挪,嘴巴附在二赖子耳朵上,开始小声说着。
二赖子神色紧张:“他可是你堂兄弟啊!”
王生“嘘”了一声:“我这不是为了你吗?为了你我只能大义灭亲了,谁叫咱俩是弟兄呢——你呀!”
二赖子还是心存疑虑,又说:“赖到他身上真能免除对我罚款?”
“当然啦,你还不相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