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岛上嘉木录(散文)
这棵行迹模糊的乔木,在我们头顶覆盖出一片荫凉,然后笼罩我们整个身躯,再进驻心胸中,以神奇的力量点拨我们的意识。我们的身体里流淌着远古王室的血液,并以驻扎在水中央的半隐居方式延续楚国的疆域。这令我们天生感觉一种庄重严肃,我们在自命不凡的同时又滋生出沾沾自喜和狂妄自大。
这是所有岛上人的共性。
然而,我们总不甘心,攀着祖先栽种的隐形之树,合力拉拽出现实中的树木。我们一致认为,只有大名“文旦”的柚子树堪以匹配。柚子树具备丰厚的寓意,超越一般树木的实用价值存在我们岛上,几乎类似一种象征了。类似图腾,堪比神祗,又若福址。家家都有柚子树,不可不有,正如不可无家一样。种下柚子树,也延续了家园的版图。
我家的柚子树不在房前屋后,而是在台子下面的菜园前角,刚好对着母亲卧室的窗户。在老屋建成的那年秋天,祖母从隔壁人家讨来柚子树苗,植种在土台子下。然后以这棵树为界围起菜园。起初听闻,我怀疑祖母说的。以我的认识,所有树木都应该在春季种植,何况喜湿好阳的柚子树?我的置疑遭到所有人的嘲笑——在岛上,没有谁不知道,柚子树最适宜秋收季节植种(这是不是又有一种寓意?),它比春季植下的要活得快。
我记事起,那棵柚子树就须仰视才见,它婆娑苍翠的华盖在菜园一角笼罩出凉亭般的悠闲和诗意。三月,它的枝桠间爆出青柄白苞的骨朵,犹如漫天星星,闪亮我们的眼睛。白苞撑开,洁白的花朵散发出浓郁的寒香,清澈着我们的心肺和眼睛。花朵坠下,青色的果子挂起,一天天长大。从墨绿、青翠、淡青再到青黄、金黄,柚子成熟了,沉甸甸地,拉拽着树枝。祖母摘下一篮一篮的柚子,放在她房间的地上,说搭了地气的柚子,凉性更足,等到冬天吃明年开春吃,润肥通气。
我五岁那年,做裁缝的母亲招收了一个女徒弟,名叫康梅。康梅姐姐来我家拜师的那天,她母亲带来了一株柚子树,和康梅姐姐个头一样高,植于在菜园另一角。
三年后,康梅姐姐顺利出师,正是柚子树果实累累的日子。其实,这棵新栽的柚子树去年就挂了果,但第一年挂的果没有水分却味道枯涩。第二年水分足味道清甜。我们摘下满满一篮子柚子,杀了一只又一只,我们吃得开心极了。而康梅姐姐回家,也带回一麻袋柚子。
这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十岁那年,我们搬到镇上去了。老屋卖掉,一些树木被砍,还有一些树木被卖,惟独那两棵柚子树,全都被亲戚家要走。二舅家的大表哥分家刚起了新屋,要了一棵,还有一棵,被大姑父要走,也植种在菜园里。他们要的口径一致:帮你们看着。
真是好。每年我们照样吃到自家柚子树结出的果实。从镇上搬到城里,我们不断远离洲岛。而妹妹去了省城,后到了国外,走了更远,但我们自家的柚子却从没退场我们的生活,我们感觉由衷的幸福和踏实。
我成家两年后,女儿来到世上。取李白诗歌“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中的两个字,我给女儿取名“柚寒”,其中自有来自血髓的深远寓意。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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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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