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亮的家在农村，读书时学习不好，什么都没考上，看到专科院校招生，就哭闹着要去上，父母没有办法，东拼西凑才凑够学费。专科学校的学费特别贵，正规院校一般是五千左右，专科就得一万四五，多半是私立学校，什么费用都高，有的环境好，有的不好，家长们都是为了孩子的将来，为的是脱离农村。
　　 家里的父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将亮亮供出大学，已经精疲力竭了，再也无力承担孩子的其他要求。比如，开个小店，或者汽车修理部、电脑售卖店什么的。
　　 亮亮知道自己的家庭情况，默默走上打工路，想用自己所学的知识寻到靠谱的工作。然而，自己所学的专业哪里都爆满，正牌大学本科生都多得满天飞，何况自己？他在外闯荡了一年多，没有寻到自己称心如意的工作，听说有文凭就能报考地方教育，大学生进村进社，赶紧跑了回来，却没考上，幸好姨夫是税务局办公室主任，就先将他临时安置在这里上班，等他通过正式考过，就名正言顺地成为国家税务工作人员。
　　 亮亮第一次看到月季，听到她骂自己，气得七窍生烟，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的女孩，出口伤人。从那次以后，一直对这个女孩印象不好，就没有注意，压根也不想注意她，觉得她粗俗不堪，没有教养。慢慢地，听到她甜甜的声音，才抬头看她，觉得笑起来很甜，声音更甜，不知她是个干什么的，经常来税务局上税换票，从票面上的数字看，绝对是个很大的商家。从年龄看，她只是个跑腿的，或者是个小蜜什么的。想到这里，他又有点看不起她。
　　 8
　　
　　 第一次约会吃饭，按道理说应该是男的约女孩，而月季大胆地约他吃饭，嬉笑着挽着他的胳膊，内心深处像掉进了一块石头，激起千层浪花，这浪花随着漫天红霞，亮亮感觉天地走在一块，分不清天和地，也分不清海浪和红霞，也像似神经哪个细线让她给冲断了，匆忙地、慌乱地、紧张地，茫然不知所措。第一次这样，第一次和女孩子手挽着手，竟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一会走在云上，一会走在海浪的尖上，总感觉晕乎乎地，不现实，不真切，也不自在。
　　 他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欣喜，朦朦胧胧地跟着她来到一家餐厅，看着她点菜，看着她要红酒，看着她每个细微的动作，好像自己再看母亲为一个吃奶的孩子准备奶瓶和奶粉，那熟练的动作，熟悉的菜系，以及熟悉的几个服务员，心里“咯噔！”了一下，觉得她是这个时代的浮游，这个时代出入高级场所的公关小姐。尽管这么认为，这样地看她，她总是没有禅让一下他的意思，或者说，你喜欢吃那种菜，来点几个！她没有，连客气一下也没有，就自顾地，按照她的喜好点菜。
　　 也许，她点的菜，并不是她的喜好，是在揣度自己爱吃什么，喜欢什么？难道她有这样的本领？有这样的才能？接触几回就能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爱吃什么？他一个人正想着，就听见一个甜甜的声音问；“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感觉我是个放荡的，出入高级场所的女孩？”
　　 “没有!怎么会那样想你？你请我吃饭，又悄悄地给我买烟，相互认识短短几个月，我在想，到底是为什么？”
　　 “哈哈哈！这问题你要想，需要好好想，闲了就想，白天想，晚上想，梦里想，几时想通了就会发现，白天鹅就盘旋在你的头顶，随时都想找个树枝落下来栖息。”
　　 “哈哈哈！是吗？我觉得天鹅有点庸俗，应该是天使在我头顶盘旋，她不是在找树枝，而是在寻找白马王子。你看看眼前、或者身边有吗？”
　　 “天使寻找白马王子的故事太老套，过于张扬，连小孩都知道，要我说；“应该是寻找一个幸福的安乐窝，你也不一样是在寻找吗？这个窝里有呢喃的燕语，出双入对，比翼齐飞的景观，也有相互快乐的体验。”
　　 亮亮听到这里，觉得月季即成熟又大方，像一根利箭一样向自己射来，弄得他无法躲藏。狂跳的心以及从未有过红晕悄悄地飘上脸颊，笑了笑说；“你是个漂亮又有心计的女孩，如果我的安乐窝里有了你，你不觉得亏吗？不觉得我这个窝主不值得付出？”
　　 “哈哈哈，笑话，第一次见到你，和你吵了一架，才对你有印象，看到了你生气时的样子，也看到你后来不生气的样子，还有今天快乐的样子。人是有多面性的，不同的场合，不同的地点，所发生的事都能淋漓精致体现人的另外一面，要不是吵那一架，我也不会注意你，也不会将我这支神箭射向你。”
　　 亮亮又一次将自己的目光垂直，并上了特有的色度看着月季，觉得她对于爱情，对于自己所爱的东西会不择手段，且有一种不达到目的不罢休的毅力和劲头。这时，菜上来了，看到桌子上的菜，有他最爱吃的糖醋鲤鱼，宫保鸡丁，眼睛一亮，目光里露出狼的贪婪和犀利，看了一会鱼，又回过头来看月季。
　　 月季面带笑容，如同找回了父母几十年没有找回的东西一样，腼腆地说；“怎么样？对你了解的不够全面，一知半解地知道一点吧！”
　　 她们一边吃一边聊，亮亮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月季也不知自己和亮亮说了什么？一个再欣赏一个，从外形到内在，又从知识层面到社会，以及人文，就像俩个知己一样在谈心。当月季掏出自己的名片，亮亮拿到手里，仔细地看了一遍后，目光像云缝里的太阳，刺得月季的脸生疼，月季红着脸说；“看够了就吃饭。”
　　 亮亮感觉到自己的失态，赶紧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笑了笑。以前很多的想法都是那么的错误，是那么地让自己脸红，难道自动邀请自己，要饭菜和酒，熟悉这里的环境就是社会上的浮游？就是放荡的女孩？自己哪来的这些坏想法？坏念头？还有小蜜什么的，难道女孩就不应该有事业？想到这里说；“我自罚一杯。”
　　 说完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月季看到他的举动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才要自罚？”
　　 亮亮吃惊地看着她问；“我做什么坏事了？”
　　 “那你自罚什么？”
　　 月季笑着，亮亮笑着说；“因为，我想象不出你是超市经理，这么年轻，这么漂亮，却和我这么个小职员去建安乐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哈哈哈，貂蝉也是人，杨贵妃也是人，是人就得有个窝，像鸟一样。我们也是动物，有些人说人是高级动物，到底高级在哪儿？只不过能说会骗，尔虞我诈，制造的核武器，航空母舰都是给人类自己准备的，每天都忙乎在钱上，算计上，攀比上，踩着头颅升迁上，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说的也是，就是动物，我总觉得狼被人的智商高，感情也深，无忧无虑地生活，天敌也少，要使能成为一只狼，我愿放弃一切，跑到山里去流浪。假若有一天，生活压力大得难以前行，活不下去的时候，就变成一只狼。”
　　 “你说的？说变就能变吗？我要是有一天难以前行，就会变成一只燕子，冬天飞回南方，春天来到这里，既能傲游太空，也能俯瞰大地，更能将春天散播到人间，我来春天就来。”
　　 “多么好的想法，多么好的意境，燕子一生要飞多少天空，不累吗？只有狼最快乐，吃饱了就休息，饿了出去寻食。”
　　 这一顿饭在不知不觉中走过四个小时，外面天黑得连夜幕都丢失了，变成路灯染白了世界。月季硬将钱付了，弄得亮亮很没有面子，无奈地，自卑地看着月季，月季觉得得给他一个台阶下，就提议去跳舞。
　　 大街上吹来一股股清凉的风，夜莺从楼房之间飞过来，在槐树周围旋转，翅膀发出沙沙声，被一辆辆奔跑的汽车马达声所代替。
　　
　　
　　 9
　　 绿灯亮了起来，不多的汽车亮着大大的眼睛向前飞驰而去，行人不多，汽车也不多，楼房显得清瘦而高大，只有茂密的、街道两旁的槐树形成一个群体，在道路和楼房之间欢快地挥手交谈。树叶周围有很多飞蛾，再加上蝙蝠，就像夜生活的舞厅，显得拥挤而迷离。
　　 亮亮和月季在不断地接触中，感情也在不断地加深，两个人经常出来吃饭，亮亮掏了钱，月季就悄悄地塞给他几百，知道他的工资不高，亮亮还对她说了自己是临时的，家在农村，更加深了对他的同情和有些事上的体谅。
　　 月季和亮亮跳舞，吃饭，逛公园，热恋中的男女看云不是云，看雾不是雾，感觉天蓝的奇怪，风吹的有趣，就连知了的鸣叫也羞涩，像一对对热恋的情人。
　　 又一个春天来了，桃花柳绿，到处是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月季和亮亮已经到了难以分离的程度，在和月季不断地接触中，知道月季的收入，自己那点工资就等于几条香烟，还是不太好的，要使最贵的香烟，只能买一条。他对工作再也没兴趣，没有那么虔心，也不那么认真，反正是临时的，要了要，不要了走。
　　 月季不断地鼓励他出来，不断地给他的火上浇油，让他在税务上的工作化为灰烬，来到自己的超市，就更能形影相随。
　　 月季的父母很高兴，月季带亮亮已经回过两三次家了，父母觉得亮亮长得不错，人品也很好，女儿的眼力不错，能有这么个女婿，是女儿的福分，也是自己的福分。女儿大了，没有对象时，他们愁，女儿愁，有了对象他们也愁，到底怎么样？能白头偕老吗？在女儿的眼里，别说白头偕老，下辈子也能和他在一块，共同生活。
　　 她们这样形影不离地在一块，父亲十分担忧，男女长期在一起容易出事，父亲急着再催她们的婚事，她们却不急，说要好好体验恋爱中的生活，要延长她们的罗曼史。
　　 父亲急着，一直在妻子面天唠叨，母亲就对女儿百般地述说，直到有一天，亮亮被他的姨夫狠狠地尅了一顿，说他不受规章制度，有早退现象，工作也不热情，领导已经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姨夫是个好人，是个很安分的人，要他好好工作，再托熟人、考试进入国家税务，成为公务员。他一边教导亮亮，一边劝一边叮嘱，国家公务员是金饭碗，会世袭地一代代传下去，就像油田招收子弟一样。
　　 而亮亮就不这么认为，在他的心里，觉得有钱就有一切，看到月季的生意，觉得跟着月季做生意要比干工作强得多，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也不可能只看到一条路，世上的路多，就是没有路也要踩出一条路来，活出自己，活出品味，就是到头来一无所有，那些走过的历程不也是一道道亮丽的风景？也有回味，更有一种饱满的感觉，充实的感觉。
　　 亮亮不再干那份工作了，觉得自己无处可去，住到月季那儿叫别人怎么看？住在未婚妻家里不合适，租房没有钱，还不能说没有钱的话，自己这张脸面就是天，更是他行走人生的主要资本,如果连脸都没了，意志何在？在社会上怎么立足？他想到的最后一个办法就是结婚，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免得让姨夫烦。
　　 他的主意定下来时，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事，也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赶紧给父母打电话，让他准备礼品上来提亲。同时，他打电话给月季，月季高兴地跳了起来，赶紧放下手中的活，来到亮亮跟前，提议去庆祝一下，还给亮亮买了纪念品，作为见证，是走向商海，走向未来俩人世界的开端，有了这个开端，就会有长长的幸福路。
　　 月季一直以为亮亮脚踏两只船，或者几只船，虽然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也十分要好。可是，亮亮就是不提亲，也没说结婚的话，更没有什么非分要求。现在是什么社会？是什么时代？年轻人只要认识，在一起谈恋爱，早上认识，晚上就会开房住在一起，什么试婚，点婚，一夜婚，还有露水婚，见怪不怪了，她一直怀疑亮亮，是守旧还是真诚？是脚踏几只船还是别有用心？
　　 现在好了，一切都好了，烟消云散了。家里人要给亮亮来提亲，说不定要不了几个月，自己和亮亮会步入婚礼的天堂，人生最快乐的瞬间将会得到体验，幸福的时刻将会凝聚在情意浓浓地晚上。她展开双手搂住亮亮的脖子说；“我的心肝宝贝，从此，你就是我的，永远是我的，我爱你，你永远属于我。”
　　 “我也爱你，永远地爱你，我是你的，是你的手，是你的腿，也是你的心和肝，只要你愿意，我将心和肝掏出来给你缝个中意的裤衩，贴心的兜兜，让你随时能感觉到我的存在，也能感觉到爱你的温暖。”
　　 月季赶快捂住他的嘴，幸福地缩进他的怀里，就在梧桐树下，在阳光下的树荫里，月季看着周围的人和一切，感觉着亮亮的心长上腿奔跑的震颤，也感觉到一双有力的胳膊，一阵阵将自己的身子缩紧，缩紧。
　　 她幸福地，情意绵绵地轻声呼唤着亮亮，迷上眼睛等待着亮亮的亲吻，就像一朵刚开放的花朵，在风雨里颤抖，感觉蜜蜂唱着歌落到自己的花瓣上，慢慢地爬进她的花蕊.......
　　 月季给他买名牌衣服就像给孩子买尿不湿一样随便，领带，手表，以及男士用品，几乎连想都不想。月季觉得给自己亲爱的人买东西，绝对是好的，是产品中之最。而亮亮觉得她是在给自己孩子买东西，只要她看上，觉得好就买，记得有个电视剧叫大丈夫，自己却是小丈夫，也是一个母亲身边的孩子。但是，自己没有怨言，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因为有爱才受到呵护，有爱才受到这样特殊待遇。
　　 他腼腆得像孩子一样，看着月季掏钱给自己买东西，也给她买东西，自己兜里没钱，就尽量地，高兴地，快乐地接受月季的赠礼，她连自己都要赠给我，我还有什么可挑剔的？没钱人的脸面在有些地方不是脸，是一张变换着的画图，不管你怎么变化，现实就是忍受，承受，以后成功叫卧薪尝胆，不成功就叫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