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遗忘(小说)
两人却不知道,怜儿的爹走了,走出了他们的视线。
5、
怜儿看不见爹了,娘的坟头上,只有雨一阵紧似一阵,噼噼啪啪地敲在油布上,敲得人心生生地疼。
“爹……爹……”怜儿拼命喊,趴在娘的坟头上,雨不停地下,打在她身上,贼啦啦地疼。
那一夜,十三岁的怜儿,突然就经历了人生的又一次生离死别。也仿若在一夜间长大了。
老蔫陪在她身边,冒雨搂着她,回到了门朝左开的家。
那是怜儿的家。
第二天一大早,村里人看见了怜儿他爹,就在那个崖下,静静地躺着。脸上却有笑意,脖子软软地歪在一边,四奶奶说,是摔断了脖子。
村子里最有威望的、最得人心的四奶奶出面了,在村里好心人的帮助下,怜儿的爹和她娘埋在了一起。
小小的人儿——怜儿,却真的成了可怜的人儿。没有人看到这个可怜的小人儿。
一夜间,遥言四起。村里人都说了,怜儿家闹鬼;怜儿家前世得罪了神仙大娘娘,大娘娘要灭了她一家。村里人看见怜儿像见了鬼一般,远远地绕开了,只有四奶奶,只有老蔫能看见这个小人儿的疼痛。还有就是村西头的山花,但她却也只是个小女孩儿……
老蔫年纪虽小,却早已像个小大人了。他放学后总是悄悄来到怜儿家的田里。土豆该壅土了、玉米要锄草了……怜儿家的田,老蔫在默默耕耘,他好像天生就是个种田的好把式。从没跟着爹娘下过一天地,做起庄稼活却有模有样。老蔫知道,土地让他踏实。其实,他心里早已有了主意。
这一夜,老蔫悄悄地来到怜儿家的窗前。
怜儿小小身体,蜷缩在炕角,脸上的泪不停地流着,嘴里哭着,哭了好久吧!嗓子都是哑的:“娘,爹,怜儿想你们……爹,娘不要怜儿了,你也丢下怜儿走了,爹……”
老蔫的泪泠落而下。他推开了房门。怜儿哭着,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扑在了老蔫还不太强大的怀里。
也许怜儿找到了安全,她慢慢地睡着了,老蔫也搂着怜儿,睡了。
天亮了,老蔫的爹出现了,拉过老蔫,手上的柳条无情地落在了他身上,可是老蔫一句都没有争辩,任凭爹抽打他,嘴里不停地骂他是“顽货,不争气的顽货。”
小脚的四奶奶赶来了,她让儿子搬来了行李,看到老蔫他爹,眼皮也没抬,只说了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便搂着小可怜进了屋子,给怜儿抹着泪说:“以后四奶奶就和你睡了,咱娘儿俩一个锅里搅饭吃,一个炕头上睡,看谁还敢来欺负我娃。”
老蔫他爹拽着老蔫出门的时候,大声地说了一句:“想做我李家的媳妇,门都没有……”
怜儿又哭了,他知道,那是老蔫的爹说给她听的。
四奶奶给怜儿擦着泪……
老蔫很久没看到怜儿了,班里的孩子们说怜儿不上学了,下地干活了。四奶奶陪着怜儿,每天站在崖口那棵怜儿栽的酸枣树下,看着日出出门,日落归家的怜儿。
老蔫有几次悄悄来到怜儿家的窗子下。他看到,灯下,四奶奶边教怜儿做针线活边絮叨着,村里的王家生了胖娃娃,陈家娶了新媳妇。四奶奶虽然不出门,村里的大小事都瞒不过她的法眼,她的心里可像明镜似的。村头的两个儿子,时不时地过来看看四奶奶,常背些粮食。两个儿媳冬天的、夏天的衣裳都置办的妥妥帖帖,连怜儿的都给添置上了。
自从四奶奶来陪她,老蔫的爹说过那句话后,怜儿就再也不见老蔫了,就算路上遇到了,她也是远远躲开。虽然,她知道,地里的庄稼活是老蔫偷偷做的,但,她还是要远离他。她会得怪病,她不能拖累他。
老蔫春夏秋冬地看着怜儿素白衣衫的身影,随着长大的心,越来越怅惘。
6、
老蔫不考大学了。这是六月间的一天,四奶奶说给怜儿的。
老蔫真的不考大学了?
他看着村里越来越多的大学生,只能外出打工。前几天,又听说一个村西的后生在县城的建筑工地上摔死了。他真的不考大学了,他说过,他要保护怜儿。
当六月的天空,日头毒辣辣地照着世间时,老蔫他爹正在给老蔫施家法。在院子当中的磨盘旁,老蔫的爹手里是赶牲灵的鞭子,他用鞭子指着老蔫:“说,是不是为了那个小狐狸精,你说……”
老蔫一声不出,他爹便是一鞭子,抽打在他身上。
老蔫他娘被他爹反锁在屋子里,不停地哭喊着,拍打着门,那发狠的劲儿,像是要把整扇门都卸了。儿是娘的心头肉啊,当娘的没有不心疼孩子的,那鞭子落在儿子身上,却如落在自己心上般硬生生地疼着。
老蔫他爹根本不理睬他娘的哭喊,继续拷问着老蔫:“说,是不是那个小娘们又勾引你了,是她不让你考大学。”
老蔫依然头也不抬,倔强地站着。
“你不说?好……我现在就去找她问个清楚。”老蔫他爹拔腿就去找怜儿了。他知道怜儿这个时候应该在什么地方。老蔫紧紧跟在他身后,撕扯着爹,想要拦住。
父子俩就这样扭扭打打着来到一片小麦地。
小麦地里,家家户户正忙着抢收,却也是热闹非凡。
怜儿正在地里忙乎着,日头高挂中天,而东边却起了阴云。怜儿正拉着板车将小麦往麦场里拉,眼看就要忙完了,遮上油布,小麦就能避开一场雨的侵袭。
老蔫他爹一把拉住了怜儿的板车,将整车小麦掀翻在地:“说,小狐狸精,是不是你不让年娃考大学,让他留在村里陪你。你说……你个小骚货,难怪呢,你家都得怪病,你爹娘不得好死,你这样心坏,我看也一定落得和你娘一样的下场……”
怜儿愣在当地,身子抖动着,眼里的泪瞬间滑在两腮:“我没有,我不知道年哥哥不考大学了,我真的不知道……我昨天才听四奶奶告诉我的。我不知道……”
此时,地里收麦的人们都围拢过来。难得有一场这样的好戏,调剂单调寂寥的生活,村里的人是何等的兴奋。纷纷笑着,说着,挤眉弄眼,说风凉话,千奇百怪的姿态。
怜儿,十八岁的怜儿,却未经历过如此的痛苦与世态炎凉。她的头,像要炸开了。随着天边一声雷鸣,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怜儿绝望地看着老蔫他爹粗暴、凶狠的样子,捂着脸向崖口跑去。
老蔫转过身来,寒凉的目光射向他爹,那是一股含悲,又充满决绝的眼神。老蔫他爹心里一寒。
村民随着雨落、随着怜儿的奔跑、随着老蔫的追赶,瞬间便散得一干二净了,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雨还在不停地下。
老蔫在崖口下将怜儿背回了家,四奶奶正站在门口的屋檐下等怜儿。看着两个泥人,以及老蔫背上气若游丝的怜儿,四奶奶惊呆了,来不及问明情况,赶紧让老蔫把怜儿放到炕上。将老蔫撵到厨房,自己费劲地给怜儿换上了干衣服,用毛巾给怜儿擦干头发。
怜儿还是紧闭着双眼。她许是厌倦了尘世吧?小小的人儿,竟然如一粒尘般地飘浮着,经受着世间的一切苦难。
四奶奶给老蔫找来了怜儿爹的衣服,对他说:“孩子,别嫌弃是死人的衣服,也许死人比活人更懂得慈悲。”
老蔫换好衣服,扑通跪在了四奶奶脚下,抱着四奶奶的腿嚎啕大哭。
四奶奶轻拂他的头,他的头发上还在“嘀嗒”着雨珠。
四奶奶很慈祥地说:“孩子,四奶奶懂娃的心,也懂娃对怜儿的心。记住,做什么事,跟着心走就好,不违背良心就好,心里有慈悲就好。”
十天后,怜儿醒了,一场伤寒,在四奶奶的独门草药下,被驱赶走了。
老蔫宛如怜儿家的一份子,隔着一堵墙也不愿意回家看一眼。四奶奶只好让他睡在了厨房,用家里仅有的两条长凳架上块门板,算是把老蔫安顿了。
老蔫的娘总是来看看儿子,劝儿子回家,俗话说得好“父子无隔夜仇”。但,老蔫却执意留在怜儿家,帮四奶奶照顾怜儿。他也真的错过了走入大学校门的机会。
两年后,他和怜儿成亲的那天,四奶奶问他:“年娃,你后悔不考大学吗?你后悔种几亩庄稼地,成为一个真正的庄稼汉吗?”
老蔫摇了摇头,很坚定地说:“有怜儿的地方,我才会幸福。有土地的地方,我才会踏实。”
四奶奶笑了……
7、
一声小猫的“喵喵”之声将老蔫从回忆中叫醒。他抬头看看日头,真的有些偏西了。
小猫很安静地蹲在田埂上,老蔫看着小狸猫温柔地笑着说:“去吧,去陪怜儿,我马上就好,还有一垄地了。去吧!回去吧!怜儿会寂寞,你去给她唱首歌,或替她洗洗脸也好!”
小猫兀自“喵喵”着,慢慢转身,向家的方向缓慢慢地行着,还不时地回头看看老蔫。
老蔫摆了摆右手,嘴里还是很温柔:“去吧!陪怜儿去!”
小猫加快了步伐。老蔫笑着低头锄地。
还剩下最后几锄这片玉米地就锄完了。那只小猫又来了,“喵喵”着,围绕在老蔫脚下。
老蔫微停了一下,又加快了锄头的速度,嘴里说着:“知道了,知道了,是怜儿找我了,让你来叫我是吧?”
小猫用几声低吟回答了他,甩动着尾巴蹲立在埂子上,宛如等待父母回家的孩子。
老蔫收起了锄头,往家走,小猫跟在他身后“喵喵”着。
走进院门,老蔫听到屋里传来说话声。一定是山花来看怜儿了。这么些年了,也多亏了山花照应着怜儿,他才能安心下地。
那嘶哑的腔调是怜儿。怜儿的上半身也快僵硬了,除了心脏还在微弱地跳动,大脑清晰,说话已开始发音不正常了。
“山花,如果我走了,你就嫁给年哥哥吧!你们俩作个伴,我把年哥哥托付给你照顾,我也放心。”怜儿“呜呜呀呀”吃力地说。
“怜儿,你还好好的,不能说这样的话,再说了,就算将来我愿意嫁,年哥也不一定娶我啊?”另一个声音是村西头的山花,和怜儿要好。
说起来,山花也是可怜的女人,十八岁时嫁了个男人,也上过两天学。在山花生养下女儿时,为了让家里日子好过些,男人到县城的建筑工地打工,结果从正在施工的四楼摔下来,一根钢筋生生地戳穿了前后心,当场死了。虽然也赔偿了一些钱,可毕竟人没了。
村里有好些个说媒的,不说把她家门槛踏破吧,也差不了多少。当然大多是冲着她的钱来的。毕竟是经历过生死的女人,山花将那些媒人都用扫帚赶了出去,说她这辈子不嫁人,可她却常往怜儿家跑。村里早就风言风语地传她和老蔫的闲话了,山花却依然如故。她只平淡地说“身正不怕影子歪。”
“山花,我会让年哥哥娶你的……我的日子怕是不多了……”怜儿的泪涌出来了,“山花,将来给年哥哥生个孩子,要好好劝年哥哥,让他回家看看两老,让他学会遗忘他们的过错。”
“你放心吧,我会的,一定会的。”山花给怜儿擦着泪水。
“山花……”“怜儿……”山花抱着怜儿的脑袋,两人“呜呜”地哭着。
老蔫推门进来了。山花赶紧擦干了泪水,起身:“年哥下地回来了,我先回家了。”
“山花……”怜儿叫住了山花。
“年哥哥,今天你们俩都在,我有事要说。年哥哥,谢谢你,今世能嫁给你,我真的太开心了……年哥哥,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还会找你,来还今生的债。”泪从怜儿眼里汹涌而出。那只小狸猫,“喵呜喵呜”地用尾巴蹭着怜儿的脸……
老蔫坐在炕沿上,抱起怜儿僵硬的身体,让她斜靠在自己身上,泪也在眼眶里盈转:“怜儿,又说浑话了,你是我前世就注定的老婆,我对你好是前世就应该的……”
“年哥哥,没有人应该对一个人好,除非那是发自内心的爱。我知道你爱我,舍不得我走,可是我却真的不能陪你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家上辈子真的得罪了神仙大娘娘,我一定要去问问……山花……”
“我在呢……怜儿,你说吧!”山花的泪早已流成了河。
“年哥哥,你拉住山花的手……”怜儿流着泪说。
老蔫有些迟疑,但还是伸出了手拉住了山花的手。
“年哥哥,山花,等我不在了,你们就在一起过日子吧!山花记得要给年哥哥生个儿子……年哥哥,你一定要学会遗忘,一定要记得回老屋看两老。当年,你知道,他们不是故意的……他们是为我们好……”怜儿大口地喘气。
老蔫流着泪点头。山花的泪早已湿了前衿。
“我想睡会儿,年哥哥……山花……”怜儿轻轻闭上了眼睛。
老蔫把怜儿放平,躺好。
山花转身,向屋外走。
老蔫送山花出门。
山花轻轻牵了一下老蔫的手:“年哥……怜儿……”
老蔫的泪“吧嗒”落在山花的手背上……
8、
老蔫目送山花远去,向崖口上走。那个崖口边老屋旁的路是山花的必经之路。
崖口那棵酸枣树在风中摇曳,在岁月的磋磨下还是兀自挺立,狂风暴雨都没有击倒。酸枣树旁是老屋。老蔫紧盯着,他要学会遗忘,一定能学会。他默默地想着,可是痛,还是轻轻落在心头。
他轻轻咂舌,叹了口气,走进了厨房。炉灶还是热的,灶膛里有火星闪烁,他知道这是山花做好的晚饭。
他揭开锅盖,两个拳头大的雪花花的白面馍,一碗泛着黄澄澄的小米粥,还有一盘香喷喷的烧土豆片。老蔫将饭菜端到怜儿身边的小炕桌上,看着怜儿微闭的眼,他笑了笑,开始轻声轻气地吃饭。
好久不写小说了,说实话,没什么灵感!
这篇勉强算作小说的文章,就这样完成了。
我的小说,自己认为,太罗嗦。
静等静好的新作。
秋凉了,静好!保重!
但,我的笔还是太拙,未表达尽他的内心活动。
给老师奉茶!
所以,唱响爱,让爱在心间永恒驻足!
给老师奉茶!
秋凉了,老师保重!
本文最早想用《怜儿》做标题,但考虑再三,
又觉得不妥,不能体现主题。
我的主题就是要记住美的,忘记丑的,
结果还是选择用了《遗忘》。
这个故事,老蔫和怜儿是有原型的。
故事也和我讲述的差不多。
只是他们是从山东流落到了新疆。
结局,是我设计的。
你知道,我喜欢大团圆的结局。
写好了,对题目也想过,但想不出更贴切的。
只好勉强用了《遗忘》。
老师,秋凉了,这季节忽冷忽热,你要保重身体!
竹儿在遥远的新疆给您奉茶!
只怪自己笔拙,未能尽情表达。
世间,爱,是永恒的主题,
每一份爱,都有不同的故事。
都各有各有心酸!
秋凉了,老师,保重!
这篇是一次尝试。
风格一旦形成,改变,真的有难度!
秋凉了,保重哦!
这几天好忙哦!
辛苦你们了!
抱抱!
照顾病人,可千万别忘记照顾自己哦!
这是一篇现实存在的故事,我只是写出来了,
可是,还是怪自己笔拙,写得不好,
将就看吧!
天凉了,保重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