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本无罪
沈秋把周玉龙身上沾了泥巴的衣裤都给他换了下来,又去厨房把饭热了一下端了过来。她将一碗稀饭放在坐在桌子边的周玉龙的面前:“来,龙儿吃稀饭,嫂嫂给龙儿剥鸡蛋吃。”她将煮熟的鸡蛋在桌子上敲了敲,剥了蛋壳,然后把鸡蛋递给周玉龙。
周玉龙吃着沈秋给他剥的鸡蛋,含糊不清地说:“嫂嫂你也吃呀……”
沈秋勉强笑了笑说:“嫂嫂不饿,龙儿乖,好好吃饭,嫂嫂去把衣服洗洗。”虽然沈秋对周玉祥没有感情,可他终归是自己的丈夫,被丈夫抛弃的滋味自然不好受,她哪里还有心情吃东西。
晚饭后,沈秋收拾好了以后就让周玉龙早些休息。然后自己又坐在灯下做着针线活,自从嫁到周家,自己就很少回娘家。如今,自己又被周玉祥抛弃在这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父母,虽然当初因为母亲的逼婚她心里恨过母亲,可他们终归是自己唯一的父母。想着想着,沈秋情不自禁地啜泣了起来。
站在门口有一会儿的周玉龙,看到嫂嫂哭了起来,便走到嫂嫂身边,抱着嫂嫂心疼地说:“嫂嫂不哭,哥哥不要嫂嫂了,还有龙儿,等龙儿长大了就娶嫂嫂做妻子,一辈子保护嫂嫂,永远都不离开嫂嫂。”
沈秋听了周玉龙的话后,苦笑道:“傻孩子……”
周玉龙认真地说:“嫂嫂,龙儿不傻了,龙儿说的都是真心话,龙儿长大了一定娶嫂嫂做妻子……”
周玉龙已经清醒了过来,该继续读书了。可是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周玉祥带走了,没办法,沈秋就准备出去找份工作,等有钱了再送周玉龙去上学。
她尽量往热闹的地方走,她相信人流量大的地方肯定容易找工作。最后她在一个饭店里找了个打杂的工作,不但包吃,还可以将客人剩下的剩饭剩菜带回家。于是,她当天就开始干活了。
当夜晚来临的时候,周玉龙见嫂嫂还没有回来,心里很是着急。“不知道嫂嫂去哪儿了,难道嫂嫂也不要我了吗?”他站在门口向看不清人影的夜色里张望着,自言自语道。
“龙儿,快来看嫂嫂带什么东西回来了。”沈秋从夜色里走来,边走边喊着周玉龙。
周玉龙一见嫂嫂回来了,立马眉开眼笑。吓死了,还以为嫂嫂也不要自己了呢,他在心里想着。
周玉龙跟着沈秋进了屋里后,看着沈秋放在桌子上的袋子好奇地问道:“嫂嫂,你打哪儿弄这么多好吃的饭菜呀?”自从他们来到这里以后,好久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沈秋高兴地说:“嫂嫂找到工作了,不但管嫂嫂饭,嫂嫂还可以把客人剩下的饭菜带回家。等嫂嫂发工资以后,嫂嫂就有钱送龙儿去上学了。龙儿饿坏了吧,你等一下,嫂嫂把饭菜给你热一下再吃。”
沈秋从邻居家借来了小学四年级的课本,她每天白天上班,晚上给周玉龙补课。周玉龙以前上学的时候成绩就好,她相信只要她抓紧时间好好给他补课,等到过年以后开学,他一定可以跟得上的。这样她就可以攒两个月的工资,到时候足够给周玉龙交学费了。
每天沈秋上班走了以后,周玉龙就把家里的卫生打扫干净,然后就开始做嫂嫂给他布置的作业。自从那天晚上嫂嫂带着饭菜回来以后,他就相信嫂嫂不会抛弃自己了。他每天都努力地做好嫂嫂给他布置的作业,然后再认真地复习功课。他下定决心一定好好学习,等自己长大了有能力了以后,好好报答嫂嫂,还有,一定娶嫂嫂做妻子,一辈子对嫂嫂不离不弃。
沈秋干活不嫌脏不怕累,并且性格也很温和,饭店老板娘很是喜欢她,私下里有心提拔她。有一天下午,当饭店里没有客人了以后,老板娘就拉着沈秋坐下聊天。她问沈秋:“沈秋啊,你什么时候来台湾的?”沈秋普通话虽然说得很好,可是一听就知道不是本地口音。
沈秋回答说:“来快半年了。”
老板娘点点头又问:“你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来这里呢?”
沈秋谨慎得不敢说话。当初武叔叔送他们走的时候就交待过,对谁都不能讲他们是哪儿的人,更不能讲他们为什么到这边的。可是她又不想编谎话,欺骗对她这么好的老板娘。
老板娘看沈秋不说话,自然明白她有她自己的苦衷,便换了个话题:“你读了几年书?在家的时候都会做些什么呢?”
沈秋见老板娘没有追问自己从哪儿来的问题,心里轻松了不少。她微笑着说:“我高中毕业就没上学了,我跟我妈妈学做过各种口味儿的糕点。”
老板娘一听她会做各种口味儿的糕点,眼睛一亮:“哦,你都会做些什么糕点?”
沈秋便将自己会做的那些糕点的名字和特色,跟老板娘说了一遍。平常喜爱吃糕点的老板娘,一听这些糕点的名字,知道其中有几样是上海的特产,再结合她说话的口音,便知道沈秋是从上海来的了,但是她知道沈秋不说实话自有她自己的原因,也没有去点破,只是兴奋地说:“沈秋啊,我有个想法。我一直都很喜欢吃各类的糕点,我们这儿有很多人都很喜欢吃糕点,可是你说的那些糕点我从来都没见过,要不你做给我尝尝,如果口味儿比这里的糕点好吃的话,你以后就专门负责做糕点。我最近正在计划开个糕饼店呢,如果开成功了,我算你一半股份,我负责出资出售你负责做,你看怎么样?”
沈秋一听老板娘的话激动地说:“真的吗?”
老板娘看沈秋的表情就知道沈秋有把握做得好,不过还是要亲自尝了才放心:“当然是真的了,只要你做得好,一切都不成问题,到时候你可就是老板了。”
事实证明老板娘没有看错沈秋。老板娘等沈秋把她做好的各种各样口味儿的糕点,全部摆出来以后,就开始慢条斯理地尝了起来。她尝了这一种,漱口后又夹起另一种接着尝,她一直这样不停地尝着就是不说话。
沈秋看着老板娘只是尝就是不说话,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忧,难道这么一段时间没有做过这些糕点,手生了不成?
老板娘的身后,围着店里其他几个成员,他们看着老板娘尝着看起来很好吃的糕点,个个都暗地里吞了好几次口水。
当老板娘尝过了所有的糕点以后,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声气,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沈秋。
沈秋看着面无表情的老板娘心里忐忑不安。她期待地看着老板娘,希望老板娘能够说她做的很好。其他员工也都盯着老板娘看,他们期待着老板娘,能够让他们也尝一尝,这些看起来很好吃的糕点。
老板娘看着这样的沈秋,终于忍不住地大笑了起来,边笑边说:“沈秋,你真厉害,比我想象中做的都好吃,我太佩服你了,这么年轻就能做出这么好吃的糕点。”说完后又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的那些看起来很饿的几个人:“瞧你们一个个没出息的样子,吞口水的时候就不能小声点儿?想吃就赶快吃吧,吃完了好干活。”说完就拉着沈秋往大厅后面的房间里走去,边走还边跟沈秋说着什么。那几个得到命令的人,在老板娘下达了吃的命令后,个个狼吞虎咽地抢着吃老板娘尝过的糕点。
(三)
老板娘是个精明干练的女人,她和沈秋商量好了以后,就着手开始找店铺买工具了。很快就找了一个位置很好的门面,就等着装修好了就开始开工了。
过了年以后,一挂鞭炮放过以后,在祝贺声中,这个一直未婚的老板娘便开起了自己的第二个店,徽秋糕饼店(老板娘的名字叫陈徽),这个店由老板娘出资,有了利润后和沈秋五五分成。老板娘有心要帮助这个身世不明,又带着个孩子的女人一把。自从沈秋跟她说了上海特产的糕点以后,她每次看到沈秋便想起从前的自己。那个时候她也和沈秋差不多的年龄,因为看到了自己的未婚夫跟一个女人躺在一起的照片时,便一气之下离开了她生活了二十年的上海,只身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一路千辛万苦地打拼了十五年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沈秋在老板娘的帮忙下,很容易就给周玉龙找好了学校,通过测试,在周玉龙每科都考了满分的情况下,顺利地上了四年级。这样的成绩不光是因为沈秋严格的监督,更多原因是周玉龙下定了必须学好的决心。
五年后。徽秋糕饼店的食品已经有了独立的商标了,只有沈秋能做出的特殊口味儿的糕点,在台湾那是独树一帜、无人能比。可谓是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很多人走亲访友的时候,都特地买上几包徽秋糕饼店的糕点带上。
这一天,武风应了朋友之约去茶馆喝茶。待坐定以后,老板从自己房间拿出了两包自己特地给他们留的糕点。老板笑呵呵地走到他们的身边,放低了声音,神秘地说:“今天算你们有口福,昨天我一位朋友的亲戚给他寄了几包味道特别好的糕点,我吃了一包还有两包,拿给你们也尝尝,保证你们没有吃过。”
带武风来的那位看了看糕点的名字:“这不就是我们上海的特产嘛,有你说得那么好吃吗?”
老板笑着说:“名字是一样的没错,可是这商标和口味儿那是绝对不一样的,不信你尝尝。”说着就打开包装,拿起几块儿分别给了他们一人一块儿。
当武风看到包装纸上的生产商的联系方式和名字时,心情突然激动了起来:“你们慢慢聊,我有事先走了。”他就这样留下了这句话,撇下莫名其妙的众人,风一样地冲出了茶楼。
武风从茶楼出来以后,立马买了去台湾的船票,赶上了正要开船的客轮。他看着手里还没有拆开的糕饼的包装纸,用手指反复地抚摸着陈徽两个字。心里想着那个自己日思夜想了十五年的心爱之人。对于她的不辞而别,他至今仍耿耿于怀,他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打听到她的踪影,希望这次真的能够找到她,就算要他死也要让他死个明白。
因为陈徽要顾饭店,所以糕饼店就全权交给了沈秋一人打理。这天下午,她看外面似乎想下雨的样子,想着周玉龙今天上学没有带雨具,便准备关上门去接周玉龙放学。
当她刚把门关好,一转身的时候,差点撞倒了一个人。她连忙稳住重心,头还没抬就礼貌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当她抬头看向她差点撞倒的人时,那人同样在看到她时,也和她一样地愣住了,她愣了一下惊喜地喊道:“武叔……”
武风惊讶地说:“沈秋,你怎么在这里?”因为徽秋糕饼的包装纸上联系人一栏只写了陈徽一个人,所以他并不知道另一个老板是沈秋。
“这是我的店啊。武叔您怎么会突然来这里呢?”沈秋说。
武风疑惑地说:“你的店?那你认识陈徽吗?”
“武叔,您怎么知道徽姨呀?您认识她?”这次轮到沈秋惊讶了。
就这这时,陈徽开着车过来了,她刚把车停在糕饼店门口,便看到沈秋已经关了门站在门口和一个人说话,她总感觉那个背影很面熟,可是到底像谁却想不起来。她当他是经常来这里买东西的客户了,也就没去多想:“沈秋,今天不忙,我们一起去接龙儿放学吧,顺便去我家聚聚,好久没吃你的拿手菜了……”
沈秋听到陈徽喊她的声音后,抬头看向陈徽。而武风也在听到陈徽的声音时,立马转身看向坐在驾驶座上的陈徽。因为陈徽开的车的车棚收了起来,所以车里面的情形一目了然。
当陈徽看到武风时,瞬间就红了眼眶,眼泪刷一下就流了下来,她看武风向她跑来,她连忙启动了车子,开着车子想要离开,可是武风却不怕死地挡在了车前,陈徽刚开动的车子没来得及刹住便把武风撞了出去,武风被撞得摔倒在地。幸好车子刚启动,开得不快,否则他必死无疑,武风这样想着,但是他依然躺在地上没动。
陈徽看武风被自己撞得躺在地上不动了,吓得赶紧下了车跑到武风身边,焦急地哭喊着:“武风你别死啊,武风你别吓我啊……”沈秋见到武风被陈徽撞倒后也吓得赶紧跑到武风身边,可是她听到陈徽对着武风的哭喊后,便不再说话了,不过心里也是很担心的。
这时候,武风迅速地睁开一只眼睛,向沈秋眨了眨,因为陈徽正在检查武风身上哪里被撞伤了,所以她没有看到武风的这个小动作。当沈秋看到武风向她眨了眨眼睛后,捂着嘴,差点笑出声,心也放回到肚子里面了,随后她便转身离开,向周玉龙所在的学校走去。
看着徽姨那么紧张武叔,想必他们之间一定有很多故事,既然武叔给她发信号,就说明他没事,她就没必要留下当电灯泡了。沈秋一边想着一边赶着路,瞧这天儿,马上就要下雨的样子,还好周玉龙所在的学校离糕饼店不是很远,快走二十几分钟就能走到。
沈秋还没走到学校大门口,便远远地看到一个穿着白色校服的大个子男孩儿,走出校门往这边走来。那个男孩儿一米七的个头,偏瘦且不失帅气的脸蛋儿,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他抬头看到站在那里看向他的沈秋,便开心地喊道:“姐……秋姐……”他边喊边跑向沈秋。自从他下定决心,等他长大以后要娶沈秋做妻子的那天开始,他便不再喊沈秋嫂嫂。其实那时候的那句话,对沈秋来说只不过是不懂事的孩子说出来的一句玩笑话而已,沈秋根本就没在意。可是在周玉龙的心里可就是誓言,是必须达成的目标和心愿了。所以他从那个时候起,便不再叫她嫂嫂了。而对于周玉龙突然改变的称呼,沈秋同样也没太在意,她觉得,或许是周玉龙不想再想起抛弃自己的哥哥吧,更何况周玉祥已经抛弃了她,虽然名义上是他嫂嫂,可是却已是名村实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