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麦苗(短篇小说)
“再找一个吧,你这样的情况,人年轻,再说只一个孩子,没有什么负担,我让我家你嫂子多留留心,看有合适的吗?”
谁知小兵却说:“以后再说吧”,显然他也在考虑自己的将来。过了一会他问我:“你听说前边那个大王村里的老王的故事吧?”
“我天天在外面,不知道,什么事啊?”
“那村里的老王,老婆得病死了,后来又娶了一个,带着个女孩过来。老王的儿子,孩子没有了娘,心思重,再加上跟后娘心里上有疙瘩,所以就不想让老王再出去干活了,可老王还要养家啊,能不出去吗?八月十五,老王说回来过十五,孩子心急得早晨就去路上等爸爸,可老王没有回来了。过年那时,又赶上南方下大雪,又没回来成。孩子还小,哪知道大人挣钱的艰难?他以为自打有了后妈,连爸爸也不关心他了,心一恼就喝了农药,送到医院也没救过来。”
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才想起还有老王呢,赶忙问“老王呢?他怎么样了?”
小兵说:“老王才惨呢,混了半辈子,老婆一场病几乎把钱都花光了,再娶了个后妻,只好再从头混起,可是儿子又没了,后来他就神经了。”
小兵淡然地说着别人的故事,在我却像针扎了一下那么痛。由老王的儿子想到了小兵的儿子,由小兵又想到了老王。难道悲哀也要一辈一辈往下传吗?我说不出话。后来还是想看看小兵有什么打算?我希望他振作起来,又问他“那个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呢?”“我……”小兵刚要说,外面的人来找小兵,要他去敬酒去。小兵没有继续说了下去就站了起来,我也跟着站了起来。小兵看我有要走的意思,就又停下来转身对我说:“哥,你吃了饭再走吧。晚上住我这?”我知道这是小兵礼貌性地在留我,他现在正处于身心受到重创的时期,需要一个人安静地呆一些时间来平静自己的心情。
我说:“天晚了,那边的婶子已给我安排了铺,我走了。”
从小兵家出来,天已经全黑了,我想着小兵那未说完的话,不知道他的未来会怎样。
在他们这些打工者来说,无论在外面打拼多久,外面永远没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家安在了那遥远的故乡里。可家对他们来说又实实在在成了一处驿站,只有自己劳累了伤痛了,才会想起在里面休息一会,等天一亮又要挣扎着往前奔去。故乡带给他们的除了无尽的迷恋,也有无尽的苦痛与遗憾。那么他们的亲人呢,又有哪一天不盼着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儿女、自己的丈夫回来呢?他们整天守着一个家,却守不成自己的亲人。他们所盼望的所希望的全家人快快乐乐能守在一起的家又能在哪里呢?
我走着,路上的街灯亮了起来。一阵风吹来,把路上的纸钱刮了起来,纸钱在空中起起落落,忽高忽低的,风一息,又贴在了墙角不动了。
我们这个社会有多少个像麦苗,像小兵,像老王这样的人,天天在发生着悲欢离合的故事啊。生活的起起落落,对他们自己来说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故事,但在别人的眼里,不也跟这小小的纸钱一样悄无声息吗?
不知从谁家的窗里传来欢快的歌声。人最终还是要活下去,人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那么我们何不让自己快乐起来呢?这也许也是已在阴间的麦苗对她的家人的期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