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宝藏传奇(小说)
等我回过神,唇边的温度似乎还在,但她已转身跑开,这一次她是真的没有回头了,我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心下莫名的情绪涌动。她那么明净,像个孩子,而我这个双手沾满血腥的人怎能玷污了那样一份纯洁?
此事之后,我一连多日未见琴袅,她似乎是有意躲开我。再见到她时,是她拿着钟鸢语的请柬而来。我那时候正看书,为了避免彼此尴尬,我漫不经心卷起书页,调侃道:“想必是我相貌太丑,吓得你一连多日都不愿再见我了。”
她也不理会我,将手里的请柬递给我道:“你先看看这个再说。”
我打开看了看,惊讶道:“怎么是和江也漓成亲?不是空空吗?”居然钟鸢语要嫁江也漓,这其中难道生了什么变故?而婚期竟然就在下月15,只有二十余天了。
“我收到请柬时也纳闷呢,师傅也说奇怪。钟师妹与空空情投意合,早就互许终身,且这次空空必定有去提亲。但不知道江也漓什么时候参和到他二人之间了。”琴袅闷闷道。
我思忖了半晌,提议道:“我们不妨先去逍遥问问空空。”
“嗯,也好。我们峨眉到逍遥快马加鞭也得三天。事不宜迟,不如现在就起程。”琴袅接道。
三天后,我和琴袅到达逍遥,由看门弟子领着我们见了掌门赵成海。我们问起空空,赵成海只是摇头叹息说:“空空自去钟家提亲回来之后便日日买醉,不管我如何劝他都不听。空空一直是我最得意的弟子,看他如此消沉,我真是心痛不已。”
看来空空是果真去过钟家了,他如此消沉想必也是知道了钟鸢语要下嫁江也漓一事。我和琴袅问得空空去处便一起去寻他,寻到他时,他在后山的凌波洞里已喝得不省人事,躺在一个石台上,犹如死了一般。
“空空,醒醒!”琴袅忙上前拍打着他,想要将他唤醒。
空空只嘟囔了几声,连眼都未睁开,含糊不清道:“酒??????”
琴袅见空空这般模样气不打一处来,踹了一脚道:“你倒是给我起来!钟鸢语要嫁人了,要嫁给江也漓了你知不知道!”
“他现在醉得一塌糊涂,你就是打死他也没用。先别生气,等他醒了酒再说。”我在一旁劝道。
我与琴袅合力将空空扶回他卧房,将他安置好,夜色已临。
出了空空的房间,琴袅见院子里有秋千,便椅坐于上,望着夜空中那轮缺月。
我抱剑而立,望着她好似在思忖什么,于是便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琴袅叹息道:“情真的很伤人。”
“不动情则不伤。”我淡然道。
她只是轻轻叹息,望着那轮缺月出神,也不再答我的话。
我倚在旁边的一颗树上,陪着她发了会儿呆又道:“这几天车马劳顿,你早点去歇着吧。”
她轻轻跃下秋千:“好!”应得十分爽快,走的时候又回头看了我一眼:“你也早点去歇息吧。”
我点了下头,目送她离开。注定无眠,于是轻轻跃上屋顶,躺在屋顶的横梁上,双手枕着后脑勺,望着使琴袅出神的那轮缺月,心中百转千回。她的心思我想多少我能明白一点,她的情意我多少也能感觉到一点,只怕终究还是要辜负了她。
五)
翌日,空空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秋日的阳光从窗间潜进屋子里,倒也添了几分暖意,看琴袅精神奕奕想必休息得还不错。而我在屋顶上躺了一夜,凌晨时分竟也睡着了,因风餐露宿惯了,晨露染湿了衣襟也未察觉。空空醒来的时候我和琴袅都已在他的房中等候多时,他甫一睁眼,见我们二人坐在床边还被吓了一跳,半晌才回过神,支支吾吾问道:“师姐你怎么来了?”又指向我:“他他他是谁?”
“我专程来看你,至于他是谁,你不妨猜猜呀。”琴袅此时竟还有捉弄人的心思。
我想大概是因为我摘了面具空空一时未认出我,于是笑道:“空空,当真认不出我了么?”其实从琴袅那次摘下我的面具之后我便再也没戴过面具了,我心道生活在阳光下也不错。
“啊,这声音我熟,是面具兄!”空空惊呼道,又打量了我一番才起身,笑道:“面具兄这相貌真不愧兰陵王在世,也难怪要戴着那半张面具了。不说上战场,但姑娘家见了你的恐怕也没几个不动心,天下可就要多不少单身汉了。”空空此时的模样任谁见了也不像为情所伤的人。
但我知道他不过是在掩藏罢了,于是微微叹息着道:“空空你可别打趣我了。还是说说你和钟姑娘的事吧。”
空空脸上这才浮现痛苦的神色,叹道:“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鸢语要嫁江也漓的事。”
“是呀。你有什么打算?”琴袅道。
“江家富甲一方,且江也漓也算得一表人才,文武双全,鸢语嫁给他也不错吧。”空空苦笑道。
“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钟师妹喜欢的是你,让她嫁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你觉得她能幸福么?!”琴袅生气道。
“对呀。空空,钟姑娘的心上人是你,如果让她嫁入江家,也不过是徒增你俩的痛苦罢了。你何不去争取下呢?”我也劝道。
空空却是摇头叹息不已:“我这次去蜀中提亲,钟家连大门都未让我进,护院只说钟老爷吩咐不见我,且说已知我和鸢语之事,让我不要妄想,因为钟家已将鸢语许配给江也漓。”
“然后你就打道回府了?”我问道。
“不折回来还能死皮赖脸赖在钟家门口不成?”空空又是一叹。
琴袅也不住摇头跟着叹息说:“你就这么折回来了,钟师妹没见到你提亲,你就不怕她会觉得你都忘了这事了么?”
“即便知道我去过又如何?总之她现在要嫁的是江也漓!”空空无奈道。
“空空你是笨蛋么?你都说许给江也漓是钟老爷做的主,你可问过钟师妹本人吗?况且天下之大,钟师妹要是情系于你定会愿意跟你海角天涯。古有卓文君为司马相如市井沽酒,红拂女为李靖夜奔,女人尚且如此,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这么容易放弃呢!”琴袅颇有些气愤道。
“空空,琴袅所言极是,不管如何你都应该去问问钟姑娘的意思。”我也十分赞同琴袅所言。
空空也终于动摇,于是我们三人商议回蜀中事宜。其实峨眉也在蜀地,距钟家不算太远,但逍遥往蜀中却得三日。
到达蜀中已是第三日傍晚时分,天色暗了,一弯下弦月悬在空中,秋夜添凉。我们三人找了客栈,琴袅提议先住一晚,但空空却急不可耐想夜探钟府,去见一见钟鸢语。我十分理解空空,于是自荐陪同他一起,空空也未拒绝,只是道谢。琴袅见我们二人心意一致便也说要跟着一起。
我们三人潜入钟府时已是戌时过半,钟府很是气派,亭台楼阁,回廊曲苑,不亚于皇帝行宫,虽是蜀中地界,园林修建却颇有江南特色。府外有人把守,府内有人巡逻。整个钟府张灯结彩,看来已在为钟鸢语出嫁做准备了。我们避开来往巡逻的人,穿过比较长的一段回廊才找到钟鸢语的闺房。
空空急着要推门而入,琴袅忙拉住他小声道:“你这样会吓到她。”
“那要如何?”空空忙问。
“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你这样贸然闯进去,她把你当贼叫人来了可怎么办?”琴袅又道。
我思忖道:“不如这样,引她出来。”
“如何引?”空空忙问。
“你身上可有钟姑娘熟悉的物什?”我看着空空问道。
空空略一思索,取出腰间的玉佩道:“有!这玉佩她一定认识的。这是我们的定情之物,这玉佩原是我祖传之物,是一对鸳鸯,当年娘亲辞世时曾嘱咐我要送给心爱之人,她手里有另外一块。”
“如此甚好。”我忙撕下衣襟的一角,接过玉佩将其裹挟其中,又以柳叶镖钉住,对他二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上屋顶,于是他们双双跃上屋顶。我则轻轻移步钟鸢语窗前,小心撑起半掩的窗扉,扬手一掷,飞镖如同离弦之箭,又快又准,钉在了钟鸢语床头柱子上,入木三分。
“谁?”钟鸢语显然听到了响动,只听她一声低呼。我望了一眼屋顶上的二人,也急忙轻轻跃起,上了屋檐。
过了片刻,钟鸢语终于出得门来,手里拿着玉佩四处张望,还轻唤道:“空空,是你来了么?”神色有些焦急。
空空再也忍不住,纵身跃下:“鸢语,是我!”话语间竟有了哽咽之声。
钟鸢语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半晌,抬手抚上空空的面颊道:“我要嫁给江也漓了。”
“我知道,”空空叹息着道:“今夜我来,也只是想问问你的意思。”
我和琴袅这时也觉得现身没什么要紧了,于是也跃下屋顶。
钟鸢语惊得身形一晃,空空忙将她揽在怀里,道:“是师姐和面具兄。”
钟鸢语这才打量起我和琴袅,但明显目光在我身上停顿要多几秒,大概是不习惯见到未戴面具的我。她的声音依然温柔如水:“师姐,面具兄,多日不见,可都还好么?”
“我们都好。”我与琴袅异口同声,不禁相视一笑。
“也不用再叫我面具兄了,其实已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就是你们口中的‘月无痕’,叫我无痕便好。”我接着道。
琴袅似是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好像是怪我不该急着道出此事。
“你就是月无痕?”钟鸢语语气里三分讶异,七分淡定。
倒是空空却十分吃惊道:“面具兄开什么玩笑呢?!”
“我非玩笑。你们信也罢,不信也罢。但我这三年未再添杀戮,莫云义非我所杀。”我淡淡道。
琴袅岔开此事道:“现在什么月无痕,雪无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钟师妹你是不是真的想好了要嫁给江也漓。”
钟鸢语叹息道:“师姐,你这是哪里话呢,你又岂会不知我对空空的心意?此番要嫁与江也漓实是被迫,乃是我爹爹做主。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又岂能违抗呢?”说着竟躺下两行清泪。
空空心疼不已,忙安慰道:“我知你苦衷便好。既是如此我就是豁出性命也定不让你嫁与江也漓。鸢语,我已经想好了,只要你愿意,我带你远走高飞,你不是一直想去漠北骑马驰骋草原吗?我们这次去可好?”
钟鸢语似是有些无措,犹疑道:“如此真的好么?”
“只要你愿意,我会拼尽我所有让你幸福的。”空空坚定道,那眼眸中的温柔与深情纵使我这个局外人看了也颇受感动。
钟鸢语看了看我和琴袅,似是询问我们的意思,但又不待我们发言就点头道:“好!我们明天未时城外三里的云来茶铺见。”
空空得了准信开心不已,我们三人回到客栈已是凌晨,各自回房休息。
六)
城郊不似城里繁华,人也少了许多,云来茶铺也只是来往行人客商歇脚的地方,没什么装潢,仅仅只是比茅屋好了那么一点吧。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相貌憨厚,留着短须,还有一个年轻小二,二人很是热情地招呼着来往的人。我和琴袅喝着茶,空空只呆呆地看着城里的方向,望眼欲穿,好似生怕钟鸢语不来赴约一般。
一盏茶尽,又续一盏,只是去拿茶壶时竟碰上了琴袅也欲拿茶壶的柔荑,心跳仿佛漏了一拍,我触电般的撤回了手,抬头看琴袅时,她已一脸潮红,望着我的眼神荡漾着春水般的悠然,我知道那皆是因一个少女跳动的芳心。
“抱歉。”我低声道。不知为何,琴袅的身上总散发着一种让我既爱又怕的纯净,面对她我总会想起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相对于她我是多么的肮脏和不可饶恕。
琴袅淡然一笑:“没事,我知道你是无心的。”她刻意加重了无心二字,语气里竟是满满的失落。
我有些心疼她那略带受伤的语气,但微微叹息一声也没再言语。
“来了来了,”空空突然高兴道,忙起身奔出茶铺。
不远处,正是钟鸢语背着一个包袱,手提着一把剑而来。她依然一身素色衣裙,飘然若仙。
“你看得倒是很入神嘛?!是不是很羡慕人家小两口恩爱呢?”琴袅将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意味深长道。
我忙撤回目光,我知琴袅是误会我了,于是解释道:“你不要多想,我已经放下钟姑娘了。看到她和空空有情人成眷属我也替他们高兴。”
“是吗?!”琴袅叹息一声。
此时空空已经接过钟鸢语的包袱,将她迎了进来,又招呼她坐下。
琴袅给钟鸢语倒了一杯茶道:“师妹,你此行和空空远去漠北,再见也不知何日了,先回峨眉山拜别下师傅吧。”
空空忙道:“应该的,我陪鸢语一起去拜别轻尘师太。然后我也得再回一趟逍遥见见我师傅。师傅一直对我厚爱有加,只是我要辜负他老人家了。”
“如此,那我和无痕便陪同你们回峨眉山之后再送你们去逍遥,以后见面恐怕难了。逍遥别后,你们去漠北我们便不送了。”琴袅说罢看向我问道:“可好?”
我点头道:“如此也好,可多陪你们几日。”
空空和钟鸢语相视一笑。
不知为何,我觉得今日的钟鸢语格外沉默,总好似有什么地方与往日不同。我们四人歇了一会儿往峨眉山的方向行去,接近日暮时分,找了一家野店暂住,准备第二日再赶路。
天微微亮时我便起床出得门来,恰巧见到空空也推门而出。空空似乎没看见我,一脸倦容,正打着哈欠,我不禁问道:“空空,你昨晚没休息吗?”
空空这才抬头看向我道:“无痕兄,早啊!”
我点头道:“早,你这模样怎么像是一夜未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