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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我愿意(味道征文·短篇小说)
“你怎么还开灯呀?快关掉!”韩格将几节电池装进录音机里,推上后盖。
“不是看不见嘛。真是的,关掉就关掉,小心撞死你。”刘雨桐气愤地说。
“有手电筒。好了,别生气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那你还用那样的口气跟我说话。”
“我不是担心有老师前来巡查。”
“你搞清楚,今天是礼拜天,谁还来巡查,那不是脑袋让门给挤了。”
“我看呀,不是人家脑袋让门给挤了,是咱俩的脑袋让驴给踢了。”
“驴要踢,也是踢你。它哪舍得踢我这个善良、聪明、乖巧的美人胚子呢。”
“这可说不来,要是驴瞎呢?”
“去你的,讨厌!”刘雨桐握着一双粉拳砸在韩格的胸口。
“……好像是有砸玻璃的声音,从厕所里传了出来,老田探头进去。惨淡的月光从窗户里射了进来,那窗框里有一块玻璃碎了,窗台上布满了碎屑。突然,厕所里的灯闪开了!那灯一亮一灭的,直晃老田的眼睛。怎么回事?真的很吓人!不过,老田还是壮着胆子走进了厕所。他匆忙了事,低着头向外走去,那房顶的荧光灯还在没有规律的乱闪着,就在老田走到厕所口的时候……‘啊……好疼啊……’ ”
刘雨桐听着听着身体慢慢地靠向韩格,她开始跟着录音机里传出来的那个声音想入非非。
“韩格,咱们还是别听了吧?”
“凡事都要有始有终好不?”
“可我……好恐怖……”
“这可不像平时的你。”
“切,胆子再大的人也有胆小的时候。”
刘雨桐将手电打开,关闭;关闭,打开。一个人呆呆地望着发出来的光,她照了照自己,又照了照韩格。她翻着白眼,吐着长长的舌头,忙问韩格自己像不像只女鬼。
没过多久,突然教室门响了,灯也亮了。
“嗨,你们干什么呢?不回宿舍睡觉。”一个臂膀上别着“巡查”二字的人喊道。
“老师,我们没干啥。您白天给我们上课,晚上又来巡查,您才应该多休息。”刘雨桐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少套近乎,这大晚上的,你们孤男寡女想干什么!”
“老师,怎么会是孤男寡女呢?不是还有您吗?”
“别废话了,走走走,跟我去学生处一趟吧!”
“老师,我们知道错了,您就再给一次机会吧。”原来他是学生处的人,韩格见情势不妙急忙拽了拽刘雨桐。
“那你说你们是不是谈恋爱来着?”
“您误会了,根本没有的事。”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在睁眼说瞎话了?我刚才明明看见你还躺在他的怀里,准备……”
“你说你们不好好学习,谈恋爱都谈到教室里来了。幸好不是我的孩子,如果是早咔嚓了……”
“您还有完没完?是,我们就是谈恋爱了。您就看着办吧!”刘雨桐再也听不下去了。
“瞧瞧,这叫什么态度?我还打算放你们一马,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
由于校方三令五申杜绝学生在校期间谈恋爱,但总有一些学生对此充耳不闻,依然我行我素。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韩格被抓后作了典型,不仅在班级里写了检查,而且在校大会上也做了深刻的检讨。由于是首例,影响极其恶劣,校方便给予他记大过一次,以儆效尤。那段时间里,风声很紧,男同胞和女同胞们的恋情都转入了地下秘密进行,有种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势头。这件事情让大家都萌生了一颗杀死韩格的心,而刘雨桐也很自责,觉得因为她的太任性而害了韩格。
五
韩格每个月回一次家,有时隔两三个月才回一次,尤其是跟刘雨桐交往以后。
“格儿,你这几个月怎么张口一次比一次要的生活费多?”格妈妈纳着鞋底头也没抬就问。
“哦,这几个月学校集体活动多。”韩格撒谎心总像被针扎一样。
“原来是这样,以后能不参加就别去参加,有时间多看看书。”韩妈妈没有工作,家里靠着在煤矿上班的韩爸爸。
“我知道了。”
在刘雨桐生日那天,韩格买了一款价值不菲的亮紫色水晶防水电子表作为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死党安思奇也过来凑热闹,至于他送了什么礼物,韩格就不得而知了,而刘雨桐也没跟他讲,此事也就不乐了之。
2004年高考在即,刘雨桐却意外发现自己怀孕了。她的腹部隐隐作痛,起初还不相信,在多方求证下果真是事实。她不敢告诉家里的任何人,即使是从小到大疼爱袒护她的姐姐。想起向来脾气火爆的老爸她就害怕极了,便跑去找韩格。在桥北面馆外,韩格双手插着兜,他用脚踢着一块碎石头。
片刻过后,韩格抚摸着刘雨桐的头发,安慰她自己会想出个妥帖的办法,教她不必担心。原本他是想跟家里要点钱,可是月初家里已经给过他了,妈妈也再三叮嘱是这个月的全部生活费,教他千万别乱花。在寝室里,他只有跟安思奇走得近,便开口向他借钱。还好,安思奇倒也爽快,从兜里掏出两张崭新的一百塞给了他。他又四处找同学,看谁要那台便携式录音机,虽然他舍不得,但也只好忍痛割爱。眼看一个星期快要过去了,他心急如焚。
韩格考虑带刘雨桐去县医院,可是钱的问题迫使它成为了泡影。而刘雨桐又担心医生问这问那,指指点点。他们便去了幸福路上的一家小诊所,尽量避免碰上彼此都熟识的人。
记得那天,韩格说好了陪刘雨桐一起去的。早上8点天下起了小雨,刘雨桐打着一把雨伞在校门口耐心的等着。等了半个小时,她都没有看见韩格的出现,有些心灰意冷的她准备一个人前去。就在这个时候,同学安思奇跑了过来。
“雨桐,今一大早韩格有急事出去了。让我告诉你一声!”
“是吗?我知道了。”刘雨桐此时脑袋里嗡嗡作响,她失落极了,而那把伞也不知何时从手中竟然脱落掉在了地上。
“雨桐,雨桐……”安思奇看着失魂落魄的刘雨桐从自己的身边离去,他呼喊着她的名字,可她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给,你的雨伞。”安思奇捡起雨伞,三步并作两步急追上刘雨桐。
“哦,谢谢。”刘雨桐的双唇轻轻地动了动,那发出来的声音低得就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安思奇实在放心不下。
“没,没什么。你还是走吧。”那不争气的眼泪开始从刘雨桐的眼眶里慢慢地溢出。
“真的,你可以告诉我。难道你忘记了,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那你,那你得答应我,一会儿你所看到的绝不可以跟别人讲,你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好了。”刘雨桐还是妥协了,她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我答应。”安思奇一脸坦诚的样子,他会把它作为一个秘密永远地烂在心底。
一路上,两人没有说话。转过街角,刘雨桐带着安思奇走进了一家小诊所。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一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妇女似乎早就认识刘雨桐。
“下一个就轮到你了。”中年妇女补充道。
当刘雨桐走出那家小诊所时,脸色显得异常苍白。安思奇见状便拦了一辆出租车。
“今天,真的谢谢你!”
“不用,朋友嘛。”
车窗外,雨下得更大了,那雨点打在地上溅起了一圈圈白色的水花。
第二天,韩格遮着红肿淤青的脸来上课,特别是那两只眼睛和嘴角还留有伤口。昨晚,他在寝室里跟安思奇发生了肢体冲突,事情看上去有些莫名其妙,两人却扭打在了一起。安思奇又喊来隔壁寝室的几位同学,他们便向他拳打脚踢。当韩格倒在地板上无力反抗,他听见安思奇嘴里大骂着,“真他妈不是个男人,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高考这天,刘雨桐没有去参加。后来,韩格考上了宝鸡文理学院。
【一往情深深几许?】
六
在高校学习了四年,2008年7月韩格终于顺利地毕业了。这年,他没有听从家人的安排回家去做一名教师,而是决定去西安找份工作。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即使手拿大学的文凭也不好觅得一份合适的工作。在人才市场上转悠了几天下来,许多公司和企业招聘的对象不是要有几年相应的工作经验,就是得有本地的户口。当然,也有条件宽松的,可是他又瞧不上。心一横,临时做了两个多月的家教,他忽然觉得社会永远没有校园里想象的那么单纯和美好。
11月他换了一份工作,那是在一家名叫暮色酒吧里做吧员。酒吧就位于昆明路,由于这一带大大小小的酒吧不下一二十家,又与外国语学院只隔着一条街,所以这里被亲切地称作外院酒吧一条街。
当初韩格之所以愿意做吧员,一是因为冬天工作不容易找,二是无需工作经验且每月可以拿到一千块钱的工资(第一个月为实习期,工资为800块),三是感觉暮色酒吧的黄老板人挺靠谱。其实,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离自己租的房子近,不用每天都把时间耗费在挤公交车上。他就住在杨家村,满打满算离酒吧有一站的路程。哪怕是不坐车,走十几分钟的路也可以很快到达。
这天,韩格照例下午5点多钟来上班。最近他在练习做果盘,于是买了半个西瓜、一个哈密瓜、一个菠萝、三个橙子、五个苹果和二十八颗圣女果。切薄,修形,块状,划出花纹,搭配,摆型。他重复着每个步骤,尽量做到完美。做果盘一旦时间久了就会感到乏味,他便走进L型吧台在电脑上播放了一首Black Eyed Peas 的歌曲《The Apl Song》,随着动感的节奏开始摇头晃脑起来。
记得在大学里,他一直很喜欢听Beyond的歌曲。譬如,《海阔天空》、《真的爱你》、《长城》、《灰色轨迹》。他总以为这支来自香港的摇滚乐队在用歌声和旋律,诠释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或是振奋,或是激动,或是忧伤,或是无奈。他也喜欢听水木年华的歌曲,这或许是因为一个女孩的缘故吧。尤其是那首略带忧伤而又不失温暖的歌曲《一生有你》。然而现在,韩格的口味在转变。自从来这里上班,他越来越喜欢Hip Hop风格,觉得那是发自灵魂的声音,即使带着几分颓废和堕落。
晚上11点,一位身着西装,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看上去十分斯文儒雅的男士走进了暮色酒吧。他就是王文山,经常夜里来这泡吧消遣。他走进包间打了个响指对迎上来的女服务员低语:来瓶轩尼诗VSOP。韩格一瞅价格,嘴里不停地啧啧,虽然老板一再吩咐对熟客酒水一律打折,但打折下来这瓶洋酒起码价位也在500块飘上。他取来两只杯子,四瓶软饮和一小桶冰块让小胡向客人送去。
过了几分钟,小胡回来对韩格说,王哥想要见见他。韩格赶紧过去招待,他走路的同时已把烟跟打火机从兜里摸了出来。
“王哥,抽根烟!”韩格递了一根蓝白沙。
“坐,先喝杯酒。”王文山示意让他坐下。
“谢谢,不用了。”韩格推辞道。
“你要是不喝,我可要生气了。”
“那我喝。”
“你大概听你们老板提起过我吧?”
“是的。”
“这你先拿着,王哥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王文山将桌上早已准备好的一百块推到了韩格的眼前。
“王哥,不用这么客气的。”
“是嫌少吗?”王文山又从鳄鱼牌钱包里取出两张崭新的一百摊到桌上。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拿还是不拿?”
“我拿一张好了,别的客人都是五十五十的给,王哥你也太大方了。”韩格心里嘀咕这小费给的也太夸张了点吧。
“你还是全拿着吧,顺便帮哥找个漂亮的酒推,前提是必须穿黑丝袜的。”王文山终于亮出了底牌。他口中所说的“酒推”,是可以陪客人喝酒的女子,年龄一般都在20岁至30岁之间。
“可这大冷天的,恐怕没有哪个酒推穿吧?”
“如果是件容易办到的事情,我还用得着劳驾你……”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韩格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然而有些事情真是情非得已。这些日子以来,在酒吧里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他算是想清楚了,人呐,是表情动物。有些事啊,不能见了外公叫爹爹,人家会说你不识相。偶尔呀,你得骑马不带鞭,学点儿真真假假的拍马屁,倒教人皆大欢喜。
他火急火燎地跑去卡瓦小镇,去找那里的吧员飞机。这片酒吧,韩格还数跟他来往密切。所谓的密切,无非是两家酒吧有什么事了互相照应一下彼此。例如,前几天飞机来找韩格借过一扎冰纯嘉士伯,他说店里缺货急等着用。韩格问过老板后,便借给了他。不过,酒吧最忌讳的要数暗地里抢生意了,老板们是清一色不喜欢让自家酒吧里的酒推跑去陪别家酒吧里的客人的。
“飞机,你得帮我一个忙。”卡瓦小镇店门口,韩格对飞机讲。
“什么忙?你说。”飞机抽了一口烟。
“我们店里有个客人要找人陪酒,能不能从你们店里给我找个酒推?”
“难道你不知道每家酒吧里的酒推是不能随便去别家酒吧陪客人喝酒的?”
“我不是没辙才跑来找你嘛。”
“你们店里的酒推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店里就两个,酒推一直短缺,况且今天都请假来不了。”
“你小子今晚运气不错,刚才有一个女孩来我们店里打听还要不要酒推了,现在就坐在吧台边的转椅上呢,可以让她先去你们店里试试,如果一切都OK,那我店里就直接留用了,跟你讲人长得挺标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