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寻(同题征文·中篇小说) ——纱魂
过了泸水,我便发现小镇上四处张贴着我的画像,我凑上前去细看,才发现那是官府的通缉告示,上面写明我是妖人,在蜀山上残杀了近百蜀中大士,现予以通缉。
我惊骇不已,只得用污泥凃了面目,对自己进行伪装,在没人能证明我的清白之时,我知道现在我所有的辩解都无人能信,而现在连我自己都弄不清楚我自己到底是谁。
我没投客栈,身上毫无分文,只能化妆乞丐,一路行乞回家,行了半月,到了蜀中,回到家时,门前白幡高举,白事正在进行,想来定是家人知道父亲去世,此时正在做水陆道场。
我用行乞的钱找了一处客栈安置好羽蝶的肉身,稍微整理了一下,用清水洗了脸,装成前来吊唁的客人,过了门房,前往大堂吊唁。
大堂里聚集了人,李家毕竟是蜀中大族,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全都是达官贵族,此刻聚集一堂。
我走到棺木前双膝跪下,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对于父亲的死,我一直心存愧疚,我不存杀人之心,可人却因我而死,已是罪大莫及,我不奢求原谅,只奢求能让他一路走好。
三个响头完毕,想起这十八年来的苦楚,这以后又该何去何从,这个家是不能认了,这偌大世间,我唯一亲近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已死,另一个却想要了我的性命,我又该去哪里?想来也只有羽蝶对我好了,可以与我亲近说话,但如今……
想到此处,我不禁落下泪,悲从中来,眼泪滚落不止。
主持丧礼的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见我哭得伤心,便走了过来,试图扶起我安慰几句,可一看见我的脸,就惊讶住了,慌不迭地一把拖过我,低声道:“大少爷,你怎么还敢回来?这四处是人……”话未说完,怕人听见,立即佯装给我擦泪,领我进了一个客房,急忙紧张地关起门来。
“大少爷,虽然你长大了,长高了,可是老奴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你来,你在五岁的时候,我还听从老爷的吩咐到蜀山上偷偷去看过你,那时你个子不高,模样和现在却没什么变化,你最近都去哪里了,官府四处在抓你。”
我见他认出我来,本有一些担心,此刻见他口口声声称呼我为大少爷,想来定是父亲身边的人,于是也就放下心来,低声说:“这些日子我遇到了很多离奇的事情,没有去处,所以才回家来。”
“现在每个人都在说是你害死了老爷,说你是妖怪,说我们李家生了一个妖怪,要抓到你生吞活刮偿命,大少爷,我看这家里你是不能回了,也不能久待,现在家里人多眼杂,保不准谁就认出你来,我知道老爷在青城山那边有栋住宅,你先在房间里休息一下,我这就去给你备些银两,把地址给予你,你收拾一下,还是先去那边躲躲吧!”
我说:“你不怕我吗?”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别人怕你,但老奴不怕,老奴是看着你出生的,而且夫人临走时也交待老奴要好好照顾你,虽然后来老爷听信了道士之言,对你有所忌讳,但是我知道老爷还是关心你的,虽然把你送到蜀山上,可是隔一段时间就会差老奴往山上送些香火钱,顺便去看看你过得是否安好。别人都说是你把老爷害死了,可老奴不信,李家世代书香门第,不会出这样的子孙。”
我没想到竟然会有一个人相信我而不怕我,心里突然觉得温暖,险些掉下泪来。
“你先坐坐,老奴这去去就回。”他说完,打开门拉上门就去了。
我便宽心地坐了下来,坐上一会儿,想起这李家从出生后便没再回来过,这次回来了又要匆匆离开,这一走,又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回来,心里竟说不出难过,便走到窗边,透过纱窗观望这李家的府邸,对着府邸拜了三拜,以还这生育之恩。
这时,房门却突然被撞开了,一群衙役径直冲进客房,为首一人却是个四十来岁的大汉,看见我,有些畏惧,但见我手无兵器,便放开了胆子,大喝一声说:“谁抓住这个妖人,我赏他五十大银。”
我没想到这老奴会出卖我,他对我说出那般贴心的话,原来只是为了稳住我,然后趁这个时间去报官。
这世上的人还有谁可以信得?我哈哈笑了起来,觉得悲凉。
他们朝我冲了过来,柳丝剑感受到我心里的杀气,从我手臂上破空飞出,啸声尖悦刺耳,我知道它要大开杀戒,既然人不容我,我便杀人。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起了杀心,只缘于人类的背叛。
这些卖命的衙役,还没回过神来,已经一命呜呼,疼痛去得迅疾,眼前只是白光一闪,便没了知觉,这种死法是这世上最便宜的死法了。
我大笑不止,为首的大汉见此阵仗,早已惊魂失色,慌乱地朝外奔去,大呼妖怪,声音未落,已伴随一声惨叫,死得凄惨无比。
府邸里其他宾客闻讯全都惊慌逃命,此刻,柳丝剑嗜血本性大露,已不由我控制,早已横冲直撞左冲右突,见人即杀,杀人封喉,吸尽鲜血,剩下一具具骷髅,横七竖八地摆放在庭院里。
我推开门,大笑着走了出去,绕过回廊,刚才还热闹非凡的李家此刻已陷入一片死寂,而那个老奴的尸首正摆在庭院里,我低身下去,却见他死得惊慌无比,想来还没回过神便已死在柳丝剑下,我推了推他的身子,才发现他手里拽着一个包裹,包裹里放着上百银两和一张纸条,我打开纸条粗略看了一下,心里本想讥讽,却被纸条上面的字怔住了。
那上面赫赫写着一个地址,位于青城山下,想来定是他所说的另外一处府邸的所在,原来他没有骗我,他没有报官,我的心突然清醒,一阵内疚痛苦,想要忏悔已经来不及,那么,这些衙役是从哪里得知我的消息?
我突然惊醒,浑身惊出冷汗,朝府邸外狂奔而去。
如果不是老奴报的官,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客栈,只有客栈老板见过我的真面目而且具有时间报官。
我不惧怕官府,有了柳丝剑与幻蝶纱,我已不惧怕任何人,但我担心羽蝶的肉身,这是我活着的唯一希望,若这希望破灭,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
既然我已被当作是魔是妖,我就应该具备妖魔之心,以一个凡人之心去承受妖魔之魂,又如何能承受得住这份重量?
大批的官兵包围了客栈,似乎在等着我自投罗网,凡人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不自量力,只是这次,他们聪明了一些,选了一些所谓的道士前来捉妖。
“李兰誉,你弑父屠家,人神共愤,更糟蹋女尸,已遭天谴,有我青城二士在,你再难行凶,今天就是自取灭亡之日……”两个道士振振有词,大话连篇,累牍耳脉。
这些道士大多沽名钓誉之辈,以神鬼之术欺骗世人,此刻手拿桃木剑,挂起八卦幡,可是他们浑然忘记了,魔在心里,不在身躯,以驱鬼之术驱人,岂不贻笑大方。
若我已成魔,他们与死尸有何区别?
我冷笑地看着他们,不想再多杀戮。
我一字一句冷冷吐道:“她在哪里?只要交出她,我可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便是自取灭亡。”
领头的将军早已等得不耐烦,坐在高头大马上,朝二道士吩咐道:“捉了他上面有赏。”
青城二道闻听此言,眼放精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之理,他们便齐齐朝我袭来,二道颇有些能耐,双剑合璧,借了清风,人剑合一,直取我命脉,剑中携带火势,远远便感受到热气逼人。
我静静等着他们靠近,浑然不动,要对付这些人,必须一击击中,以雷霆万钧之势让众人吓得魂飞魄散,才能止住杀戮。
柳丝剑感受到我心里的杀意,早已在手中兴奋地抖动起来,啸声愈加尖刻,等着我一声令下,它便可以肆无忌惮展现它嗜血的本性。
他们见我岿然不动,心里本有的忌惮便少了几分,更加放开姿势欺近身来,待他们近身前,我喊一声起,柳丝剑冲天而出,一道白光携着呼啸之声冲向云天,没等二道回过神来,剑身已从天而降,有如千斤之力,以迅雷之势破脑而出,脑浆喷发,血腥四起,二道便张大着双眼,表情扭曲,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这一势让所有官兵都惊骇不止,全都向后退去,哪敢再靠近半分。
有人已被这情形给惊吓得面色惨白,呕吐不已,失魂落魄,大喊妖怪,落荒而逃,为首的将军见此情形,虽被震住,可是却不敢退去,只得抽出宝刀,斩杀逃兵,稳住众心。
我格格冷笑起来,收过柳丝剑,冷眼看着他们道:“交出她,我便饶你们不死。”
“放箭。”为首的将军顿时朝众官兵大声命令。
万千箭羽顿时携破风之声朝我逼来,可哪里能近得了我身,柳丝剑早已画出一道屏障,挡住箭头去势,万千箭羽顿时一一掉落在地,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找死。”我低吼一声。
五蜀山之路
她并不在客栈里,人去楼空,一个小镇因一场杀戮而让所有人都逃了,房间里仅留了一张纸条,我一眼认出那是师父的字,字条上面仅写了三个字:“蜀山见”。
我知道她被师父带往了蜀山,他的目的是幻蝶纱,只不过现在用她来要挟我罢了,蜀山之巅我反正要前往,他既然带她上了山,也省了我的麻烦。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独自前往,蜀山矗立在蜀中西部,大山绵延千里,终年积雪不化,有蜀山飞仙之说,历来各家道人均选蜀山作为修炼福地,以吸收天地日月精华,期望有朝一日羽化成仙。
我轻装简便,少了羽蝶,我行走起来更加方便,为了不惹出更多的麻烦,伤及更多的无辜,我买了一顶草帽,戴在头上,遮挡容颜,而老奴留下的银子正可以用来作为吃穿用度。
蜀山之路并不好行,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之说,不过有了柳丝剑开山劈路,行走起来倒也并不麻烦。
行了三日,我到得蜀山半腰,此时大雪已经封路,小路更加难行,白雪皑皑,垂挂枝头,四处沙沙之声不绝于耳。
柳丝剑嗡嗡作响,我意识到有危险,而这危险似乎比前两日的更加可怕,柳丝剑抖动的程度比往日厉害。
我环顾四周,小心提防,我知道因着这些杀戮,人神魔三界都为之震动,幻蝶纱出世,自然引起神魔两界的争抢。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我抱定决心,也不再存惧怕之心,路已走到尽头,只有开出路来,才能前行。
天空突然响起霹雳雷声,黑云乌压压蜂拥而至,从天际转瞬涌至头顶,我抬头张望,这云并不寻常,惊诧间,云端神兵神将矗立,密密麻麻,转瞬就落在地上,挡住我的去路。
为首三名神将,金盔银甲,手提宣花战斧,威风凛凛,声色俱厉道:“兰誉,你背弃天道,而行魔道,罔负了当年地藏王度你慈悲之心,如今天界震怒,人界因你而不得安宁,神帝命我们捉你回天庭,等候发落,速速放下兵器。”
我细细打量这三名神将,心知他们不同凡人,而他们身后矗立着上万的天兵,想要对付他们,着实不易。可如果就这样放下兵器,随他们回到天界,那我所做的一切皆前功尽弃,既然他们前世可以毁我元神,不许我转世投胎,如今他们又怎会轻易放过我?
我冷笑一声,拿出柳丝剑,冷冷道:“捉我可以,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天道魔道,我行的就是正道。”
“狂妄。”一名神将怒喝,手中宣花站斧一提,身子以闪电般向我径直劈来,我竟没想到他的速度如此之快,想要放出柳丝剑已经来不及,只得格剑一挡,可是那斧头却有千斤之力,震得我手腕发麻虎口生痛,柳丝剑险些脱手。
那神将似乎也不曾料到我竟然能以凡人之躯挡过他这一板斧,顿了一下,手中宣花板斧朝天掷出,只见那板斧在空中迅速旋转,似乎有无穷力量,周遭的散落的雪花转瞬便凝结成斧头形状,齐刷刷地朝我砍来。
我知道他使用的是神力,而我现在只是凡人之躯,如何懂得排山倒海幻化之术,反正左右都是死,也只能拼他一拼,我朝柳丝剑低声道:“这一切就看你的了。”
柳丝剑感受到我的心意,在我手中不停震动,我顺势掷出,它便冲天而起,这次,尖啸声比往日更胜,而最让我惊讶的是,它竟然狂笑起来,剑身散发剑光,剑灵幻化成人形,悬在当空,朝千万神兵神将吼道:“均是手下败将,何足言勇,今日就用你们的元灵来冲破我主人的禁锢。”
我突然才明白,柳丝剑嗜血多日,它尘封已久的元灵终于可以从剑身的禁锢中冲突出来,明白这个道理,我内心暗自欣喜不已,至少,现在我能从它这里知晓一些有关自己的事情。
所有神兵神将见柳丝剑显出剑灵,似乎都颇显意外,脸上露出惊惧之色,其中一名神将怒道:“大胆兰誉,你竟敢用凡人的魂灵助长剑魔的横行,此行已天地不容。”
我对他们这惯用的恐吓之词早已倒背如流,也不再畏惧,心知柳丝剑说他们是手下败将,便是千年前他们曾战败于我手下,而此刻,我何须惧怕他们。
“人挡杀人,神当杀神,我既是魔,魔行天下,无有天道。”我狂笑起来。
那宣花板斧见柳丝剑显出剑灵,似乎也显得惧怕了,竟缓慢下来,此刻见柳丝剑径直奔袭自己,顿时便失去了威风,轻轻一碰触,便断为两截。
首战告捷,我心中底气大增,这些威风凛凛的神兵神将又何足挂齿,我冲天大笑,仰头望天,吼道:“天要灭我,我定灭天,天界听清楚了,我兰誉势杀进天界,以雪当年魂飞魄散之耻。”
所有的神兵神将似乎觉得当年的兰誉又回来了,顿时胆怯起来,不敢再莽撞上前,而被毁掉的宣花板斧的神将却受不了兵器被毁之辱,朝其他两名神将道:“我们一起上,我就不信他能逃过天罗地网。”
感谢你对流年《寻》同题征文的支持,祝福创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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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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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
寻一个梦境,让落在光阴里温柔私语,不经意地响起;
寻一个名字,在心里呼唤,不是怕被人听见,而是怕被风带走;
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寻你而来,看你写过的所有文字
读你每一刻的心情,看你千姿百态的照片,甚至去你走过的地方,只为与你共赏同一片风景
听你喜欢的音乐,看你喜欢的书,品尝你爱吃的东西
只为寻你,只为弥补上,你的青春他迟到的时光
问好星梦,祝贺佳作成精,流年期待你更多精彩
作者想象丰富,将神界、魔界和人间那刀光剑影的纷争厮杀场景描写得精彩纷呈;而真实历史与神话传说、古典的内涵与现代的韵味有机地交融,则彰显着作者渊博的学识;在亦真亦幻的故事情节里生动展示着各个人物最真实的性情,其善良与卑劣,真诚与虚伪,无私与阴险,自信与狂妄……也无不折射出作者对现实各个层面的人物其人性研究的深透。
此文笔力雄健,意蕴深厚,已经不是一般意义的玄幻小说,如作者所言:《纱魂》,是一份对人生的探寻,对爱情的探寻,对正邪的探寻。
问好作者,拜读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