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业手记】郁闷 流行元素
“你土不土啊,现在什么年代了,你还这老一套?”爽简直被妈妈弄得哭笑不得。
“我不管什么年代。我只知道,是人,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妈妈一改平日里宠着爽的样子,变得不讲理起来。
“负责,负责,那谁为我负责?”此刻,爽灰心丧气地想。
“我得走了,今天得赶回去”爽胡乱想伤感了一阵,突然从床上坐起来,说。
“怎么那么急?”雨蝶意外地看着爽,搂住他的脖子。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回去了。”爽掰开雨蝶的手,淡淡地说。
“不让你走。”雨蝶又走过来,挡在爽的面前,嘴嘟着,眼里,泪花闪动。“要不……要不……”雨蝶犹豫着红着脸扎在他怀里,泪潮水般掉下来,弄湿了爽的衣裳。
看到雨蝶眼泪的那一刻,爽心动了一下,疼了一下,但仅“一下”,还是决定走。“别乱想了。我真要回去看书了。”爽尽可能淡然地解释着自己的“离去”,却难以掩饰罩在他心头重重的失望和失落。
五
怀抱既然不能逗留,何不在离开的时候,一边享受,一边泪流……返程车上,陈奕迅质感而空灵的歌声又引得爽心头震颤。
爽闭着的眼睛被一阵酸涩带动的眼泪弄得又潮了,爽赶忙把头转向窗外。
“有什么意思啊,一切。”爽又听到自己内心深处最近总是纠缠着他的近乎绝望的声音。
好吧,好吧,好吧,这次考试必须过关。为那区区五百元,天天在科里累得屁死;为雨蝶,得压抑自己奔腾的爱和欲望。什么时候,我才能真正地为我自己?
“自己”这个词刚触到爽的时候,很模糊,很渺小,也很抽象,几乎没有形。后来,再问,再问,在不断的追问中,爽感觉那个“自己”一点点变大,也渐渐变得清晰而有形:有不太浓密的胡子,有凝住微笑的双唇,还有,忧郁的眼睛。
窗外,远处天空中的涌动的云带动着车内爽无边的感慨一同涌动。
三年,怎么就觉得自己已过了三百年!
想你,念你,爱你,恨你。雨蝶的短信又来,爽看着短信,突然要笑。
好好看书,你必须成功。爽为自己亮起黄牌。
考场内,五名考官,三名纪检部门的监考人员,黑压压地坐了一排。场外,还有二名工作人员维持秩序,不让考过的人和没考过的人接触。通讯工具早已关闭——如果发现考生手机响铃,就视为违规,会被立即取消考试资格。
“靠,真他妈搞得跟真的一样。”爽在心里恨恨地想,还不知道有多少题已经透出去了呢。
“儿子,别那样想,你尽力考你的就是。”妈妈知道爽的心思,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爽看了一眼妈妈,第一次发现,妈妈眼边已有菊花般的鱼尾纹散开,让妈妈原本很漂亮的眼睛有了一层沧桑感。
“知道了。”爽低着头,匆匆离开妈妈——他怕自己最后一刻,会对妈妈说,这次考试以及这之前,我为你们而活,而这之后,我要为自己而活。是的,从今以后,我要为自己活。
爽在那一刻确认。但他忍着不说,他不想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再伤妈妈的心。他知道,其实,考场外,比自己更紧张的,是妈妈。
爽走进考场,看到考场里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或笑意或严肃或面无表情,心便不由地乱了起来。
“大家好。”爽向考官致意,并鞠了个躬。躬,鞠得很潦草,爽很不满意。“别慌,别慌,别慌啊!我靠,你慌什么!”爽在心底骂着自己。
爽还是在事先刻意练习过这个开场白的,但,一进场,爽才发现,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回事——这种场合,那么多决定你命运的人盯着你,你不慌都不行。“呼吸,深呼吸,一,二……”爽强迫自己做深呼吸,放松。
“姓名。”、“考号。”考官开始逐一提问。
爽抬起头,迷惘地看着主考官,一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问你姓名、考号呢,坐在一边的院长笑咪咪地提醒爽。
爽突然一个激灵,猛醒。
名字、考号——毛毛雨,这算考题么!
胸腔穿刺、腹腔穿刺的操作程序、注意事项和意外发生时的处理——轻松搞定。
心肌梗塞的救治和用药原则以及鉴别诊断——小菜一碟。
爽的答题,越来越顺,越来越有信心,尤如有神助,越战越勇,一直到后来,任何题目一出,爽都像是见到老朋友一样的知根知底。
“耶~~~”一出场,爽就对自己兴奋地一振臂,为自己喝彩。
爽走向一直坐在场外的妈妈,满脸是笑,脚步也很轻盈。
妈妈的眼睛一直盯着走过来的爽。“老妈,挺顺的,太顺了!你儿子我没有被难倒!”爽抑不住地欣喜于色,妈妈的眼泪却“唰”地流了下来。
“怎么了嘛,老妈,你看你。”爽被妈妈的突然表现搞得很不好意思——好多家长都在向这边望呢。
“没事,你好就好,你好就好。”妈妈又哭又笑地拉住爽的手。
六
“庆祝,庆祝,立马上酒!”一散场,立即有人提议,“管他考上没有呢,咱先庆祝一下,要不,等成绩出来了,又不知该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地没情绪了呢。”
虽然“能不能考上?考的是第几名?”这样的问题始终萦在爽的脑子里,他还是第一时间响应了科室安排的这场活动。
“我的祖爷爷祖奶奶们,求你们别再说了行不行。这考都考完了,还说,说什么呐,烦不烦呐。靠,谁再说老子跟谁急。”有人对还有人在议论考题,严重抗议。
“就是,就是,今天大家聚在一起,提前庆祝,就是为了避开明天成绩公布带来的忧喜两重天的局面,所以,今天,我提议,谁要是再在酒场上提一个有关于考试的字,罚酒。”主任起身宣布今天的酒场纪律。
“好,好。同意,同意。”主任的提议得到全票通过。
推杯问盏中,大家玩得很开心。
“爽,这次考完,你该不会什么事都问你妈妈了吧?来,为你长大,咱干一杯。”李盈端着酒笑咪咪地要与爽碰杯。
“再长大,你就更够不着我了。”爽笑着,站起身,调皮地看着不及他肩高的李盈。
“身体高大,并不等于心理成熟,咱个儿小,但绝对是精品,满脑子都是智慧。”李盈一点也不生气,开开心心喝了酒。
“是不是精品,满脑子装的到底是智慧还是狗屎,要等到考试成绩出来才知道哦~~~”爽也乐得把杯中酒倒入喉中,他乐得跟李盈喝酒,非常有感觉,非常有豪情。
但爽的话却立即引来一串“罚酒,罚酒”地起哄。
李盈更像是早有准备似地第一时间给爽的酒杯注满酒。
“酒,不就是酒嘛,有多少给哥们来多少!”爽豪爽地喝着,话也多起来,牛气起来。“你们还真别说,今天我还真在这儿跟你们大伙交个底,如果这次我考上了呢,我就安安心心地在医院上班,如果没有考上呢,我绝不再呆在医院侍候那些有病的人,绝不会再在医院出现。我一个大男人,你们说我干什么不行,干什么不来钱?这世道,不就是钱嘛,钱嘛?”爽说得有些动情,眼睛又潮,他赶紧仰头喝干杯中酒才掩饰过去。
“是啊,是啊,我们爽是什么人呀,整个一帅哥,呆在医院本就是被糟蹋了,浪费人才。”有人附合。
“你还别说,我绝对没有跟你们开玩笑的意思。我还就不信了,如果我出去混,我自己绝对不会混得连街边的小姐都不如。”爽的舌根已有些发硬。
“是啊,是啊,你小哥出马,那还不统统搞定。咱统统搞定,到时候,MONEY会数到你手指发酸,眼发直。”又一阵哄笑。
“靠,你们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可能混那么惨吗,与小姐相提并论?”醉意中,爽仍旧听出了人们言语中的不怀好意。
“我跟你们说啊,你们知道那天抢救那一车车祸病人后我想什么吗?”爽喝了一口酒,又想起一个故事。
“那天,从早晨七点到第二天十一点,整整十七个车祸受伤病人。我一个病人一个病人地处理,处理完了还要病历,还要上手术,我觉得我都快要给累死了,骨头都散架了。可,就是这么累死累活,科里有一个人说我好吗?还有,那些受伤的病人还这样那样地要求挺多,废话挺多。靠!不就是那500块钱嘛,不就是一破临时工么,有什么舍不得的,哥儿我还真不侍侯了呢。”爽说得很激动。
“小哥,别喝了,你真喝醉了。”有人站起身拿下爽手头的酒杯。
“什么?我醉了?怎么可能?”爽不买帐,挣扎地站起来,眼睛发直地说:“我告诉你们,今天以及今天之前,我为我妈妈活,今天之后,我为我自己活。为我自己活,你们懂不懂?”爽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山响,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他胡乱地抹一把,把一满杯酒又倒进嘴里。
一种追求,一种背道而驰的毅然决然。
想哭,依赖的哭,爽快地哭。
在如今这个时代,这份难能可贵的释怀,是郁闷的克星,也是破除时代枷锁的钥匙。
看得小子也跟着想冲一冲,呵呵。
不过个别语句有点拖拉,个别地方似乎做些处理会好点,拙见,莫怪。
喜欢那个叫做爽的男子汉。